第184章
人之所以为人, 便是因为, 会犯错误。
修士修仙求道,试图避免己身之误。也许出窍、大乘修为的修士, 能够做到这点。
可的金丹修士, 定然不能免于过失。
像东昆仙主的两场败绩, 非是实力不够,只是因为犯了错误。
或轻敌, 或疏忽。
没有一个人, 能够全胜,能够确保, 自己不会犯一丝错误。
“望我千晴, 你太嚣张了!”
“你若全胜, 岂不是能够夺得演武会榜首之位,破亿万年来的记录?”
“你以为你是谁啊?”
“正梧洲积贫积弱已久,你想集聚声势,也不要信口开河, 否则只会徒增笑柄!”
演武堂中, 容纳了百万修士,随便一个人开口, 汇集到一起,都有喧闹嘈杂的效果。
千晴镇定自若, 一步一步走下演武台, 再没有出声回应。
他深吸口气,眼神坚定, 双眼中,闪着强烈的、摄人的自信光芒。
看到千晴如此认真的模样,临子初的心不由抽动一下。
“阿晴……”
千晴与李悟道之后,便是楼风随与薄奚尘城比斗。
这两位修士交集颇深,平日里,总是喜欢黏在一起。
也是因为薄奚尘城太过于喜爱与楼风随相处,经常跨越洲际,万里迢迢来到徜空洲,与楼风随同处,还惹得师尊毕须赢很不高兴。
但是,无论师尊如何反对,薄奚尘城只当没有听见,仍是三天两头往徜空洲跑。
两人之间切磋次数无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位修为相仿,年纪也差不多。就武艺方面,还是薄奚尘城更胜一筹。
这场比斗没有什么悬念了。
比斗的结果,是薄奚尘城与楼风随平局。
比斗中,尽管两人得声威赫赫,惊天动地,可众人均知,他们的招数都有所保留,到最后平局的结果也是很多人预料到的。
比斗过后,两人还是一同下场,更显得关系亲密。
楼风随腿脚不便,坐于轮椅之上。
薄奚尘城站在楼风随身边,并不出手推动轮椅,视作平常的看着楼风随以手推动轮椅的轮舆,缓缓前行。
只是与他交谈时,薄奚尘城微微弯腰,低着头,以免楼风随仰头太累。
四君子比斗之后,演武盛会的开幕仪式正式结束。
天色已晚,百万修士退离演武堂,回到自己的寝房,坐歇息,养精蓄锐,只待明日演武盛会正式开始。
不远处。
正阳仙宗,镇秽峰,攘邪阁。
有一宝蓝长袍、双目无神的俊美修士,长身玉立,站于攘邪阁门前。
他双手后负,对门外的仙童清风、明月道:
“你家凤仙君所在何处?”
两位仙童对视一眼,答道:“回宗主。凤仙君归来之后,在攘邪阁中待了一会儿,便上山去了。”
镇秽峰高九万九千里。
名义上,这整座山峰,均归凤昭明仙君管束。
凤昭明将寝宫建在山腰之上,离峰顶尚有一段距离。
镇秽峰顶常年积雪覆盖,气候严寒,修为太低的修士禁止登入。
清风、明月也在其中。
是以两人也不知凤昭明仙君究竟去山顶做了什么。
“他倒是有心思赏雪。”
百忍宗主沉思一会儿后,道:“本尊去看看他。”
荒莽深山上,有落雪簌簌而下。
一位身着宝蓝色长袍的修士,负手站立在山岩上。
陡峭的山壁在他脚下堪比平地,这位蓝袍修士不断向上,很快的,就登上了镇秽峰顶。
镇秽峰顶,有一平坦的圆台。
台上,凤昭明盘膝端坐。
尽管光线昏暗,百忍宗主仍能看到凤昭明身边摆着一个圆形的酒坛。
就像是料想到百忍宗主会来一般,酒坛边上,放着两杯宝蓝色的酒盏。
看到这两个蓝色的酒盏,百忍宗主的神情略显放松。
他身形一晃,震开衣袍,坐于凤昭明对面。
凤昭明看上去似乎等了他许久,一待百忍宗主落座,两个酒盏便悬空浮到了百忍宗主面前。
之前,在演武堂上,百忍宗主看凤昭明浑身颤抖,脸色不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是以演武会的开幕仪式方一落幕,他便急吼吼的来到镇秽峰。
现下里见到凤昭明神情如常,百忍宗主方才松了口气。
“凤仙君,你是要请我喝酒吗?”
百忍宗主用两根手指捏住酒盏,笑着:“寻常的酒,本尊可不喝。”
“……”
百忍宗主倾身向前,凑到凤昭明耳畔,低语道:
“……本尊只喝,与凤仙君的交杯酒。”
百忍宗主性格轻佻,平日里,也喜欢与凤昭明些脉脉情话。
凤昭明仙君涵养极好,从不动怒。
然而今日不知怎么的,他方一出“交杯酒”三字,百忍宗主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百忍宗主面上有狂风吹过,燥热难忍。
有一道烈火,围绕成圈,困住凤昭明与百忍宗主两人,似乎是要画地成牢。百忍宗主只觉得极热攻心,难受得脸色一变。
“喀!”
连声脆响,那两杯宝蓝色的酒盏被烈火灼烧,裂出七八条纹路。
酒盏中的清酒,湍流般从裂缝中涌出,将地面湿。
百忍宗主在烈火中强行忍耐,痛声道:“凤昭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烈火骤灭。
凤昭明原本平静似水,淡无波澜的眼眸,骤然荡出激烈的情绪。
“……百忍!”
抬首时,凤昭明的眼底有强烈的痛意浮现,逼得他浑身颤抖,无法自控。
“……从今以后,你我二人,便如此杯,恩断义绝。”
百忍宗主愕然,化神期修士的强悍神识,犹如怒海狂涛,原本浩浩荡荡,席卷整个镇秽峰。此刻却猛地浓缩,聚集到凤昭明一人身上。
凤昭明身上的每一根发丝,他都能观察的清清楚楚。
这举动极为不知礼数,可百忍却全然顾不得了。
“你什么?”
百忍宗主紧紧捏着自己面前破裂的酒盏,额头上,有青筋暴起。
凤昭明对着浮在两人面前的蓝色酒盏,虚空一弹。
原本便伤痕累累的酒盏不堪重击,杯身发出嗡嗡的哀鸣声,而后猛然震动,粉身碎骨。
“到底是怎么了。”
百忍宗主咬紧牙关,隔着面皮,也能看到他咬牙切齿的动作。
大概是凤昭明的表现太过强烈,百忍宗主并没有发狂,他压制着内心惊涛骇浪的情感,勉强保持冷静,盘膝坐在凤昭明面前。
他甚至抬起手,手指颤抖,要去摸凤昭明的眉眼。
凤昭明略一侧头,避开了百忍宗主的手指。
百忍宗主手臂僵硬,尴尬的抬在半空,半晌才收了回去。
他冷笑连连:
“试问此时何人能让你做出如此举动,想也知道,定然是连家那老匹夫向你施压。”
“……”
“本尊这就去杀了他!”百忍宗主杀气腾腾,煞气冲天,提剑便要起身。
“百忍。”
凤昭明抬起手,紧紧抓住百忍宗主的手腕,力道之大,将骨骼捏出了咯吱的声响。
“你还不明白吗?你……你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百忍宗主身子猛地向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得极近,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
可此刻百忍宗主全然愣住了,他道:“什么?”
凤昭明右手用力握着百忍宗主的手腕,几乎要把他的手捏碎。
左手却探到了衣襟内,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那纸张恐怕时间已久,颜色焦黄,纸质薄脆。
分明只是一张纸罢了,可凤昭明拿在手中,却好似有千钧重量,令他抖个不停。
咔。
百忍宗主的手腕应声断裂。
修士强悍的骨头也被凤昭明捏断,可想而知,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量!
只是此时此刻,百忍宗主却没有心思去处理断了的手腕。
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凤昭明手中的那张信纸上……
时间推回到不久前。
演武会,开幕仪式。
宣榭峰,演武堂外。
连家家主连怜阚卑躬屈膝,低声哀求,将凤昭明仙君请到一旁,似乎是有要事要同他商谈。
凤昭明无法拒绝,只好随连怜阚走到不远处的垂倒松下。
“凤昭明仙君……”
连怜阚家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老儿厚起脸皮,再次恳请凤昭明仙君。家女对你倾心已久,实在是……”
凤昭明一声不吭,等连怜阚了许久,才开口道:
“……本君已有心悦之人。”
连怜阚停了下来,长叹口气:“凤仙君,你可是对女有所不满?”
凤昭明摇了摇头。
连珑玉仙子哪里都好,不仅身份高贵,相貌也是绝色,可是,凤昭明偏偏不喜欢。
他喜欢的,是……
连怜阚眯起老眼,仔细观察凤昭明的神情。
他道:“老儿大概知道,凤仙君口中所的心悦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凤仙君,我斗胆问一句话……”
“连家主不必如此客气。”
“是,是。我只问一句,凤仙君,若这世上没有你那心悦之人,你可会选择女?”
那一刻,凤昭明也有些回答不出。
他只有一颗心,所以只会爱一个人。
倘若这世上没有那个人,这颗心是否会偏向于其他的人?
良久,凤昭明摇摇头,道:“本君不知。”
“既然是不知……那就是有可能……”
连怜阚哆哆嗦嗦地从袖口中抽出一张信纸,有些怯怯地:
“我本来……是不想给凤仙君你看这张信的,珑玉过,如果我给你看了,她便生我的气。可是……凤仙君,你,你实在不能……与百忍宗主成亲!”
到最后,连怜阚的声音简直是凄厉的尖叫了起来。
听到“百忍宗主”四个字,凤昭明也是微微一愕,不解道:
“为何?连家主,你手上拿的是……”
夜色昏暗。
连怜阚双手捧着一张信纸,身体颤抖,犹如风中柳絮。
凤昭明将神识探入信纸,尚未靠近,便感觉到了那信纸上,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
就好似被人当面给了一耳光。
凤昭明的身体陡然向后退了一步,他道:
“这是什么?这是谁……”
右手忍不住向前去抓那张信纸。
连怜阚家主也后退一步,没让凤昭明抓到,急声道:
“凤仙君,这是谁写的信,你恐怕也猜到了。拿的时候万万要心些,可不要碰坏了。唉,我本不应把这给你的,你怎么受得住呢……可我实是怕你年纪轻轻,一时想不清楚。为了女的幸福……唉!老儿罪孽深重,还望凤仙君多多担待!”
连怜阚啰里啰嗦个不停。
凤昭明却忍不住了。
他一向是沉得住气的。敌人的刀锋指向眉间,他也不见得有多慌张。
然而此刻凤昭明却是急切的想要将连怜阚手中的信纸夺来。
口中还不停地问:“你是怎么拿到的?不,这是什么……”
“我真不应该把这信拿出来给你看的。哎呦,凤仙君,你可千万不要同百忍宗主成亲啊……”
“拿过来!”
“当年你师尊也答应了连家请求与你缔结连理的婚事,你多考虑女,哇。”
话音未落,连怜阚便被凤昭明捉住了。
堂堂家主,修为比凤昭明还要高,却被整个提了起来,还发出了不符合贵族身份的叫声。
便见凤昭明脸色惨白,开口道:“连家主,你手上的信是哪里来的?快给本君看看。”
连怜阚心中再怎么挣扎,此刻也没有办法了。
他知道即使将此信收回袖中,今日凤昭明也不会同他善罢甘休。
连怜阚叹了口气,道:“好,我给你看。凤仙君,这张信,是东昆仙主临死前……让我转交给你的遗书!”
凤昭明浑身剧震,颤声道:
“恩师他……死前仅留一根仙骨,怎么会……有遗书留下?”
大抵是情绪波动太过剧烈,凤昭明喘息急促,话也不太流畅。
东昆仙主于孽龙一役,舍身为苍生,仅留一根脊骨。
重伤的岚秋桂仙子见此,伤心欲绝之下,施展夺天之术,融合浑身血肉于仙主脊骨,诞下千晴。
后遇妖魔袭击,仙主之子就此流落人间。
这是正梧洲众人皆知的事情。
可若只有一根脊骨……眼前这张信又是什么?
“凤仙君啊……”
连怜阚看着凤昭明惨白的脸色,有些不忍,但还是道。
“其实……当初东昆仙主与孽龙全力一战后,东昆仙主身受重伤,却还吊着一口气……”
“当时只有我与岚秋桂仙子陪在东昆仙主身边。”
“东昆仙主重伤难愈,临走前,笑着同岚秋桂仙子告别。”
“我至今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
“东昆仙主那样躺在岚秋桂仙子的怀里,浑身上下遍是血污,没有一块好的皮肉,可他的脸上却是言笑自若,含情脉脉。”
“岚秋桂仙子更是嫣然微笑,神情自然。两人之间相视而笑,丝毫没将生离死别放在眼里。”
“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
连怜阚到这里,凤昭明浑身颤栗,几乎是要站不稳一般。
连怜阚长叹一声,道:“东昆仙主与岚秋桂交代完后事,便动手写了这一封遗书,要我转交给你。可是……可是我迟迟不曾交与你,凤仙君,其中缘由……我想你也是明白的。”
凤昭明当然明白。
当年孽龙作乱,东昆仙主施展夺命禁术,与孽龙交战。
这禁术夺天地之造化,威力浩瀚。
却是以燃尽生命为代价的。
那时年纪尚轻的百忍担心凤昭明的安全,东昆仙主必死无疑,凤昭明去了那里也是白白送死。是以施展光阴四式之一“犹在浓香梦里时”,将凤昭明强行留下。
百忍却不知,东昆仙主于己身之道研究甚深,已入甄境,使用这等禁术,也能逃得一死,有活命的可能。
东昆仙主与孽龙交战后,身受重伤。又看擎天之柱界壁损坏,灵气外泄,凡人无法忍受如此浓郁的灵气,纷纷爆体身亡。
东昆仙主有一颗怜爱众生之心,不忍凡人因此死去,强忍痛楚,施展修补阵法。
阵法的阵眼处,需要一个单火体质的修士。
如果当初凤昭明没有中了百忍宗主的“犹在浓香梦里时”,如果他在现场,同为单火体质的凤昭明,自然能够代替师尊,成为阵法的阵眼。
可凤昭明不在场。
东昆仙主浴血奋战时,凤昭明还在山洞中安稳的入睡,直到醒来,也是毫发无损。
修士成为阵眼并不致命,可东昆仙主仙力早已衰竭,苦苦支撑。等到岚秋桂与连怜阚到来时,他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就连连怜阚也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凤昭明在场,那么东昆仙主,是不是能够捡回一条命来?
但事实已经不能让他假设了。
东昆仙主已然故去,只剩下一个活生生的、毫发无伤的凤昭明。
唯一知道真相,知晓东昆仙主不是因为夺命禁术而死,而是因为修补阵法时心力耗竭而死的连怜阚,选择闭口沉默,没有向其他人出真相。
凤昭明是个好孩子,他是中了百忍宗主的招数,才没办法赶过来。
不能告诉他真相,间接谋害师尊的罪名太过沉重,会逼死凤昭明。
可是现在……
连怜阚苍老的手掌,哆嗦着将那黄色的信纸,双手递给凤昭明。
“凤仙君……真要追究起来,东昆仙主仙逝,与百忍宗主脱不了干系。可以他占了一大半的错……你,你可千万不能与他成亲啊!”
连怜阚反复叮嘱,眼含热泪。
“……”
镇秽峰,峰顶。
百忍宗主屏住呼吸,将那信纸摊开,轻声念道:
“吾儿昭明:
今正梧洲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此去擎天之柱,深知无缘与我徒再见一面。
为师身居高寒之位,自应仔肩力坚,为仙宗效力,义不容辞。
你我师徒二人相处百余年间,患难相依,情逾父子。
望我一族子嗣稀薄,为师早将昭明视为己出。
唯有一事,思之抱憾。
为师曾予昭明指女为婚,可惜离别之后,终无幸,得见我徒开枝散叶,子嗣满堂之日……”
东昆仙主至死,也未曾提过一句阵眼之事。
百忍宗主每念一句,凤昭明的身体便抖一下。
待到最后,他几乎是要崩溃一般,眼中全是泪水。
面对连怜阚的时候,凤昭明没有流泪。
对着千晴的时候,凤昭明也没有。
可此时站在百忍宗主面前,凤昭明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抓着百忍断裂的手腕,恍然不觉,道:
“为何死的是师尊,而不是我呢?如果当时我去了擎天之柱,师尊不会落得只留下一根脊骨的悲惨下场。”
百忍宗主表情冷漠,冷冷的看着凤昭明,断裂的手腕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反抗。
“你为什么要阻拦我?”凤昭明激动到浑身发抖的地步,他哑声道:“我真想……以死报答师尊恩情!”
与凤昭明激烈的情绪相比,百忍宗主的表情一直是有些过于冷漠的。
直到他听凤昭明要“以死报答师尊恩情”这几个字,百忍宗主的神情才开始变化,他嗤笑一声,用力甩开凤昭明的手臂,同时问:
“你以为你一条命,能改变什么?凤仙君,要不要本尊提醒你——”
百忍宗主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指着凤昭明的胸口,毫不客气道:
“当年你分明推算出,千晴会在一个月后回到正阳仙宗。可你偏偏等不及,定要坐于不落凶鸢背上,再去亲自找一回,结果被挪移到万里之外的潦极洲。”
“……”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改得了什么!”百忍宗主道:“命中注定你师尊要为苍生舍命,而你会活下来。本尊费尽心思,救了你一条命。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反而还掰断了本尊的腕骨,是否太过薄情了?”
到这里,百忍宗主的口气略显得软了些,他看着凤昭明的侧脸,长叹口气。
百忍宗主抬起手,抓住凤昭明的衣袖,口中喃喃道:
“……好罢,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师尊身亡,是我的错。仙儿,我道歉,如何?”
凤昭明牙关紧咬,垂眼望着眼前的人,眼中有强烈的挣扎情绪。
可很快的,凤昭明一震衣袖,将百忍宗主的手甩开。
他转过身,以后背面对百忍宗主,声音冷硬,道:
“百忍宗主既已知错,便请你离开镇秽峰。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踏入本君驻守山峰半步。”
百忍宗主大怒,道:“凤昭明,你闹够了没有?”
“……”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拒绝了贵族连家的求亲意向,还对外声称已有 ‘心仪之人 ’,你我二人两情相悦,理应珠联璧合。如果没有这封信……凤昭明!你敢,你不想与我成亲吗?”
凤昭明一声不吭,喉结滚动。
顿了顿,才道:
“……百忍,我绝不能与你成亲。”
百忍宗主简直是暴怒着跳了起来:
“凤昭明!你非要为了一个死人跟我作对不成?”
凤昭明凌厉地看向百忍宗主,道:“住口!恩师堂堂大义,岂容你胡言乱语。”
“我偏不住口!”百忍宗主情绪失控,他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凤昭明的衣领:“既然你师尊高风亮节,堂堂大义,定然会原谅你的。你心里喜欢谁,便选谁共度余生好了,他也不会阻挠。你若是担心,想要满足东昆仙主遗愿,子孙满堂之事……本尊也能满足你!”
话一出口,百忍宗主自己先愣住了。
他不由有些后悔,心里忐忑地看向凤昭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