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25】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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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刃所向,便是太子叫嚣要斩杀之妖邪。

    皇帝眼神暗沉,声音冷得透着寒冰:“太子慎言!”

    竟欲将他打成妖邪?若如此,身为亲子的太子自己,又该是什么东西?这个蠢货!

    眼看着成事近在眼前,极度的亢奋参杂着灭顶的危紧张,太子紧绷数月之久的那根弦骤然崩断,只剩下无法自控的疯狂。

    “慎言?慎言,哈哈哈慎言!你这个老不死的,天下间谁人能越活越年轻?你看看你,再看看我!现在谁是父谁是子!”

    谁也无法理解,十几岁就成为太子的大皇子到底有多绝望。

    等啊等,等了二十多年,等到他都黑发变白发,儿子长大成亲,孙子也出生长大即将议亲了。

    可压在他头顶的那座大山还屹立不倒。

    最可悲的是,好不容易盼到现在,忽然之间有人跟他,这个他日日夜夜都盼着去死的人,竟然因为吃了什么狗屁药,一日胜过一日地变年轻了!

    一开始太子还暗喜在心,以为父皇终于经受不住诱惑,去吃那些假道士炼制的丹药寻长生去了。

    可亲眼看见满脸褶皱寸寸平展,满头花白缕缕转青,太子开始惊恐,开始绝望。

    太医院多名御医共同诊断出陛下精力健壮宛如四十的消息,是压垮太子的最后一片羽毛。

    太子看着皇帝依旧沉静的面容,恍惚想到,没事,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很快,这个不肯去死的老家伙,就要被他亲斩剑下了。

    短暂的瞬间,太子甚至想到了等自己登基后,就对外宣布已将妖邪身边的药师通通处死了,而他自己,就能把那些药师都关起来,逼问出神医下落。

    然后他也能变年轻。

    对,还有母后。母后为了他心力交瘁,也该吃神药返老还童

    皇帝失望摇头,站起身,不顾身旁刀剑相逼的叛军,环顾四周。

    有的人咬紧牙关坐在原地,有的人吓得丑态百出瑟瑟发颤,眼神触碰到驸马坐席那边的楚凌霄时,皇帝视线顿了顿,隐晦地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系统觉得自己终于get到宿主的计划了,跃跃欲试追问:“宿主,咱们什么时候出?”

    对于系统莫名其妙之言,楚凌霄心不在焉:“出什么?”

    系统一芯雾水:“咋滴,救驾呀!”

    这么好的会,难道不该博一次救驾之功吗?

    楚凌霄心里哼笑:“救驾?我怕救完回头就要被赐一杯鸠酒。”

    都已经有一旁人无法取代的延年益寿之术了,再忽然成为一名深藏不露的高,即便再想要长寿,皇帝也绝容不下这样一个隐藏至深的人活下去。

    系统满脑袋挂满了问号,楚凌霄懒得给它答疑解惑。

    刚遇到的时候楚凌霄以为此乃神器,很是敬畏。

    然而相处久了,又听它唠叨科普了许多知识,楚凌霄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一辅助道具,没别的作用。

    至于这系统为何偏偏选中他施以援,其中缘由,可徐徐探之。

    不过到底是给他带来了证道会,楚凌霄并不嗤其太蠢钝。

    暗暗扫视了一下殿内,楚凌霄收回视线,盯着桌上结出一层冻膏的酱汁整鸡,心里惦记着妻子去他之前的那处没有。

    虽然皇帝将他的身份隐瞒得很好,半年来他的步步升迁也都有根可寻,可楚凌霄怀疑,皇后恐怕知道了些许风声。

    若如此,赴女眷宴席那边的妻子就危险了。

    便是现下争夺皇权乃重中之重,筹谋在握后,也不妨碍他们拔高一下追求,也寻个延年益寿之道。

    高位之上,皇帝与太子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

    生杀大权已握,太子自然是逼迫皇帝写退位诏书,又以刀剑相逼,狂笑着问殿中这群巩固大臣谁愿意归顺他。

    早就在起事前就上了太子那条船的大臣们自然是趁此会纳头便拜,一些个没有主见的墙头草被现场气氛带动着,也犹犹豫豫地跪了十几人。

    “诸位大人何必如此冥顽不灵?殿下十四岁为储君,这些年处理政务颇有明君之相,便是在民间,也有仁君之名。”

    太子身边的林家三舅爷,在礼部坐了十几年冷板凳的林侍郎代为出声。

    在他身边,不仅仅有林家在朝为官的儿郎,更有本该坐镇京郊军营的皇后六弟林大将军。

    显然,林家是太子最坚实的拥趸。

    大殿里安静得好似没有活人。

    太子等待片刻,不耐烦地回头对几位舅舅道:“行了,既然没人吭声,那就都杀了罢!”

    腰挂宝剑身披战甲的林大将军微微蹙眉,抿唇没什么。

    旁边皇帝按捺着性子等了这许久,眼见没有别的变故可等,同样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既然没人再改变主意,那就这么着吧。来人!”

    谁也没想到,已经被视为鱼肉的皇帝竟还会在此时此刻出声,一个个惊疑不定看将过去。

    之后,一切就理所当然了。

    林大将军改变阵营,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是皇帝的人。

    于是,那些逼宫的叛军反就砍杀了身边尚未反应过来的侍卫,二十几名毫无存在感的暗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团团围在皇帝左右。

    局面就在太子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彻底调转过来。

    直到刀剑落在脖子上,太子也不敢相信,眼眸化作利刃,迫向林大将军:“舅舅,你这是做什么!”

    林尚书等人也是惊愕失色,吵吵嚷嚷喝问自家兄弟。

    林大将军沉稳如山,眉眼低垂地向皇帝单膝跪地抱拳行大礼。身上战甲在动作摩擦间响起铿锵之声,并无其他言语。

    皇帝摆摆,让他自行起来,自己上前一步,面向殿下朝臣:“太子被歹人所惑,已失心智,今日,让诸位跟着受惊了。”

    原本以为自己要死在此处的大臣们纷纷擦汗,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已经倒向太子那边的那些人,自然一个个面无人色,如丧考妣。

    楚凌霄,只是随大众,起身向皇帝行了个大礼,而后就被福寿赶过来,悄无声息地引去了偏殿。

    “楚大人,陛下让奴才来告知您一声,公主殿下已经被送回府中了,您今日也早些回去吧。”

    楚凌霄没有多问,无声拱了拱以作感谢。

    福寿脸色也不大好看,显然他之前半点也不知情。

    安静如鸡的系统,在半路上,终于憋出一句话:“果然天下皇帝一般黑。”

    楚凌霄笑了笑。

    一场本以为十拿九稳的逼宫,就这么以几近荒诞的结局收场了。

    事后,哪怕是除夕夜,也挡不住皇帝血洗朝堂之势。

    公主府大门口台阶上,十三公主神色忐忑,见到楚凌霄回来了,顾不得其他,连忙跑着冲上去,第一时间就上下左右地打量楚凌霄。

    确定夫君身上别血迹,就连污垢灰尘都没沾上半点,十三公主才算是松了口气。

    “夫君,这”

    楚凌霄抬,竖起食指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十三公主反应过来,连忙住了嘴。

    等进了府门,回到院子里,十三公主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倒上两杯热茶,这才坐下拉住楚凌霄的衣袖眼神惶然追问:“夫君,今日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太子犯事了?”

    且十三公主在宫门口跟楚凌霄分别后,就一路坐着马车去往后宫。宫宴开始,自是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宴席过半,十三公主想到分别之时夫君耳语所的东望门月牙湖湖心亭私会的约定,虽然觉得这样不成体统,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寻了个借口,暂且离了席位,悄悄赶去湖心亭。

    谁知到了那里,她左等右等也没等来相约的夫君,反而等来了少有见面的常麽麽。

    常麽麽见到她,行礼之后也不多什么,只让她跟着走一趟。

    到底是母妃身边伺候信赖的人,对方又驸马爷早已知晓,十三公主犹豫了一下,也就带着青荷红萸,跟着去了。

    到这里,十三公主顿了顿,疑惑地看着楚凌霄:“夫君,为何母妃把红萸留下了?”

    今天发生的事出乎意料了,她想要问的问题也很多。

    比如夫君何时同母妃有了消息来往,比如夫君特意哄她半途离开宫宴,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可夫君没提前告诉她,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楚凌霄确实挺满意妻子这样无条件信任他的模样,捉了她,发觉果然凉透了,一边给她拢在心焐着把玩,一边道:“母妃行事,自有她的道理。”

    至于别的,楚凌霄就挑拣着了太子逼宫反被擒的大概经过。

    十三公主注意力被分散到这件事上,一双杏眼都要瞪成圆溜溜的猫儿眼了,“太子竟然父皇是妖邪?林大将军竟然是父皇的人?”

    林家不是皇后的母族吗?

    太子要起事,第一个要找的,肯定是林家的人啊。

    如果一开始林大将军就是父皇的人,那太子岂不是被亲舅舅亲送上死路吗?

    哦,对了,还有林家其他几位舅舅。

    若是临时转投,十三公主相信,以父皇早有筹谋的性子,根本不会错过这个收拢林家兵权的会。

    楚凌霄勾唇,“林大将军掌京都军权,自然该是陛下的人。”

    无论他是不是,最后结果,都必须是。

    经历了此番惊吓,京城里谁家也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随意外出走动。

    先前好的从宫里出来后就过去楚宅一同守岁这事,自然也无法实现里。

    晚上,两人早早睡下。

    等到第二天,满京城都知道了太子昨夜逼宫谋反,陛下圣明,早就识破了太子的狼子野心。

    同时,太子迫害二皇子陷害三皇子,贪污赈灾银两,收受贿赂,放纵门客奴仆欺压百姓等诸多事宜,也都纷纷翻了出来。

    老百姓一听,太子竟然私底下做了那么多危害百姓的事,之前的好名声也都是太子想要起事,自己叫人放出来的。

    好家伙,这也忒伪善了吧!

    幸好这厮没有成功,要不然他做了皇帝,可不得做更多祸害百姓的事嘛!

    市井百姓唾弃之,同时赞扬陛下圣明,细数陛下在位期间做下的那些为国为民之善举仁政,也读顺势被人传扬了出来。

    至于那些传言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谁在乎呢。

    朝堂清洗震荡,与楚凌霄这样一个专注编书制药的太医并无多大关联。

    属于他的日子,照常一天天过着。

    到春日融融时,京城也从那场大波荡中平静下来。

    春闱照常,录取了贤能之人,刚好填补上大量的空缺。

    此番之下,并没有多少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