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祭3】喂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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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鬼秋容大怒,再不想继续表演什么厉鬼杀人前的经典戏目了,下半身化作红黑鬼气,整个鬼如风般扑向楚凌霄。

    楚凌霄也闪不躲,甚至还被风吹得低头咳嗽不止。

    就在利爪要穿透他胸膛的时候,女鬼秋容还来不及升起喜意,就觉石桌上的陶罐里骤然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大吸力。

    女鬼秋容瞪大了眼,惊呼半声,整个鬼眨眼间就被陶罐吸了进去。

    “啊啊啊!!!你这个负心汉,果然诡计多端阴险狡诈!!!”

    凄厉的大骂声刺耳难听,可经过陶罐的过滤,却变得闷声闷气,楚凌霄听了,着实觉得可爱悦耳。

    女鬼秋容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爱,她整个鬼都要气炸了,既后悔自己轻敌莽撞,又恼恨负心汉果然心深沉,刚才的话也一定是为了故意激怒她!

    至于害怕?那是什么?厉鬼从来不害怕。

    全程围观了自己娘亲被装进罐子里的鬼瑟瑟发抖,满身懵逼,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跑?可娘亲还在那个男人的罐子里呢。

    救娘亲?可他也不知道怎么救哇。

    楚凌霄伸,捧了陶罐。

    陶罐一动,里面登时地动山摇,惊得女鬼秋容又是一翻叫骂:“混蛋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一定要杀了你这负心汉!”

    楚凌霄低笑,凑近些许,轻声道:“娘子,你骂人的话着实贫瘠,可需为夫教你?”

    喊她娘子,还自称为夫,如此没脸没皮的行为,噎得女鬼秋容久久不出话来。

    陶罐里的大只暂且消停了,楚凌霄才抬头看向桃树上抱着树枝桠瑟瑟发抖的鬼。

    鬼本就是他娘化作厉鬼后强行催生的,七魂六魄都不够健全,心智懵懂,做鬼都是只笨鬼。

    看着穿一身宽大殓服,四肢身躯瘦干瘪,只脑袋大且圆的鬼,楚凌霄放缓了语气,温声诱哄,“怎么还在那里傻愣着?快快过来罢。”

    鬼正拿不定主意,也不太懂楚凌霄的是什么。

    可他感觉得到楚凌霄语气里的亲昵温情,让鬼本能地想要亲近。

    鬼犹豫了一下,缓缓从树上飘了下来。

    刚安静下来的女鬼秋容又是一阵恼怒,在里面折腾得陶罐都晃起来:“负心汉你向对我孩儿做什么?!!”已经飘到一半的鬼犹豫地停了下来。

    楚凌霄闷咳一声,叹了口气,玉石般的,在陶罐上轻轻一拍。

    霎时,还飘在数米外的鬼就呲溜一声,无力反抗地被陶罐吸了进去。

    看见孩儿也被收了进来,女鬼秋容自然又是一阵翻来覆去负心汉混蛋的骂,可惜楚凌霄听了只觉得心里一片圆满。

    女鬼秋容想到自己没杀了负心汉,反而自己跟孩儿现在马上就要被负心汉杀得魂飞魄散,不由戾气横生,鬼气外溢,发了狠地要拼个鱼死破。

    楚凌霄察觉到,也顾不得听她骂自己了,连忙抱着陶罐好声好气安抚:“娘子勿要冲动,你且好好感受一下,我并非要伤你跟孩子。”

    女鬼秋容嘴上着不信,却悄悄感受了一下,发现这陶罐虽然古怪,却给鬼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在她周围,氤氲着浓郁的黑气,不正是跟之前阻挡他们进别远的那黑气么?

    这种黑气能滋养鬼,既然是负心汉掌控的,那他定然也是知晓此事。

    如此一来,女鬼秋容就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了。

    可要让她问出口,女鬼秋容又张不开嘴,总觉得她问了,这没脸没皮的负心汉定然又要瞎八道故意耍弄于她。

    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对厉鬼都不正经的无耻之徒!

    可惜她不问,楚凌霄却好像知之甚深,自顾自开口解释:“以后你跟孩子就这样陪着我,我去哪里,你们就跟着也去哪里,好不好?”

    你好不好?

    “啊――!!”

    楚凌霄别开脑袋,忍受那刺耳的鬼叫。

    对女鬼秋容来,所谓的陪着他,根本就是负心汉在折磨他们。

    感受到陶罐里的疯狂冲撞,楚凌霄抿唇,良久,无声一叹,右轻抚陶罐上绘制的符纹。

    只见符纹上红光一闪,里面闹得天翻地覆的女鬼秋容就安静了下来。

    而陶罐上,原本一直是暗红色的符纹,也沉淀为青黑色,与陶罐彻底融合,化作简朴的纹路,就像陶罐烧制时乡野师傅随绘制在上面的修饰。

    不再像之前那样,一个精致一个粗糙,显得格格不入。

    楚凌霄在院子里坐了许久,直到天边泛青,隐约听见下人起床洒扫干活,他才起身抱着陶罐进了屋。

    自从想明白自己之于妻子,是世世轮回后的灾厄后,楚凌霄心情复杂难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世直接被他害死的妻子。

    然而无法面对,却又不能真就从此分道扬镳,对她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

    不知斩断他们之间这条累世姻缘线,是否能让她摆脱灾厄。

    可惜天命之事,尚且不是他能堪破的,如今也只徒增沉重。

    淮山只是个没甚出产的山庄,周围多是果园。

    其他的果子如今只剩残叶,只有枣林那边,正是红枣成熟的时候。

    楚凌霄抱着陶罐,披着狐裘,脚步散漫地走在枣林里,身后不远处是不放心,非要跟来的倔驴霍青。

    楚凌霄索性就让他离远一点,不妨碍他轻声话:“平安,你想吃枣吗?树梢上的枣还没全变红变干,正是又脆又甜的时候。”

    陶罐里的鬼没有吭声,反而是女鬼秋容又尖又利的声音立刻响起:“呵,我儿的名字也是你这个负心汉能叫的?他就是被你亲害死的,你还有脸叫他的名字!”

    楚凌霄心头一痛,面色更苍白两分,再被风一吹,喉咙处的痒意来不及压下去,登时咳嗽不止。

    身后霍青急得连忙上前要劝楚凌霄回屋里去。

    也不知道怎么的,老爷这场病怎么也没个好转的迹象,偏又坚持要来淮山这样的偏僻山头暂住,霍青无法理解,又无力劝阻,只能干着急。

    楚凌霄摆摆,让他退下。

    霍青沮丧着脸,做最后的努力,“老爷,你要逛林子就逛吧,这陶罐冷冰冰的,还是我来替你抱吧。”

    楚凌霄笑了笑:“这可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行,他却不了。

    霍青重新退到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楚凌霄踱步到一棵枣树下,探摘了两枚既大且红的枣,继续跟陶罐里的鬼话,“平安,你吃过东西吗?爹给你尝尝这个枣。”

    女鬼秋容察觉到自己言语能攻击到负心汉,顿时高兴起来,语气里都带着得意洋洋:“我们平安才不需要吃什么枣”

    谁知她刚得意上,就惨遭拆台,鬼平安弱弱地问:“娘亲,枣是什么呀?又甜又脆是什么?”

    女鬼秋容剩下的话都被这不成器的崽子给噎回去了。

    楚凌霄轻笑一声,差点又惹了咳嗽,只能连忙止了笑,“你娘肯定也不清楚,爹给你亲自尝尝好不好?”

    女鬼秋容待要什么,鬼就犹犹豫豫地了个“好”字,气得她在陶罐里叫嚣着要打鬼屁股。

    当然,目前她也就只能嘴上嚷嚷一下,盖因他们母子二鬼被收进陶罐里后,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就发现他们俩都散做了一团分不清彼此的鬼气。

    别打孩子屁股了,就算是分清自己的在哪里都困难。

    鬼被娘亲大声一骂,觉得很委屈,最后抽抽噎噎地低声哭了起来。

    女鬼秋容显然很怕孩子哭,刚才还严厉得各种威胁叫嚣,这会儿却像是被猫叼了舌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什么。

    楚凌霄皱眉,抚着陶罐温声安慰:“平安别哭,爹现在就给你吃枣,以后爹还会让你吃更多好吃的。”

    女鬼秋容拿哭唧唧的鬼没辙,却能怼负心汉,当即转移目标,不客气地“哈”了一声:“大话哄孩子,你可真无耻!我们都成鬼了,哪还能吃东西?”

    楚凌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自腰包里翻出一枚银针,楚凌霄在指上扎了一下,挤出一点血来,在两枚枣上各沾少许。

    随后再将枣往陶罐一处玄妙符纹勾出的一个圆形中间一按,那两枚枣就被送了进去。

    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前,陶罐是不能打开的,楚凌霄早在构思符纹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要往里面送东西。

    很快,里面就响起一大一两只鬼的惊呼声,女鬼秋容:“还真能送枣进来?”鬼就单纯多了,看见真的有个又大又红的东西出现,也不管自己现在就是一团黑气,冲上去就把一枚枣裹住。

    很快,那团黑气里就响起嚓嚓的啃枣声,然后是鬼充满惊喜的声音:“哇这个就是甜呀?我喜欢甜!”

    女鬼秋容很是不满地冷哼一声,开口就要骂他,楚凌霄及时劝阻:”娘子还是不要骂他,免得一会儿平安又该哭鼻子了。”

    女鬼秋容也挺怂鬼哭闹的,可都冷哼了,被负心汉劝一下就不话了,那多没面子啊?所以女鬼秋容又强行冷哼一声,转头对准楚凌霄:“谁我要骂他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谁是你娘子?!再这样叫,等我出来了,一定把你撕成百八十片儿!”

    这几日女鬼秋容跟鬼在罐子里,被楚凌霄随身携带着,可是听到了外面不少人的话声。

    女鬼秋容也终于成功从两个偶然听见的婆子对骂中学到了新词,现在刚好用上,当然很是自得,再接再厉,准备把另外学到的两个词也骂出来,“你这个死冤家,等上了我的炕,看我不把你的子孙%根给夹成八段儿!”

    楚凌霄惬意的身姿骤然一僵,苍白的脸上都无法克制地涌上两片红云。

    下意识往后面看了一眼,对上霍青满眼的担忧,楚凌霄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陶罐里的声音除了他,别人是听不见的。

    干咳两声,楚凌霄喃喃道:“你怎地忽然这样的话,到底是何时听来的?”

    虽然二人做了上百年的夫妻,那档子事也没少做,可如此粗俗直白地出来,却是头一遭。

    女鬼秋容还当自己是把负心汉骂得羞愧难当,听听,话都这么声,每一个字儿里都是满满的底气不足。

    陶罐里,一大团黑气发出哈哈哈的大笑声,光听声音就知道她是如何的沾沾自喜眉飞色舞:“我才不会告诉你!”

    她又不傻,当然不会把自己学到如此绝技的途径出来。

    要是了,那她以后还能有会偷听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院子里那对夫妻的对骂吗?

    其实她还听到了那男人喘着粗气回嘴的“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