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祭15】岁月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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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道长也确实没那么细心多疑,听闻楚凌霄孩子太,不宜吹风,这老道反而很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活得太粗糙了,连这点都没提前想到。

    “道长若是想看儿,不妨等一阵,待犬子满月之时”

    一听还要等一个月,天一道长不等楚凌霄完就连忙摆拒绝:“不用不用,老道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所以今日见员外,正是为了告辞的。”

    完,不等楚凌霄挽留,天一道长就从肩膀上的褡裢里掏啊掏,掏出一支看起来好听点叫古朴,难听点叫破旧的号毛笔,眼含不舍地瞅了瞅,而后双奉上:“这就当是老道给公子的见面礼了,至于那灵蛇,我会带走。”

    楚凌霄满脸遗憾:“道长真不再停留一段时间吗?”

    起留这个字,天一道长都觉得自己脑仁儿疼,迫不及待地把毛笔往楚凌霄怀里一塞,转身撒丫子就跑了,这还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多留了。

    楚凌霄检查了一番毛笔,想了想,到底没扔掉,而是放到了自己书房中,只等孩子长大知事后再让他自己接触。

    平安出生时,是暮春四月,这个季节,正是不冷不热的好时候。

    等秋容出月子的时候,盐城也跟天气一样,刚热闹起来。

    肚子卸了货,鬼一切正常,身体精神双重放松之下,秋容在家里窝不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按都按不住,总想干点什么。

    楚凌霄有些头疼,非是不愿意带妻子出去游玩折腾,而是因为平安是母乳喂养。

    妻子要走,意味着孩子也得带走。

    饶是楚凌霄医术高绝,也不敢肯定自己能确保才一个月大的鬼平安无事。

    到底关心则乱,放在以前,楚凌霄何时怀疑过自己的能力?

    一边是在家窝不住的妻子,一边是年幼体弱的儿子,楚凌霄权衡再三,最终决定带着妻儿去山庄里。

    山庄上,桃花还未完全凋谢,梨树苹果树也相继绽放花蕾,再不济,还有菜园山泉野味儿等物能供妻子消遣,总比留在家里没得折腾好。

    这样一来,楚凌霄确实安抚好了妻子,却苦了一众管事,每日里都要有人奔波在去山庄的路上。

    好在过了五月,一应事务都走上正轨,一年里该忙的也就忙得差不多了,只需要秋收的时候再处理些事,就可以安心猫冬了。

    岁月是个奇怪的东西,有快如白驹过隙岁月如梭,有慢如日长似岁度日如年。

    时间的快慢,似乎只取决于人的主观感受。

    簇簇梨花堆积在枝头,压得树枝都沉甸甸的,好像随时会断掉。

    偏有一只灰雀,丝毫不体谅树枝的不堪重负,煽动着翅膀也停在了上面。

    树枝垂得更厉害了。

    有花瓣簌簌落下,灰雀被花瓣的动态吸引,歪着脑袋好奇地垂着头去看。

    忽然,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到它,灰雀挣扎着想要煽动翅膀,却发现在这么宽敞的空中竟也无法展开双翅。

    灰雀被看不见的抓住了,离开了花枝,一点点下落。

    “平安,快过来!你爹回来了!”有女人的声音传来,站在树下扎两个冲天鬏的孩儿惊喜得睁大了眼,一眼都没再看树枝上的灰雀,转身就跑走了。

    可怜那灰雀惊惧交加,心脏都要吓破了,忽然又在半空中失去了那骇人的支撑力。

    展翅不及,灰雀啪唧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孩儿一路往前院冲,跑得头上的红色发带都飞了起来,穿过一处拱门时,站在旁边的女人想要伸拽这子都没能拽住。

    “这臭子!”秋容笑骂一声。

    身边伺候的霍青媳妇儿桂芬笑道:“少爷打就黏老爷,这次老爷去外地一个多月,可是把少爷惦记坏了。”

    秋容看着儿子远去的欢快背影,脸上的笑渐渐浅淡,眼眸里是种种复杂。平安重新降生后,就是完整的新生,做为鬼存在的那十年记忆一点也没留下。

    对此,秋容是高兴的,因为那实在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然而因为从就被他爹照顾着长大,儿子跟他爹感情深厚,已经远超秋容想象了。

    这般情况下,她以前那些想法,哪里还有实现的一日。

    戏折子里总唱十年如一梦,秋容有时候半夜无故惊醒,被枕畔贴心人温声安抚时,也会恍然觉得曾经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不真切的噩梦。

    前院,准备去正院洗漱更衣的楚凌霄刚走到垂花回廊上就被一颗炮弹撞了个满怀,已年过四十,随大流蓄了山羊胡的楚凌霄脸上露出笑来,伸就将家伙抱起来举高高。

    “爹,你怎么才回来呀!”

    名平安,大名楚念的六岁孩童双把着爹爹的胳膊,难得露出孩儿姿态地噘着嘴抱怨。

    楚凌霄收了双臂,把孩子抱进怀里颠了颠:“怎么,想爹了?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闹你娘了?”

    平安踢着脚让楚凌霄把他放下来,乖乖牵了仰着脖子交代:“哪有闹娘啊,我很乖的,今天中午我们吃了自己挖的笋,我都吃了两碗。”

    到两碗的时候,平安还比划着两根指头给楚凌霄看。

    楚凌霄笑着揉他额前的刘海,“平安这么乖,那爹要给你个奖励。”

    平安一双大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好奇地问是什么礼物。

    “待会儿就给你看,现在还不能。”

    “好吧,对了爹,我最近交了个好朋友,想让你也认识认识”

    已经须发花白的王管家笑呵呵地跟在后面,看着老爷跟少爷絮絮叨叨聊得起劲。

    霍青盐城的人都知道大善人楚员三十多岁才得了个儿子,虽是男孩儿,却宠得如珠似玉。

    亏得少爷生性良善,长到六岁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没有因为父亲的过度宠溺长歪了性子。

    楚凌霄去正院洗漱更衣,秋容早就给他备好了热水跟干净衣裳。

    等他洗漱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这会儿虽然才下午三点多,才睡了午觉起来没多久,可秋容还是跟平安一起坐下,陪着楚凌霄用了碗清粥点心。

    用罢饭,楚凌霄又跟妻子闲聊几句家里家外,这才带着平安去前院马厩那里,把自己给他准备的礼物亮了出来。

    平安已经六岁,早在三岁时就由楚凌霄亲自启了蒙,五岁请了夫子来家里授课,六岁了,该是把武术课也提上日程了。

    平安看着眼前的红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爹,马有名字吗?”

    楚凌霄背着,站在旁边笑看他:“这是你的马,当然该由你来取名。”

    平安激动得围着红马打转,想了想,试探着问楚凌霄:“那爹,它叫红好不好?我的那个朋友就叫白。”

    他觉得这样取名,他的漂亮朋友肯定会很高兴。

    楚凌霄毫不意外,不过还是回头看妻子的意见。

    显然平安也知道自己需要获得谁的批准,于是也眼巴巴地瞅着娘亲。被一大一一高一矮两父子盯着,秋容撇嘴,一甩帕子,很是甩掌柜地道:“随便你们,反正又不是我的马,以后长大了骑它出去的也不是我。”

    所以被笑话的也不会是她,她操那许多心干什么。

    漂亮的红马嘶鸣着,似乎也知道这位就是自己的主人,亲昵地用自己的马脸去蹭主人软乎的掌,丝毫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这样敲定了。

    等到多年以后平安长大成人,骑着英俊帅气的汗血宝马外出游历,听见他叫马儿“红”时,无不叹息摇头。

    虽然武术课也能请师傅,楚凌霄却不放心,选择了自己来教,就像是三年前抱着软软绵绵一团的平安进书房启蒙那样。

    晚上秋容看他在旁边擦拭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犀角弓,习惯性地杠他:“就你这一把年纪的身子骨,能扛得住吗?家里又不是没钱,不如直接请个武师傅。”

    楚凌霄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身体不好,不由温声笑道:“哪里是钱不钱的事,武师傅再好,到底不是他的孩子,如何能尽心尽力照顾周全。平安是第一次上马学武,少不得要多注意着些。”

    秋容撇嘴,心里还有点醋,于是出来的话也透着股酸:“成日里心里嘴里都是平安平安的,我看你是把他宠上天了。”

    “平安不是那样的孩子。”楚凌霄为儿子辩驳了一句,回头看见妻子满脸不悦,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吃醋了。

    放下弓起身走到床前坐下,楚凌霄伸,揽着她肩膀把人拥进怀里,“我那样疼他,前提还不是因为他是你为我诞下的孩儿,你何时看我对其他孩子这般亲近过?”

    秋容还是不信他,哼了一声别开脸,用后脑勺对着他:“才不是!你明明就是因为他是你孩子,才这样宠着的。若是换个女子给你生了孩儿,你照样会这样宠着护着!”

    孩子是她生的,可跟他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的却是孩子,而不是她。

    秋容想到很多媳妇的话,都媳妇是婆家里唯一的外姓人,那就代表着关系随时可以斩断了去。

    楚凌霄不得不考虑妻子是不是不满三十就要进入内分泌失调期了。

    秋容死的时候不过双十年华,十年的岁月停驻,现在也才二十有七。

    反观楚凌霄,本就比妻子大几岁,如今也已迈过四十大关,又刻意留了胡须,走在外面,谁不这一对是老夫少妻。

    不管是不是身体内调不稳的关系,妻子都摆出生气的姿态了,楚凌霄自然是要好好哄人的。

    被楚凌霄搂抱在怀中一番安慰,感受到夫君的心都落回了自己身上,秋容自然也就很快重新高兴了起来。

    久不相见,晚上夫妻二人自然是要好好温存一番,以解彼此的思念。

    待到第二日,楚凌霄吸取教训,用早饭时唯娘子为先,平安懵懵懂懂,一心想着待会儿要跟爹爹骑马,还要带爹爹去看自己的朋友,从头到尾都没感觉到自己被爹爹冷落了。

    云鹤别院这些年也扩建了好几次,如今在侧后方有了个不大不的跑马场。

    虽不能扬鞭策马,用来给孩子学习骑马,却是绰绰有余了。

    平安到底年幼,不宜骑马太久,楚凌霄护着他学会了骑在马上溜达,眼见着日头升起来了,这就抱了他下来,带他去附近的凉亭里喝碗祛暑的凉茶。

    洗了,又撒娇让爹爹帮忙净了脸,平安捧了块奶糕坐在凉亭边沿的木栅栏上,甩着两条腿啃奶糕。

    吃了半块,肚子没那么饿了,平安就迫不及待地跟楚凌霄:“爹,我带你认识我朋友好不好?她长得可好看了,比会长家的三姐都还要好看!”

    如今的商会会长便是当初的副会长,对方家里的三姐今年不过豆蔻年华,貌美之名却已经名动南郡。

    楚凌霄曾经带着平安去参加过这位备受宠爱的嫡出三姐的十岁生日宴,回来后平安就吵着要爹娘给他生个好看的妹妹。

    听他这么,楚凌霄倒是对他的新朋友有些好奇了,放下茶盏问:“那你的朋友住在哪里?我们要怎么去看她?”

    既然是跟三姐比,楚凌霄理所应当地认为是个女孩儿。

    平安得意极了,抬用胳膊一擦鼻子,神气地让站在旁边伺候的下人都离开,随后才道:“她叫白,就住在咱们家后山上!”

    楚凌霄皱眉,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后山上并没有人家,莫非是什么偷偷摸过来的猎户家孩儿?

    不等楚凌霄再问,平安已经放下自己喜欢吃的奶糕,拍了拍,叉腰抬起下巴对楚凌霄n瑟一笑:“白可厉害了,都不用我去找,吹一下这个,她就很快过来了!”

    平安从怀里掏出个制作粗糙的竹哨,叼进嘴里呜呜地吹。

    奇怪的是,竹哨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楚凌霄却又敏锐地察觉到它确实被吹“响”了。

    很快,有一阵沙沙声逐渐靠近,楚凌霄凝眸观望,最后竟然看见了一条有些眼熟的白蛇。

    那白蛇来得很快,看得出听到竹哨声很高兴,可到了近前,白蛇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