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祭完】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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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心好奇等着看儿子新朋友的楚凌霄与那条白蛇的一双黑豆眼隔空相望,楚凌霄怔然,白蛇也懵逼地欲退不退――这家伙大概没搞懂自己伙伴是什么意思。

    是伙伴故意叫人来抓它呢?还是伙伴并非故意,而是它恰好就被外人给撞见了?

    一人一蛇都没反应过来,只有平安兴致勃勃地朝白蛇摆了摆,然后转身叉腰对楚凌霄介绍:“爹,这就是我朋友白,你看她长得好看吧!”

    楚凌霄眉梢一抖,迟疑问:“它是蛇吧?”

    所以蛇怎么能看出好不好看?

    没能得到爹爹第一时间的赞同,平安有些失望,还是坚持给伙伴正名:“就算是蛇,白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蛇!”

    楚凌霄“哦――”了一声,看着颇通人性的白蛇若有所思:“所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还交上了朋友?”

    “白早就认识我了,她她还看见娘生我了。”

    平安皱着眉头,双托着肉乎乎的腮帮子,趴在栏杆上抻头看白蛇:“可惜我前段时间才认识白,我们都浪费了”

    平安掰指头:“一,二,三六年!啊,我们错过了六年做朋友一起玩耍的时间,太可惜了!”

    把这番话记在心里,楚凌霄失笑:“那你两岁之前就只会吃奶玩木人儿,就算认识了它你也记不住啊。”

    平安一本正经地扭头看着楚凌霄,试图纠正他不正确的法:“就算记不得,那也是我们的美好回忆!”

    这句话他娘经常会,虽然平安根本就不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凌霄反省自己,“好吧,是爹不该轻视了你们的友谊。”

    白团子似的家伙很容易就重新开心起来,一点也没有他娘的嘴犟:“那我就原谅你了。”

    完,平安朝白蛇招,笑得虎牙都出来了,“白白,快过来,我给你介绍我爹,我爹人可好了”

    白蛇显然也还记得楚凌霄是谁,毕竟当初它明明躲得好好的,只是心有所感,忽然想去后院看看即将出生的婴儿,却没想被眼前这个人一眼就发现了。

    随后还被那道士抓住,差点就成了这个人的补品。

    可同时它也记得,是这个人打消了道士的想法,让它逃脱了被吃掉的危。

    白蛇犹犹豫豫地游了过来,躲到平安身后的栏杆上,只探出半只脑袋去瞅楚凌霄。

    大概它是想要偷偷观察,可惜忘了自己的肤色多显眼,楚凌霄也只能当做没发现。

    简单的认识了一下,楚凌霄发现儿子跟白蛇相处确实很和谐,或者单纯。

    具体表现在排排坐分糕糕,咳。

    楚凌霄作为一个不够单纯的成年人,十分自觉地提前离开了。

    等到平安跟伙伴结束了过家家的游戏,午饭结束后,楚凌霄以检查他最近功课为由,把平安单独带去了书房。

    “你的朋友,白能变成人吗?”

    站在书桌旁,楚凌霄一边抽出宣纸用镇尺抻平展,一边随口问。

    平安板着脸,深吸一口气,转到书桌后面站好。

    因为全副心神都落到了要好好写字获得爹爹夸奖此等大事上,平安没多想,就回答到:“对啊,不过白是前几天才会变成人的,当时我们还在玩踢毽子,白只能用尾巴,老是来不及接,一着急她就砰地一下就变成女孩子了。”

    到这里,平安总算转移了一部分注意力过来,抬头朝楚凌霄眉飞色舞道:“白要感谢我,是我踢得太好了才让她成功变成人的。”

    平安眉毛重新耷拉下来,很是失落:“不过她都还不熟悉,学走路学得都不会用尾巴踢毽子了。”

    楚凌霄笑着揪了揪家伙脑袋瓜子上的团子,“是朋友就该耐心等待,为了尽快跟你一起踢毽子,她也一定会很努力地去学。”

    平安虽然刚出生的时候看起来与别的孩子一般无二,可在他满一岁私底下练习抓周的时候,却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能力――他的身躯里潜藏着特殊的能力。

    当时秋容差点崩溃。

    楚凌霄只得安慰了她一夜,等到天亮后,看着睡得摊开了脚面容香甜的儿子,秋容才抹了眼泪,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自此以后,无论是楚凌霄还是秋容,都不放心放开让平安独自去玩耍。

    再加上云鹤别院周围并没有别的门第相当的人家,平安长到这么大,也就时候在楚凌霄的看顾下,跟府里几个下人的孩子一起玩过。等到稍微长大一点,孩子们受父母教导不能对少爷不敬,渐渐的,孩子们也有了尊卑之分,平安就孤单下来了。

    白蛇身为灵物,并不会轻易沾染上血腥,同时对方也不会视儿子的不同寻常为妖邪,楚凌霄并不介意儿子跟其来往。

    到现在,楚凌霄其实也有些相信,那灵蛇或许真的跟儿子有些缘分。

    被爹爹安慰到,平安重新打起精神,用力点头,然后就垫着脚尖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沾墨开始认真写字。

    等他写完,楚凌霄检查的时候,才忽然问:“你娘知道你交了这个新朋友吗?”

    大概是因为那十年的特殊经历,哪怕知道儿子身怀异力,秋容还是不能接受孩子跟普通人不一样。

    平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犹豫了一下,揪着指头心翼翼地看楚凌霄:“没、没有,我想让爹第一个知道。”

    既是对楚凌霄的绝对信任,也是明白爹爹会接受认可他的这个特殊朋友。

    楚凌霄叹气,却也不得不感觉心窝里暖融融的,嗯,有种跟儿子一起保守了一个秘密的满足感。

    这一世,楚凌霄亲将那样一个脆弱到骨头都柔软脆弱的幼崽一点点养大,到现在孩子能跑能跳,有自己的烦恼,有自己的秘密。

    这种感觉,像是创造了一个世界,让楚凌霄触动颇大,比之当年打败最后一位剑道高还要让他心神震颤。

    看着爹叹气,可眼睛里却是他熟悉的温柔,平安惴惴不安的心踏实了,重新恢复了快乐:”爹,白想要跟我学念书,你今天教我讲百家姓好不好?”

    其实这些启蒙书平安早就学会了,可他觉得自己还不会教,决定提前做好准备。

    楚凌霄轻笑,过去站在孩子身后,翻出百家姓先让他温故知新,而后耐心地引导他如何当别人的夫子。

    晚上睡觉时,楚凌霄看着跟平安一样,烦恼多,可快乐更多的妻子,忽然有些想念曾经的那三个孩子了。

    不过这种想念,到底只是一时的,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他想要的人生里,只有一个人的存在是不能被改变的。

    “你在想谁?”

    回过神来,楚凌霄眼前就怼了一张脸。

    见妻子一副抓女干的怀疑脸,楚凌霄伸将人揽入怀中,外头蹭进她柔软馨香的脖颈处,呢喃细语:“我在想,我们之前的生生世世是如何过的,那时候我们肯定也有孩子,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秋容瞪眼,一点也没破坏“耳鬓厮磨美好温馨”气氛的自觉,用肩膀把楚凌霄的脸撞开,退后一点,双捧着他脑袋转来转去地看他的脸。

    楚凌霄也不反抗,任由她折腾自己,等她看得差不多了,楚凌霄轻声问:“娘子是在看什么?”

    秋容一把掀开他脑袋,嘁了一声,转身一屁股重新坐回床榻里,嘟嘟囔囔:“是你本人没错啊,也没被鬼附身,怎么忽然这么这么那什么的话。”

    具体怎么形容,秋容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合适的。

    如果系统在这里,大概就能帮忙补充个“多愁善感肉麻兮兮”。

    被娘子嫌弃了,楚凌霄无奈揉头,顺捋顺了被她揉乱的头发,老老实实拉开薄被钻进去,“娘子,熄灯了?”

    “嗯。”

    放在床头矮柜上的烛火被风一吹,摇曳着瞬间就熄灭了。

    昏暗中,楚凌霄展开臂膀,柔软的娇躯就滚了进来。

    时光大抵是格外偏爱孩子,六岁的平安转眼间就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楚凌霄没给他安排什么前途,平安自己选择了科考,十二过童生,十五成为秀才,今年还即将前往郡城参加秋闱。

    自平安懂事后,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宜外露,楚凌霄就给他安排了霍青的儿子霍安做书童。

    霍安比平安两岁,却是个可靠的性子,大概是从就被父母灌输保护少爷的思想,霍安对平安很是忠诚。

    看他的名字就知道霍青一开始就怀着怎样的想法。

    原本霍青是要给儿子取名霍保安的,意为保护少爷,可楚凌霄听后却觉得这名字莫名有些不妥之处,于是最后就去“保”存“安”。

    盐城北门渡口处,楚凌霄抬揽住妻子,两人目送船只远去。

    “也不知平安会不会想咱们。”秋容捻着绢擦了擦眼泪,难得一见脆弱娇气地倚靠在楚凌霄怀里。

    楚凌霄拍了拍她肩膀:“想自然会想,不过孩子总归是长大了。”

    且不平安本身就有非同寻常的能力,身边还跟了条修功德仁善的蛇妖,楚凌霄倒不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

    送孩子远行,秋容颇有感触,难得心思细腻了一回,回眸看见温声安抚自己的相公,刚准备点感性的话,却被对方的山羊胡拂到了眼帘。

    秋容:“你这胡子真难看,为什么非要留?”

    忽然被妻子怼,楚凌霄愣了一下,才跟上对方跳跃的思路。

    留胡子这事,刚开始分明是妻子嫌他一把年纪了还仗着脸好看,在外面招蜂引蝶。

    盐城临近关口,民风开放,哪怕楚凌霄洁身自好,可也抵不住有女子非要跟着撵来家里求到秋容面前,只求能入了楚凌霄后院。

    此后楚凌霄就刻意蓄了胡子。

    等到后来,发现这样老成的装扮于生活,于生意上都更方便,楚凌霄渐渐也就习惯了。

    可现在妻子突然翻脸不认胡子,楚凌霄还能做甚,自然是默默无语。

    果然,楚凌霄不话,秋容自己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转而又去担心儿子去了。

    “平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咱们,我这心里总是空得慌。”

    “对了,书院那边,你是不是捐助了几个学子?平安走了,咱们也没事做,不如抽空去看看他们。”

    “听商会会长家出了怪事,捂得严严实实的,相公,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张媒婆前几日又来家里了门亲事,当时也没多想,我就给推了,你我是不是该好好考虑考虑儿媳妇的事了。好姑娘可经不住挑,我们该提前给平安相看着了”

    话题跨度大,转得也快,楚凌霄却听得悠然自得,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回答,只听着就好。

    秋容吧啦吧啦个没停歇,头上的步摇也随着她转头的动作频频晃动,上马车时都不用看脚下,只需要伸,就一定有一只温热的大掌引导她走上正确的安全之处。

    低调的青帷马车随着一声鞭响,吱嘎转动车轴,有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远去的船上,已长成如玉少年的楚念站在甲板上,望着盐城的方向久久不曾动弹。

    老实巴交的霍安担心少爷被河风吹了染上风寒,陪着站了一会儿就表示回房间拿披风去。

    没过多久,身后有折扇唰一声打开的声音,而后一个噙着笑意的清朗声传来:“这位仁兄,可是在遥望故乡?”

    心情沉甸甸的楚念一听这声音,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转身看过去,只见一白面郎君长身玉立,着一身月牙长袍,一负后一摇折扇,好不风流倜傥。

    “白!你的事这么快就做完了?”

    白弯眸一笑,“惦记着你要走,我哪里还呆得住,所以早早的就办完事赶来了。”

    楚念悄悄红了耳根,心里美滋滋的想,白这是什么意思,是舍不得他吗?

    有喜欢的人作陪,初次远行的少年很快就丢开了离愁别绪,邀请朋友回房好生叙旧。

    是叙旧,前后不过也才半个月不见,可时光于他们这般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真可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河水荡漾,开出一圈圈永不停歇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