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喝多了, 来救她。”赵慕安的声音从在电话那头传来，“我不好下手。”

    “地点。”

    ......

    不仅是上回聚会，唐陌生日那天也是, 无数大型妖怪不约而同的在肩膀上受了重伤, 要不是这样，就算他再强, 怎么可能那么快的回到唐陌身边。

    真的是赵慕安？为什么？

    乌云密布, 雷声轰轰, 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蒋渊眯着眼睛，雨水狠狠的在身上陷进伤口里。

    “这是我的！”

    “我的！”

    两个声音依然不停争辩着, 那个身体也飞的忽高忽低。蒋渊低下头, 他们已经到了人界，下面不知情的人类正慌张的收着衣服，而还在路上的为了躲雨奔跑着。

    五颜六色的伞撑了起来, 像是在雨里开出了大片的花。

    罗刹：“你给我出去！”

    唐陌：“出去的应该是你！”

    前面的人像是终于失控, 猛地向下面冲去, 蒋渊身边的狐火也迅速跟上，围在她身边以免发生什么不测。

    根本没办法下手。

    蒋渊绷紧下巴, 从朦朦胧胧的云雾里看到了市中心的大型广场。

    她要去那里？

    蒋渊动作又快了一分。那地方是人类活动最密集的区域, 要是真在那里发生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蒋渊伸出手就要抓住唐陌的脚腕, 她回过头，瞳孔的颜色飞快变化着。

    “安静下来。”

    唐陌疯狂的挣脱他的束缚，紧接着身体急速的下落, 蒋渊没抓住，只听“砰”的一下，狠狠在地面砸出个坑来。

    尖叫声四起，在广场上的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迅速逃窜着。就在唐陌落下的地方，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飞快地滋生蔓延出大量白色烟雾。

    唐陌站在隐隐约约的烟雾里，身体摇摇欲坠。

    “唐陌？”

    “我才不是唐陌，”她咧嘴笑了，“野狐狸，这次是我失算——”

    她忽然一顿，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蒋渊，你别跟着我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闪电和雷鸣并没能够阻止人们的好奇心，他们有的拿出了手机拍照有的好奇的驻足观望着。

    “走。”蒋渊对他们。

    没有人理会。

    “看什么看！走啊！”

    人群稍微扩散了点。

    “你吼什么？”罗刹的声音，“他们愿意送死，关你什么事。”

    “不能这样！”身体里再次发出唐陌的叫声，“你快把身体还给我！”

    罗刹怒道：“这本来就是我的！”

    一时之间，狂风大作。噬魂鞭在她掌心中发出血一样的光芒，手一挥狠狠地抽向地面，紧接着，唐陌脚一蹬，腾空而起！

    乌云密布，猩红色的月亮已经完全取代了太阳，稳稳的挂在了天边。

    白昼瞬时变成了午夜。

    “妖怪啊！有妖怪！”红色的月亮里飞出黑压压一片妖怪，周围满是灰烬。人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人群迅速的炸裂开，疯狂逃窜着！

    “救命啊——”

    地表发出剧烈的震动，玻璃“哗啦啦”的从高楼上掉下来，蒋渊绷着下巴，眼睁睁的看着一栋栋高楼大厦轰然倒塌。

    “啊！”

    罗刹和唐陌依然在空中争斗着，噬魂鞭不受控制的抽在地上，墙上，挥舞在乌云里。

    蒋渊仰头看着她。

    几千年来他从来就没有面对过这样的难题，可在他脑海里是有一句话：人界不可亡，恋人不可死。

    尖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房屋一寸寸塌陷着，汽车横冲直撞，只听“砰”的一下，火光漫天。

    唐陌。

    你个笨蛋。

    爱上谁不好，非要和一只来路不明的野狐狸在一起呢？

    蒋渊慢慢垂下手去，漆黑的眼睛翻滚着滔天骇浪，一眨不眨的望着在空中挣扎的人。

    她本来应该是站在阳光下的人。

    是他错了，他的自私和无力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啊——”

    “啊——”

    痛苦的尖叫声从唐陌嗓子里发出来，蒋渊咬紧牙，强忍着身体里想要迸发的力量，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一秒。

    两秒。

    赵慕安迅速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几乎没有犹豫，蒋渊瞬移到了他面前，大力揪住他的衣领：“是你吧。”

    赵慕安似乎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咬着牙艰难的塞给蒋渊一个比乒乓球一点的球状物。

    “药水的确是我给唐陌的，但我趁它休息的时候换了。”赵慕安的它指的是附在自己眼睛里的妖怪。

    “现在要怎么做？”蒋渊语速飞快，他现在不想管缘由，只想救人。周围的震感越来越强烈，地面已经有了细微的裂缝，不停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这个球是个通灵体，罗刹就是通过这个复活的，”豆大的汗珠从赵慕安额头上流下来。

    “一会儿我会钻进这个里面，你——”他顿了一秒，用力捂住胸口，接着道，“你把这个塞在唐陌的嘴里，让她吞下去。”

    蒋渊：“你会死的。”

    赵慕安勉强的勾出一抹笑来：“我欠你们的。”

    “为什么？”蒋渊问。

    赵慕安本来是罗刹那边的人，这个球真的可以救她吗？或者......蒋渊抿紧嘴唇，这个陷阱。

    他似乎知道蒋渊的疑虑，开口道：“我真的喜欢她。”几乎咬着他的尾音，赵慕安的身体化为了一团棕色的雾气，一下钻进了蒋渊手里的那个球里。

    “如果不是我当初没有能力，没有身份，我会和你争到底的。”

    情势危急，蒋渊腾空而起，唐陌双手捂着太阳穴，正及其痛苦的扭曲着，所到之处全是废墟。

    唐陌努力反抗着：“不要！”

    “为什么不要？”罗刹狠道，“我就是要毁了这个世界！”

    “不许控制我，你走开！”

    蒋渊按住唐陌的肩膀，噬魂鞭立刻朝他的方向抽过来。

    蒋渊迅速一躲。

    “不能他！”

    “我偏要！”

    闪电横劈下来，照亮了蒋渊的眼睛！

    唐陌的声音带着哭腔：“不要靠近我！”

    ......

    唐陌抬手搂住他的肩膀，轻轻在他耳边道：“我不管你醒来之后记不记得，蒋渊，这句话我只一次。”

    蒋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睁开眼睛。

    “我愿意当你的内丹。”

    她捏住他的耳垂，一字一句道：“也愿意为你死。”

    ......

    傻姑娘，谁叫你为我死了？

    你这么可爱，这么善良，应该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最阳光的东西。

    蒋渊崩住下巴，大力的捏住唐陌的手腕，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将那个球塞进了她嘴巴里。

    罗刹怒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蒋渊这才笑出声：“当然是能让你离开她的东西。”

    唐陌的瞳孔唰的一下亮了，罗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迅速翻滚着！

    “臭狐狸，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斗！”她的力量暴增，声音狠厉刺过云层，响彻大地——

    “我要你陪葬！”罗刹的手掌狠狠地在了蒋渊的腹部，几乎一瞬间，唐陌听到了自己血流的声音。

    心脏好疼。

    像是被什么绞进去了似的，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唐陌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土堆上，脚底下有个大坑，她一个踉跄，差点滚落下去。

    周围全是黑的。

    怎么回事？

    视线所到之处全是废墟，什么高楼大厦，商场，练歌房都化为灰烬。

    这种情景她好像在哪见过。

    天空上乌云密布，紧接着她眼睛一晃，闪电锋利的就劈了下来，直径的劈向唐陌正前方！

    她像是做了一个梦，梦见罗刹在她身上复活了。阴森的地狱里，蒋渊的血流了一地。

    这个梦好真实啊，唐陌眼前一片模糊，于是伸手抹了两下。

    咦，她怎么哭了？

    火光四起。

    哀殍遍野。

    唐陌不断后退着，猛地一回头，正看到蒋渊的背影。

    “蒋渊！”她立刻就跑了过去。刚刚的是梦吧，可为什么她这么难过，这么害怕呢？

    他慢慢的转过身来，眼睛还是那么的漆黑，眉角还是那么的锋利，他穿着黑色的风衣，眼神幽深的像一潭湖水。

    “蒋渊！”

    唐陌看着他脚下慢慢蔓延出鲜血来，一点点染红的大地。

    他一字一句的：“你要好好活。”

    “蒋渊！”唐陌咬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只见刚要碰到他的身体，只听“啪”的一声——

    整个人居然化为了灰烬。

    这种情景怎么这么熟悉？

    圆球的最顶端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不断地下移，下移，只听“啪嗒”一声。

    一分为二。

    发生了什么？

    唐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似的，“砰”的一下跪坐下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泪像是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股脑的全流了下来。

    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可能死！

    —“唐陌，”他捏住她的下巴，心翼翼的吻着她的唇角，“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不是。”

    “别离开我好不好？”

    唐陌咬着牙摇头：“对不起。”

    蒋渊慢慢的将刚刚撕扯开的衣服给她拉上。

    “求求你。”他窝在她的颈窝处，卑微道，“你想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唐陌闭了闭眼．

    “我想分手。”

    ......

    周围的事物迅速的倒退着，巨大的坑不见了，破碎的玻璃不见了，火光漫天的汽车不见了，一抹亮光从云端洒下来照在唐陌身上。

    她跪坐在地上，风一吹，手里灰色的内丹也化成灰烬。

    蒋渊。

    她仿佛听见了什么崩塌的声音。

    蒋渊啊。

    他死了。

    怎么可能？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死！她一定是在做梦！

    “滴滴滴。”

    “滴滴滴。”

    裤子里传来手机的声音，她一手撑着一手从兜里掏出来。

    是蒋渊吧，他在给她开玩笑对不对？

    屏幕上是一条短信。

    “对不起，这是一条定时短信，当你看到它的时候，灾难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唐陌低声啜泣着。

    “我知道他是会为了你做任何事的人，可我嫉妒我愤怒，我甚至人想这样的结局多好，他和我都得不到你。你看，我多坏。”

    “对不起唐陌，如果我没有贪欲没有——”

    蒋渊。

    仿佛一把利刃狠狠的插在她心尖处，唐陌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没有他的日子。

    不远处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女人的手从她旁边走过。

    “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啊？”

    女人想了想：“可能因为心爱的人吧。”

    “什么是心爱的人？”

    “就是即使放下原则，放弃生命，承担所有罪孽，也想保护的人。”

    **

    一定有办法的，唐陌狠狠地擦了擦脸颊，不能这样，哭有什么用？

    她硬撑着早已疲惫的身体，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李子恒，唐陌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他一定知道什么方法可以把蒋渊找回来！

    唐陌绷着下巴，踉踉跄跄的朝梁景的方向跑去。

    周围的景物急速的倒退着，汗水黏在她的衣服上，风一吹，凉的彻骨。

    西街202。

    唐陌猛摁门铃，李子恒像是知道她要来似的，开门，没抬眼看是谁，转身向后走去。

    “蒋渊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子恒一下坐在沙发上，，“我也没有办法。”

    唐陌急道：“一定有的！”

    “没有。”

    李子恒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旁边的梁景低着眼睛，细长的手指夹着烟。

    “求你了，他不能就这样死掉，我......”

    眼泪早已把她的视线冲得模糊，李子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依然摇头。

    “你求我也没用，他本来就没有内丹，遭受了那么严重的击后又受了罗刹那一掌，谁都活不成。”

    “况且，”李子恒，“当时罗域门已经开了，他用所有的修为保了人界和你的一命，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救回来。”

    唐陌咬紧下唇。

    “别负他，好好活。”

    “不会的不会的，”唐陌不停摇着头，“之前他不是在地狱里找的我吗？那我们也去找找好不好？一定能把他找回来的！”

    “你以为那个地方是想去就去的吗？”

    “求你了，我——”话还没完唐陌就软了下来，李子恒眼疾手快，迅速的托住她。

    “林一生，”他哑着声音道，“把她扶到你屋里去。”

    厨房里飞快地窜出了一只白色的仓鼠来，在落到唐陌面前的一瞬间，“砰”的一声变成了个男孩的模样。

    “那我呢？”林一生托住晕厥过去的唐陌，“我睡哪？”

    “你睡笼子里。”李子恒。

    林一生立刻鼓起腮帮：“你公报私仇！”

    梁景淡淡的掐了烟：“听话。”

    林一生这才讪讪的“哦”了一声，心翼翼的把唐陌抬了进去。

    唐陌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怂包，上来我背你。”

    －“把你的表情放聪明点。”

    －“你怎么这么笨。”

    －“赶紧赶紧，过来让我抱一下。”

    回忆如潮水涌来，层层叠加。

    门被人从外边开，梁景靠在门面上，问：“我敲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开，你想什么呢？”

    “没。”

    “算在床上躺多久？”

    “不知道。”唐陌仰面躺在床上，依然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儿，唐陌忽然开口道：“我总觉得蒋渊没死。”

    梁景看着她，不话。

    “他那么厉害，那么爱我，你，他怎么忍心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在我面前？”

    梁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平静的声音带了啜泣，唐陌紧紧抿住嘴唇，免得哭出声来。

    泪水从眼角滑落，陷进被褥里。

    梁景呼出口气，反手关上门，慢慢走到唐陌床前，蹲下，轻轻抚摸她的发。

    “他不是让你好好活？”

    唐陌：“我现在已经好好活了。”

    她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练歌，应该做的，她一样不差。

    梁景摇头：“你没有心了。”

    唐陌指着锁骨上的某个位置，：“他把我的心带走了。”

    之前她的这块肌肤上有个红色的心形印记，自从蒋渊消失后就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浅。

    浅到她恍惚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梁景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出去，再要关门的时候，：“我下午带你去个地方。”

    唐陌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梁景看了她半晌，低了低眼睛，抬脚走了出去。

    所有的地方都有蒋渊的影子，从商场到巷，从餐厅到游乐园。

    梁景没带李子恒出来，她慢慢的走在唐陌身边，时不时伸手将脱离轨道的她捞回来。

    “我想带我去哪儿？”

    梁景没回答，问：“你这么喜欢他？”

    她指的是蒋渊。

    唐陌“嗯”了一声。

    “没他不行吗？”

    “行，”唐陌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但可能不会再......”她没再下去，但梁景懂。

    从此以后，唐陌没有心了。

    梁景似乎还想再努力一把：“你以后可以找个人类——”

    唐陌：“不会了。”

    梁景没再话。

    两个人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再次回到家里人，梁景拉着她直接走到卧室，：“你先在里面呆着。”

    唐陌按住门把手：“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梁景往后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你坐一会儿，先别出来。”着她就把门关上了。

    唐陌抿了抿嘴，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床上。

    梁景是不是生气了？

    她揪住床单，的确该生气的，她那么关心自己，可这些天她却只管自己难过，不管梁景制造多少惊喜都不为所动。

    今天是，前不久也是。

    唐陌拖着步子慢慢走向门口，手按在门把手上，想要按下去的一瞬间，门外传来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

    “这么骗她真的好吗？”梁景的声音。

    “唐陌呢？”李子恒。

    “她出去了。”

    唐陌按着门把的手没动。她明明刚刚是被梁景推到这里面的，为什么又给李子恒她出去了？

    梁景想干什么？

    “我觉得我们应该告诉她真相。”

    李子恒：“蒋渊之前交代过的。”

    “唐陌很难过。”

    “我知道。”

    唐陌握着门把的手慢慢松开。什么真相？难道关于蒋渊？

    她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呼吸急促。

    “罗刹死了没？”梁景问。

    “现在还不能确定，”李子恒似乎坐在了沙发上，唐陌几乎能想象的出他伸手从果盘里拿苹果的样子。

    “蒋渊怎么办？”梁景问，“你真的甘心他在地狱里永远待下去吗？”

    李子恒没话。

    “明明可以救他。”

    仿佛什么东西从唐陌心里绽放开来。

    他、他还活着？

    李子恒：“就算救了他，他也不是之前那个蒋渊了。”

    什么意思？

    唐陌站在门前，仔仔细细的听。

    “他不会再有之前的记忆了，梁景，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的蒋渊有多可怕。”李子恒，“唐陌不会想看见。”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

    “至少蒋渊不想，”李子恒，“就算他恢复了意识又怎么样？他们两个就是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一个不心，他就会杀了——”

    “我想。”唐陌推门而出。

    李子恒吃苹果的动作顿住。

    梁景慢悠悠的走到窗户边，一字不吭。

    空气刹那间安静下来。

    “你不是再外边吗？”

    “我骗你的。”梁景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没燃，低着头慢慢的摩挲的烟卷，道，“我觉得唐陌有资格知道一切。”

    李子恒绷紧下巴。

    “你在胡闹。”

    梁景“嗯”了声：“我就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