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A+A-

    祁子澜也真是信了谭潇月的邪。

    他着着, 就起了自己和太子、三皇子的事。

    回首过往算得上温暖的事, 这些也能算上一部分。

    太子那会儿已到了年纪,不再是跟着众多兄弟一块儿念书,而是要跟着大臣做事,甚至要参政议政。

    二皇子身子弱得不行,基本不来上课。

    三皇子由于皇后护得紧,又在几个兄弟中算老大,时常被先生叫起来回答问题。

    四皇子运气不好, 没几年就过了,也就是因为他,后宫妃子们有子嗣的将子嗣都看护得更加紧。

    五皇子和三皇子年纪相差不大, 两人经常对峙。

    六皇子性子腼腆,母妃柔弱,再过了几年也早去了。

    七皇子也就是祁子澜, 得过且过, 就在其中浑水摸鱼。

    至于后头那几个皇子,年纪更,祁子澜上了几年学才陆陆续续得以见他们。

    后来他被归到皇后那儿, 基本上就算是三皇子身边的人了。

    可惜,两人的关系极为寡淡, 就好似太子和众多别的皇子之间,基本上关系都极为寡淡一样。

    不过三皇子时常认为,七皇子到了皇后下头,就算是自己人了, 逢年过节送礼都送得很周到。

    祁子澜自诩聪明,课业听过就懂,又觉得反正上头还有那么多个皇子,怎么都轮不着他主事,所以性子颇为浪荡。上课不答题,下课不做作业,回头挨板子就挨板子,皇后了两回发现管不动,也就不管他。

    调皮捣蛋事情不少,现下起来趣事还挺多。

    他甚至还偷偷往先生的茶杯里倒过酱油,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看着三哥五哥为了这事掐架。

    直到被按头结婚。

    直到被送入高墙。

    祁子澜没有母妃护着,也没被皇后护着。他觉得这世上对自己最大的恶意,来自自己的亲生父亲,余下更是没几个好的。

    这一段故事,其实深看背后,多是致郁。祁子澜没多讲,只侧重了自己求学时的高兴事。

    有什么能比一个孩子瞎胡闹还没有被抓到,更值得高兴呢?

    “先生那会儿一喝就是一大口,半点不带犹豫,连整个舌头都被染成了黑色。”

    谭潇月听着听着,听睡着了。

    祁子澜听着耳边呼吸声平稳,闭上了嘴。

    他轻声了一句:“那你时候是怎么样的呢?”

    锦衣卫一日日学武谋生的日子,远比他当皇子要苦得多。

    祁子澜至少身份是明的,谭潇月一生身份都是不明的。

    他轻微一动,想再好好看两眼谭潇月,谭潇月就睁开了眼。

    祁子澜顿时明白,这就是谭潇月所谓的整宿睡不好。

    “我不动了,你睡。”祁子澜合上眼。

    谭潇月重又合上眼。

    第二天醒来,祁子澜早起动身去上课。

    谭潇月照例赖床。

    仪亲王府中请来的戏班子将自个的东西一一搬走。

    灵云到屋里头时,就见谭潇月也不起床,就躺在那儿睁着眼,似乎在想事情。

    她有点疑惑:“娘娘?”

    谭潇月问灵云:“灵云,你觉得前头十几年,苦么?”

    灵云回话:“当然苦。学医好苦。但千金不换。没这点苦,我也不能留在娘娘身边。”

    谭潇月笑了:“我也是这样想。”

    没这点苦,她遇不到现在碰到这些人。

    戏班子在仪亲王府并没有惹出任何的事端。

    祁子澜在府上也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每日就是课业、喂猪、喂王八、拉着谭潇月话。

    有时候谭潇月真是不知道祁子澜这重活一世活到哪里去了。

    从他自称的浪荡子,变成了一个幼稚多话孩子,这算是返璞归真么?

    朝堂上对于科举改制的事已越掐越厉害,甚至挖出了一些陈年旧事,搅合得整个事情越来越复杂。

    即便这样,时间没有丝毫停顿,悄无声息入了冬,迎来了新年。

    这一个年,是谭潇月在仪亲王府过得第一个年。

    祁子澜十七。

    谭潇月总算十五了。

    谭家也将谭阳的大致婚期给送了过来,大约是这年年底能成婚。

    谭潇月让人将府上该送出的礼都送了出去,又将该收的礼都提早入了库,这才穿上一身华服跟着祁子澜入了宫。

    皇帝也要吃团圆饭,皇子、公主、后宫的妃子能在的都要在。

    祁子澜今日一样盛装扮了。

    他长得太好看,以至于谭潇月好几回扫到他,都禁不住在他身上停顿一下。

    “王爷平日出门,果然还是要带上罗书兴为好。”谭潇月很是诚恳,“否则我生怕王爷会被女子的瓜果砸出事情来。”

    这侧面的夸赞让祁子澜直接笑了出来,一时更加好看。

    他平日里近来最喜戴着谭潇月送的那对耳坠,带上一个月后取下又新上了药,继续给戴上。

    过年为了喜庆,谭潇月特意从库房里挑出了一对红玛瑙,在木屋子里简单造了一下,让祁子澜替换了原先的珍珠耳坠。

    她自个也佩戴了一对相称的,和祁子澜一出门就确确实实能看出是“夫妻”。

    祁子澜戴上了帽子,将谭潇月牵下车。

    来接他们的那位公公,笑脸迎人,声音掐到了最柔,又是行礼又是引路。

    他们两个跟着公公进门,很快遇到了姗姗来迟的三皇子。

    三皇子,也早年就被封了亲王。

    他长得白胖,平日里一看就没少吃,还甚是少晒太阳。

    他年纪比祁子澜大上不少,膝下已有子女。现下见到了祁子澜和谭潇月,当即就朝着人点了点,和自己身旁的王妃介绍:“七弟,弟妹。”

    旁边三王妃朝着两人点头:“仪亲王、仪亲王妃。”

    祁子澜和谭潇月同时回了问候。

    原本的两人同行,立刻就成了四人同行。

    三王妃看起来是个很规矩的女子。她面上含笑,眉头有一点点的紧锁,但不管是走步还是招呼,都像是宫里头的样板一样。

    谭潇月暗中量了人后,自然而然跟在其身后,装作自己依旧是谭家无辜体弱的初嫁嫡孙女。

    三皇子,如今的三王爷,和祁子澜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

    他话还算沉稳:“年末下了一场雪,倒是比去年早了不少。”

    祁子澜应着话:“是。瑞雪兆丰年,父皇必然是高兴的。”

    三王爷附议:“是。大哥忙里忙外,就是为了这些个事情,我连喊他喝酒都没什么空。”

    他转了个弯,又到了祁子澜身上:“我倒是想喊你喝酒,结果你上课比大哥当年还认真。”

    祁子澜笑了一声:“能怎么办?我家爱妃更爱念书郎。”

    三王爷微讶异,轻瞥了一眼谭潇月:“这倒是没看出来。”

    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谭潇月喜欢念书郎,还是没看出来祁子澜会如此听谭潇月的话。

    谭潇月莫名其妙膝盖中了一枪。

    三王妃听了一耳朵,也禁不住看了眼谭潇月,话语里有点轻微的羡慕:“仪亲王和王妃感情真好。”

    谭潇月微低头,轻微笑笑,像是娇羞。

    等到了宫殿,公公们先领人入座。

    这人到的顺序,基本上是越贵重的人,越晚到。太子还未到,皇帝更是没到。

    五王爷和其他几个皇子、公主都已到了。

    后宫里的妃子们,这会儿也陆陆续续赶来。贵妃们除了正巧有身体不适的,基本上到了个齐全。

    谭潇月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所有人,将模样和神态记入脑中,随后安分守己跟在祁子澜身边。

    他们两个一出场,确实是引发了一阵骚动。

    谭潇月都听到了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母妃,好好看!”

    到底是仪亲王和仪亲王妃。

    两人入了座。

    祁子澜低声在谭潇月耳边了一声:“不过随意吃点而已,不用太介怀。”

    谭潇月点点头。

    这悄悄话的是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的亲昵入了所有人的眼。

    五王爷坐在了祁子澜前头一点,微抬高了声音:“七弟,听今个过年,宫里头请了一个戏班子。这戏班子还去你那儿唱过一出?”

    祁子澜看向五王爷:“五哥的是。这戏班子唱得不错。王妃爱听,我就让人去寻戏班子,请到府中唱了。赶巧而已,谁晓得转头戏班子就入了宫。”

    原先五王爷那话,别人还没听出异端。祁子澜一回话,众人才发现五王爷话里藏着话:七皇子优先皇帝先听了一个戏班子的戏。

    五王爷含笑:“哦?唱得是哪一出?”

    祁子澜回了话:“《牡丹亭》。”

    五王爷也是了解一点这些的:“听这戏班子在宫里头,要唱绣襦院本《郑儋子》这出,你可听过了?”

    祁子澜当然是:“没有。”

    三王爷嗤笑一声:“五弟,你要是想听这出戏,等下不就能听到了?七弟整日沉迷课业的,要不是为了讨自家爱妃开心,哪里会去请戏班子。”

    祁子澜笑出了声音:“我哪有这般夸张。”

    谭潇月不动声色坐在那儿,觉得周圈看过来的眼神极多。

    她能怎么办?

    她莫名其妙就成了这话题中心。等下散了,七王妃极为受宠实锤,立刻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太子驾到!”

    在场众人都起身迎接。

    谭潇月看向了入门的太子。

    太子比祁子澜年纪长了不少,蓄了胡,一身仅次于皇帝的华服,看上去很有气势。他身边跟着太子妃,瞧着也是极为端庄的模样。

    两人这才和众人招呼入了座,又一声传呼到了。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又是集体起身迎接皇帝和皇后的到来。

    “都坐了,吃个饭讲那么多规矩作甚。开宴吧。”皇帝人还没入座,话先到了。

    “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