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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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子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 会得到一个意外之外的答案。

    谭潇月竟然知道怎么预防天花。

    他勾着谭潇月手上的活结, 将人往屋里头带,这回是彻彻底底避开了那些个哑仆。

    “你和我,怎么预防?”

    谭潇月手腕一转,轻松将祁子澜捆自己的布给挣脱了。

    她回想以前听过的那些:“将患病的人痘痂磨碎成粉,然后吹到人鼻子里。这种方法可以让人感染上,但是病又不会重。还有就是用染病者的衣服,给寻常人穿了。算是得过了一回, 下回自然不会再得。”

    祁子澜听着觉得心下不安:“可若是人没熬过去呢?”

    谭潇月强调:“一定要量少,这是需要医者去试的。我只不过是提出预防方法。”

    祁子澜皱起眉头:“我们在高墙里又没有试的方法。”

    谭潇月伸出两根手指,抵在祁子澜眉心, 拉开:“灵云有。”

    手指微暖。

    祁子澜眉心被强行拉平,看起来怪好笑的。

    谭潇月笑起来:“王爷进高墙,不应该早早想好如何与外头联系上的法子么?”

    她可和灵云私下想了好些方法。

    祁子澜看谭潇月笑:“我确实想好了如何与外头联系, 不过没想着那么早。外头本相信罗书兴能处理好, 到底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谭潇月:“若是外头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王爷又如何知道一切都顺着王爷的意思产生了变化?”

    谭潇月自始至终都不认可祁子澜进高墙。

    祁子澜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谭潇月这问题。

    谭潇月的神情有点认真,离他很近。

    就像是那天他们两个分离前, 锦衣卫闯进了仪亲王府,谭潇月牵起他的手那时一样认真。

    祁子澜觉得自己好似刚喝下了太多的水, 那点水要从胸口溢出来了。

    她给他拉开皱起眉心的动作太自然。

    祁子澜往后退开一步:“有道理。我们先将住这儿的东西看一看,随后再如何和外头联系。”

    谭潇月疑惑看祁子澜离开。

    这高墙里能话的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这人跑那么快干什么?

    高墙的宫殿住的屋子陈设很简单。

    床、书桌、衣柜,都有。

    书桌没有书, 衣柜里暂时也就几套衣物,都是刚置办过来,检查无误的。

    祁子澜先一步回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

    他低声快语:“以前怎么就没有觉得分开那点日子之后再聚,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屋子里桌子是圆桌,祁子澜绕着圆桌又走了好几圈。

    他想不明白。

    重生后,谭潇月是他的执念。

    成婚后几乎每日都能见着,他每天就和谭潇月“斗来斗去”。他不会管她私底下做的事,她也知道他平日私底下有做别的事。

    日日相处,养猪、和王八话,到今年还养起了大象,两人还要为了这两年的高墙生活做各种动作。

    日子过得充实又飞快。

    仪亲王府出门被分开带走那日,他心里头就觉得沉甸甸的。

    等今日再见,她既少了原先在府中的做戏姿态,又像是和他亲昵了不少。

    祁子澜脚步顿住,问了他自己一回:“杜丽娘?”

    莫非兜兜转转,他真是……对她有执念,而这执念慢慢变化,成了别样的情感?

    比如,爱。

    祁子澜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后退了一步。

    他是对谭潇月过喜欢的,不过这个喜欢更偏向于,他喜欢自家那只王八,喜欢谭潇月给他买的四两,喜欢院子里那些花草。

    顶多,谭潇月在这些个喜欢中,排在最上面。

    祁子澜还记得自己数月前对罗书兴轻描淡写着自己对人的执念,着自己算不上男女之间的喜欢。

    现在?

    祁子澜惊愕。

    祁子澜的惊愕并没有影响到谭潇月。

    这会儿的谭潇月,她跟着祁子澜往外头走,没有走同一个方向,但也依然将整个高墙给兜悠了一遍。

    一个无人话的地方,感觉很安静,很冷清。

    或许皇宫中的冷宫,不比这儿好上多少。

    听妃子们在冷宫中的生活,单调枯燥,吃穿虽有但总是缺斤少两。宫女和太监时常能欺负到头上去,天冷没有煤,天热没有冰,生了病也要再三去恳求才能得到一个不起眼的太医来看两眼,还不一定有足够的药。

    花草在这儿是没有多少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入了高墙,仪亲王府院子里的那些花草将由谁来负责浇灌。

    谭潇月采了一把野花,觉得自己还真是格外会找乐趣。

    祁子澜在这里无所事事过两年,直接变态了。

    那时候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相处的。

    如今她在这儿和他有所事事两年,应该不至于变态。

    野花黄色紫色都有,巧且毫无美感。

    谭潇月又取了两把草,干脆揉在一起弄成了一个花环给自己戴上。

    她又采了不少,再做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花环,这才开始往回走。

    那群哑仆虽然看不见听不见,但还要盯紧着他们。

    谭潇月纯当他们不存在,自己做自己的事。

    这一段时间来,谭潇月每逢空闲都会想,自己今后要往哪里走,要做什么事。

    她梦想中的日子,是当一个光明正大的锦衣卫,赚点钱,下个馆子吃饭,家里头养一两只宠物,和灵云做个邻居。

    灵云就可以开个巧的医馆,在里头卖卖药,给别人诊断诊断。

    或许她们两个还会有别的好友,一起喝酒抱怨宫里头最近日子不好过。

    到了休沐日,去训象坊看两眼大象,强制认领一只大象是自己的,随后弄得一身泥,回家洗澡换衣服。

    谁知道当了仪亲王妃,还摊上一个不清道不明的仪亲王。

    她往屋里头走,见主卧关着,上前敲了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

    门很快开。

    谭潇月将花环直接套在了祁子澜脑袋上:“送给你。”

    祁子澜看着谭潇月脑袋上的花环,再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脑袋:“花环?”

    谭潇月应声:“嗯,即便是在高墙里,也该注重一下自己的容貌才是。”

    祁子澜半响才回了一声:“你得对。”

    他让开身子,让谭潇月进门:“你进来,我们怎么和外头联系,我和你我做了什么安排,你也与我。都到了高墙,该是互相坦诚的时候了。”

    谭潇月进门,两人暂且隔离开了外头所有哑仆的视线。

    高墙的生活远比祁子澜和谭潇月想的充实。

    原本在外,两人会有无数的琐事要去处理,而在高墙里,他们只需要学习、理清自己接下去要做事情的思路便可。

    日子过得有点苦,但也不算苦过了头。

    谭潇月还用开脸的方式,用两根线给祁子澜剃胡子,疼的祁子澜时常逃跑。

    三月一到,谭潇月将自己要送给灵云的消息送了出去,灵云也将谭潇月要的消息送了进来。

    高墙外的一切,正如这两人所料,一切都变幻莫测,谁也料想不到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七王爷刚刚被关进高墙,太子和三皇子吃了大亏,当然是没给五皇子好脸色。

    要挖对方的坑,必然要从正在实行的政策开始。

    互相压,官员牵连。

    新官员由于各种各样的身份,不得已站到了各自有所关联的师长身后。

    谭阳由于没有参加殿试,反倒是在这一回成了闲散人士,正儿八经与门当户对的女子成亲了。

    两人成亲后鲜少出门,偶尔也就谈谈诗词歌赋,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祁子澜知道外面情况后,就户部改革和科举改革都和谭潇月了几句。

    谭潇月哪里懂这些改来改去的朝堂之上的东西。她做锦衣卫时,做事评判都是按照律法和道德感官来行事。

    对于朝堂上的改制,她顶多能以千年后的眼光,适当提出一些自己的困惑和想法来和祁子澜。

    最可怕的是祁子澜几乎都能对上。

    谭潇月有次都忍不住问祁子澜出去后又是以什么身份继续下去的。

    祁子澜又总是避开这话题不谈,转而起别的话。

    再次一个三月。

    过年了。

    厚衣服都穿上,屋子里煤也烧了起来。

    煤数量有限,他们还不能一直烧着,就入夜实在冷的那会儿烧一烧。

    高墙外,灵云跟到了三皇子身边,而三皇子尝试种痘,直接得了天花,告病在家。

    大约是太子这边实在太过惨,五皇子那儿志气高昂太过,皇帝一时通过了太子不少想法,还将五皇子那儿寻了个理由狠狠削了一顿。

    等三皇子过了病,成功痊愈,三皇子将灵云的种痘防天花法子献上了朝廷。

    太医院就此开始研制三皇子的法子。

    一时间朝廷上的风,又倒向了太子。

    高墙内。

    谭潇月坐在那儿看祁子澜。

    祁子澜额头满是薄汗,蹲着马步还不住和她讲话,分析朝廷,分析百姓。

    “三哥这回名声必然会暴涨,百姓得到这一方子,活命的概率也高了不少。大哥科举的推进这段时间受阻必然少很多。天下参加科举之人多从学院择取学生,再上京城念书考核,其实也更公平了一些。”

    大冷天的,他额头上的汗还是顺着侧脸滑下。

    练了那么多天,祁子澜瞧着比以前的学子样,更有了一点武将模样。

    他要是换成一身玄黑的衣服,恐怕出门光站在那儿,天下女子都会惊叫。

    祁子澜在高墙内,对着谭潇月没半点掩饰。

    他还点评了一下他的父皇:“父皇为帝,其实还是做出了不少功绩的。人之一生,总归是功过都要看。”

    谭潇月想想两人在高墙的日子:“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