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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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这些日子, 薛令微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她梦见长公主府血流成河, 梦见赵珒浑身是血的倒在她跟前。又梦见赵珒提着一把长剑,浑身杀戮的站在她面前。

    她甚至梦到赵珒不再是温柔的赵珒, 梦里的那个赵珒竟会让她恐惧。

    每每梦到这些事情,她都会哭着醒来找赵珒。好在一睁眼他都是在自己身边,抱着她轻言细语的安慰, 蹙着眉担忧的给她擦去眼泪。

    每次做了这样的梦,她都不肯再放开赵珒, 不肯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她太害怕梦里的事情会成真, 她怎能接受那样的画面?

    薛令微很想回京城, 很想见母亲,但她现在又开始怕回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

    尽管赵珒总是抱着她依她安慰她:“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薛令微不知道自己心底那种苍凉的感觉为什么一直挥之不去,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薛令微午睡下后,赵珒便去了酒馆。

    这回来的是钱仲。

    赵珒吩咐过钱仲, 没有万不得已的事情, 他都得留在京城观察动向。今日他过来, 赵珒便猜想或许是京城里有什么变故。

    赵珒一直留在青县将近两月有余不归, 钱仲一直都心存担忧,他并不是完全的信任拾光,因为这两个月的接触,拾光的疑点越来越多,虽然此人与李焱早年有交集,但对于他其他的事情李焱也并不是特别清楚。这更引发了钱仲的猜想。

    果然, 不出两个月,问题就自动浮出水面了。

    与赵珒见面之后,钱仲并未旁的话,直切主题:“拾光先生身上似有旧疾,最近这段时日更是每况愈下,属下这次来,是想请督公回去。另外……属下认为,拾光先生已经不能再信任。”

    赵珒见钱仲这样,想必是发现了什么,他道:“此话怎讲?”

    “拾光先生与郑贵妃的接触越来越频繁,而且属下认为,拾光先生总是在刻意隐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于拾光的来历我们原本就不是特别清楚,属下原本就一直担心,他会倒戈替代督公。”钱仲顿了顿,仔细斟酌了一下,还是将疑惑问出口:“属下也很是不明白,为何督公会如此信任他,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样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他跟着赵珒多年,一直是赵珒最得力的下属。钱仲更疑惑的是那日在书房,拾光和赵珒之间都了什么,赵珒之后竟会如此相信这个假盲画师。

    尽管他相信赵珒自己心里有安排,但对这些事,他还是想弄个清楚。

    “钱仲,你知道我为何会相信拾光?”赵珒听了钱仲的话,并未有任何担忧的神色,“你觉得,会是什么人才能叫我如此信任?”

    “这……”钱仲竟不出来。赵珒多疑,并非是一个随便给予人信任的人。拾光与赵珒不过才见两面而已,却叫赵珒如此信任于他,让他扮做自己的模样,坐镇京城,难不成——

    钱仲脱口而出:“督公与拾光是故人?”

    “其实之前他或多或少都给我透漏过,他从来都未刻意给我隐瞒他的身份,只是他想叫我自己去明白罢了。”

    “莫非……这位拾光真的是督公的故人?”

    赵珒的目光有些深不可测:“不止于此。”

    “那么……”钱仲越来越疑惑。他想,督公必定是知道了拾光到底是什么人,所以才会如此胸有成竹。

    “若是换做别人,很容易就会被皇宫的人认出来是伪装的。你知道为什么拾光能伪装的跟我那么相向么?”

    钱仲的眼神先是疑惑了一下,而后像是被突然点醒了一样,愕然道:“莫非,拾光先生他——”

    赵珒没有回答她,但已经等同默认。

    钱仲原本只是突然的揣测,但看到赵珒竟然默认,他久久都没有从知道真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过,我也确实该回京城了。”赵珒的表情淡淡的,目光深邃,有看不见的暗潮在那双看似平静的眼底涌动,“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迟早要让她知道那些事情。”

    提到薛令微,钱仲又有别的担忧:“只是郡主她……是否能真的接受长公主已死的事实?”

    赵珒只是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要有一个亦真亦假的事实,她就会接受。”赵珒只了这么一句。若是全部真相,他也知她不会接受。

    他不会让她想起那些真相的。

    只是那个亦真亦假的事实,他须得安排的天.衣无缝。

    “叫李焱过来。”赵珒道,“明日我们便回京城。”

    ——

    薛令微从睡梦中惊醒之后,没有看到赵珒。

    她又做噩梦了。这回她梦见有人冲进公主府要杀她,但下一瞬,那个人的头颅竟被人生生砍下,落到自己眼前。

    尸体倒在血泊里,后面站着的那个人是赵珒。

    劫后余生,她却没有半分的欣喜。

    这个男人的眼神冷冰冰的,脸上都充满了杀气。即便是在梦里,她也明白这不是她的赵珒。她的赵珒是最温柔的人,他不会杀人,更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他对她伸手,她仓皇的后退,鼻间的血腥竟是浓烈的如此真实。

    “你不是赵珒!”

    她听他淡淡的了句:“我是。”

    她看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对他吼道:“赵珒根本不会杀人!你是谁?——”

    赵珒的手只会给她煲汤做饭,给她梳头,只会做温柔的事。

    又怎么,会执起血刃,残忍的杀人?

    “我会。”赵珒的脸熟悉又陌生,“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杀过许多人。”

    这句话如同魔咒,让她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

    这段时间她总是做这样的梦,纵然去瞧了郎中,吃了些安神的汤药,虽然比之前好了不少,但噩梦还是总在做。

    她下床来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面容苍白了不少。

    薛令微嫌自己的脸色太难看,便挑了点胭脂涂在唇上。

    她生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自有了身孕之后,她就总是会惊惧不安,又不知问题从何而来。

    外面传来动静,她知道是赵珒回来了,便立马起身出去。

    外面刚刚下过一场雨,赵珒收了伞,便看到她站在门口瞧着他。

    “你怎么醒了?”赵珒朝她走去,看她脸色很是不好,“你是不是不舒服?”

    薛令微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赵珒任她抱着自己,“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赵珒。”

    “我在。”

    薛令微只是这么唤了他一下。原本她还有些不安的,但只要赵珒在,她的不安就荡然无存。

    ——那些是梦罢了,又有何惧?

    她松开他,只道:“我饿了。”

    赵珒顿了顿,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我现在就去做饭,你等一下。”

    之后赵珒便拎着菜去了厨房忙去了。

    赵珒进厨房,点了柴,洗好菜,再切菜。菜切到一半,便看到她过来了。

    薛令微搬了只木凳坐在门口,看着赵珒切菜。

    “你先回房去,别叫烟熏到你。”

    薛令微的手肘撑在膝上,托着腮看他:“我就想坐在这里。”

    赵珒笑她:“总是这样盯着我,是怕我会跑了不成?”

    薛令微跟着趣:“我怕一转眼你真的就不见了,那谁来给我做饭?”

    “这样离不开我,以后可如何是好?”

    这句看似无意的话却突然叫薛令微心头咯噔了一下。

    “以后?难道你要离开么?”

    赵珒的动作顿了一下,道:“我离开?能去哪里?”

    薛令微想想也在理。不过她最近确实是太紧张了。

    都是因为那些无缘无故的梦。

    “姌姌,明天开始,我恐怕得离开几日。”

    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紧绷起,薛令微连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看到她忽然紧张起来,赵珒放下手里的活来到她跟前,屈膝蹲下。“表姑生了一场大病,她亲人只有我一个,所以,我得回苏州一趟,本想带你一起去,只是你最近怀着孕,身体也不是很好,我不想叫你舟车劳顿,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薛令微听罢,什么也没有。

    “我五天之内就会回来。”赵珒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

    薛令微虽然不大想跟他分开这么几日,但那沈表姑既然病重,赵珒作为其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不去瞧的道理。

    “那……你就早去早回。”

    赵珒伸手轻抚她的脸,对她温柔一笑:“我不在这几天,我会叫李焱过来照顾你,你安心养好身子,等我回来,然后,咱们再一起回京城。”

    薛令微颔首:“好。”

    次日,辰时刚过一刻,李焱就赶过来了。

    晌午一过,赵珒准备启程。

    马车已经候在门外。薛令微一个上午都无精采的,不过送赵珒走的时候,她还是强装出几分笑意。

    赵珒见她笑的怪异,知自己离开她并不高兴。他伸手抱了抱她:“怎么笑的这样难看?”他趣她,“笑的这样勉强,还是别笑了。”

    “不行。送别的时候不能愁眉苦脸的,不好。”

    赵珒怔了怔,笑道:“傻姌姌。”

    赵珒又跟李焱嘱咐了几句,最后对薛令微道:“那我走了,你这几日好好照顾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不要怕自己胖了,五天之内,我定会回来。”

    “你可记住自己过的话了,早点回来。路上要是遇到再好看的花,也不能去看。”

    赵珒朗朗笑道:“外面的花哪及卿之半分?”

    薛令微轻哼:“你嘴上的好听,谁知道背着我会怎样呢。”

    “若我此行做出背叛你的事,就叫我天雷劈如何?”

    薛令微一听赶紧轻斥他:“轰什么轰!不许这种不吉利的!你得好好的,我可不想要我的孩子没爹。”

    “我肯定好好的,你也得好好的。”

    原本薛令微心内还不大痛快,但被赵珒连抱带哄了几下,她倒也畅快了。

    最后,她一直走过街口,看着赵珒乘的那辆马车扬长而去。

    李焱远远的站在她身后,看她忘却那一切,过得如此幸福,他本该替她高兴。

    可看她沉溺在谎言编织的美梦里,他心中又百感交集。

    这又是对还是错呢?

    作者有话要:  男主心眼多但家庭煮夫做的挺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