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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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呼。”

    清早的山水药庐,传来阵阵捣药的声音,历经多事之秋,这里仍旧是只有一人身影。

    “今天的药材怎么是湿漉漉的?”

    忙碌的人看见药庐里面的药材有些潮湿,有些心疼,就顾不住泛红的眼睛,起身去一把一把的将湿了的药材搬到阳光下曝晒,辗转入冬的季节,太阳也是愈发耀眼。

    白玉雕成的清池中,乍见几条鱼儿自由自在的游着,多日不曾理,上面出现了薄薄的青苔,像是在催促着主人替它们换换水,不然这洁净的白玉雕可就要变成绿玉雕了。

    阿方强压着自己的心思,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忙完坐在板凳上,似乎有些惆怅:“可就只剩下你们两条了,可得争气点,起码活过这个冬天。”

    正拿着药枝逗弄鱼儿,这时药庐外面走进来个人,拿着他惯有的折扇,十分悠闲地来了句:“水镜两相映,影中不似人。”

    阿方没好气的怼了句:“你才不是人!”

    “火气这么大,是不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了?”

    顾岩搬了张板凳,与他背对背的坐下来。

    “你怎么还不回去?恕山教就这么让你偷着闲吗?他们是怎么做教众弟子的?放着教主出来惹是生非不管啊?”

    “……我难得坐下来跟你谈谈心,你非得这样怼我吗?”

    “起开。”

    阿方站起身到自己的药桌上切药材,懒得搭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顾岩悄悄从怀中掏出本本,背对着他道:“前几日听言,最近的京城可是相当的热闹,丝绸布料卖得相当好。”

    “你与我这些……”

    “丝绸是大家闺秀最爱的面料,拿来做衣服,穿起来的时候轻飘飘的,可好看了。皇帝选秀,消息都已经传到江南来啦。”

    阿方动作一顿,有些怔怔的看过去:“你再一次?”

    顾岩咬着毛笔,似笑非笑的问道:“皇帝还设宴请武林,子衿宴会就不去了,朝堂和江湖本不该有过多的交集。这送礼也是要有个人去的,林言目前还在准备当中。”

    “我去!”

    阿方没有半点犹豫,完才意识到反应过大了,又连忙低下了头。

    “阿方,看来你还是没有忘记嘛。”

    “……你非得挑的我拿起药刀是吗?”

    “只是实话实问罢了。”顾岩记完最后的一笔,扇着夺命扇问道:“还是叫个人陪你一起去吧,万一你在皇宫闹得人仰马翻,让皇帝下不来台可怎么办?”

    阿方不言语,思绪早已经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顾岩在他旁边走来走去的,自言自语的道:“一盟四教最近都忙得很啊,我怕是没有空的,叫谁去呢?嗯,不如……”

    正好这时山水药庐的门被开了,一个黝黑的身影走进来,顾岩飞身而至,五指抓住他胸前的衣襟,道:“就你了!书匠一笔。”

    “???”

    只是来讨几贴伤寒药的一笔,此时风中凌乱并百般疑惑着。

    良久,书匠才捋清楚他的意思:“你是要我们把代表武林的贺礼送到皇宫去?”

    “你陪着他去。”

    书匠不免的看了阿方一眼,对面把药刀一劈,瞪眼道:“你还不乐意了?”

    “只是对于皇宫,我有些陌生了而已。”

    “那没事,到那儿自然会有人招待你们的。”顾岩拍拍书,顺道去把这个消息通知其他人了。

    看他走后,阿方才问:“你在皇宫中有熟人?”

    “不算熟,十年没见了而已。”

    阿方记起好久以前从三秋口中听到过的,他有一位书匠朋友,该不会就是这个一笔吧?

    “宫中的温太医是你的朋友?”

    “嗯,皇帝和我算是表兄弟吧!以前他病着的时候,温思臣总是会偷偷来找我买药材。”

    阿方瞪大了眼睛:“我就你不学医怎么还懂得整理药材呢。”

    他拿着板凳坐在他面前,有些吞吐的问道:“你……你以前和温太医,很熟吗?能不能跟我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

    有些东西没有办法去开口问正主,有些不甘也只是一昧的自知固执,若是能听到正确的答案,大抵才能算是让自己放下的念头吧。

    “你不关心我怎么会和他们二人有关系的吗?”

    “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书匠把目光移向别处,又道:“你若是想听,我现在就给你讲讲吧。”

    阿方一脸欣喜,已经乖乖的准备张开耳朵了。

    书匠避重就轻的略过了自己的身份,少年时与宫里的两位就已经是熟识,既然他想听,自己便从头讲起吧。

    从他人口中了解到的三秋,原来曾经为这位皇帝付出过这么多,难怪自己赢不了么。

    “听皇帝的病早就医治好了,而且还坐上了龙位,我也是时候进宫探望一下他们了。”一笔帮他整理完全部的药材,又道:“我去问问于归教主具体事宜吧。”

    阿方点了点头,面上终是有些苦涩。

    一笔走之前看了他一眼,连自己的伤寒药都忘了讨。

    林言听见要阿方去向皇宫献礼的事情,差些没抡起拳头,他瞪着顾岩道:“你还敢让他去?我看你是不想他再回来是吧?”

    完又瞪书匠:“你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我算是他的远房表兄。”

    “……”

    这下轮到顾岩吃惊了:“所以你还是皇亲国戚?妈呀这年头做书匠都得有这资格了吗?”

    “少时双亲还生活在宫中,只是日子不长远,待我长了年纪就搬离是非之地了。我与他这么久未见,可能关系还不如你们。”

    书匠耸耸肩膀,显然并不想把这种事情放在明面上来,非常低调的一个人。

    “不过他想去皇宫,我便陪着他回去看看也好。”

    林言摸了摸下巴:“阿方虽然不是冲动之人,但至少还是血性之人,要是进宫看见三秋受到什么委屈,指不定能跟皇帝在朝堂上怼起来,到时候判个罪,主要还会连累八方风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怎怎么办?”

    “言,你莫要把阿方当成十来岁的娃娃看待么,他哪里会那么不分场合。”顾岩开着扇子扇了扇,笑道:“顶多是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皇帝抢人,让后逃回八方风雨来。”

    林言:“……”非常有可能。

    “皇帝不可能辜负温思臣。”

    书匠忽然一言语,让旁边两人立即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一同问道:“为什么?”

    “他们从时候起就已经关系非常,温思臣更是为皇帝吃了不的苦头,曾经还将家人性命豁出,这种情义已非是寻常女子所企及。莫是明珠翠韵,就算是仙女下凡,在他眼里也是半分不及温思臣的。”

    所谓是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书匠的敏锐程度高于他人,旧时不懂,如今想来却是心生羡慕。

    顾岩悄咪咪和林言了个手势,示意你赶紧放他们去吧,就这了解程度肯定不会出事的。

    “下凡啊……不是,我一笔,你知不知道此行的贺礼是向皇帝恭贺选秀之喜的?”林言问道。

    书匠点了点头:“我知晓,这是历朝皇帝必定要经历之事。”

    “那选秀这件事,对他们感情如此高度评价的你,岂不是被脸了?”

    书匠却是坚定的摇摇头:“这并非皇帝真心,我猜想是温思臣的主意。”

    其余两人是彻底懵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他解释道:“他怕是不想皇帝背上不堪的骂名,除非是温思臣先开口,否则皇帝肯定不会提选秀的事。”

    顾岩吐了吞口水,两手握紧了林言的手,道:“我申请同去,可以吗可以吗?”

    这波信息量庞大的素材已经抵挡不住恕山教主的笔头啦!

    出发前,林言备好的贺礼足有一马车,还特意用了上等千里马拉行,幸好官道上畅通无阻,三日后便抵达了京城。

    新皇选秀日子将近,不仅京城里头热闹,就连整座皇宫都在忙活着这件事,毕竟是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册立妃嫔,关乎着宫里不少人的未来。

    皇帝见到他们三人前来,倒是吃了不的惊,尤其是看阿方的眼神,带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后天的庆宴歌舞升平,朕还以为能让朝堂拉近和武林的关系呢。”

    常人的调侃就只是调侃,但皇帝的调侃却终归不能大意,搞不好可能就犯了逆鳞,挨平白之痛。幸好顾岩陪同一起,主动开口道:“朝堂之外无非是武林,二者可谓是连襟关系,不需要做这表面功夫。”

    皇帝微微一笑,看来顾岩的回答让他心情尚能愉悦,“你们远道而来,朕自该厚待。”

    完便吩咐奴才好生伺候着。

    书匠这才开口:“玉纹,多年不见,看来你的确忘记我了。”

    皇帝步履一滞,方才所有注意力都在阿方身上,没仔细瞧这个生眼的人,这一量和他话的语气,和脑中某个身影有着八分相似,诧异的问了句:“你是……谢一笔?”

    “如果不带姓氏叫我,我想我会更高兴。”

    “一笔,一笔!”

    登居高位,重遇故人,就算是帝皇也终赶欣喜,久别的拥抱叙着此间患难的友谊。

    “皇上啊,你们兄弟叙旧,我们也去找找三秋话吧。”

    皇帝的脸色有些变了,却又不能在他们面前失了君王风度,只得对旁边的婢女道:“带他们到玉谦宫去,事先看看太医是否尚未起身。”

    后面的一句话真真是者有意让听者有心。

    见皇帝一直追随着阿方的身影,一笔忍不住拍拍他肩膀:“走吧,咱们会儿话。”

    “你这些年,变了不少。”朱玉纹这才恢复了以往的神态,重见故友,又像是有种卸下了威严后的平凡之感,非常高兴的问:“黑了这么多,看来书匠这行确实不容易。”

    一笔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毫不畏惧的道:“因为我不是白脸。”

    朱玉纹不禁大笑出声,旁边的的侍卫大甲二乙想要跟着一起去,被他赶了回来,继续摸摸站岗,还非常好奇这年头除了温太医之外还有人能让皇上这么高兴?

    玉谦宫,意外朴素的宫殿,不过是白花几株,青松翠竹耸立,与记忆中的人特别的符合。

    “二位再次侯,奴婢这就去通知太医。”

    “有劳。”

    顾岩老毛病犯了,还忍不住去调戏人家宫女,顺便感慨了宫中还能有这么自在的地儿,未尝不是件好事。等转头就看见阿方有些站立不安似的,还紧张兮兮的拉着他的袖子道:“要不咱们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