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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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田山头火叹口气问:“怎么样,找到了吗?”谁都知道他在问什么,谁都无法给出准确回答。

    “不,还没有。”坂口安吾谨慎地回答。

    距离幽灵船爆炸事件已过去一周,7月29号当日,火光照耀横滨港湾,没有人会忘记那恢宏的景象,最先是白龙在天空中遨游,不,遨游不大具体,它只是张开双翼,发出刺耳的哀鸣,当时异能特务科几乎将对横滨港的戒备等级调整至最高,巨型拟幻想种异能力,谁也不知道他会对当地造成多大破坏。

    好在龙未离开船就消失了,异能特务科全体都松口气,认识太宰的人想:[野兽是他放出来的吗,是他解决的吗?]

    想的时候心中略有不满:[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靠用心跳摩尔斯电码的方式,太宰治传递了许多信息,开始,当人们听他能控制心脏跳动频率时,无不为太宰治的“过分杰出”而胆战心惊,就算是年轻的天才坂口安吾都想[这还是人吗,是怪物吧],但在习惯之后,闲聊时也能句“真不愧是太宰先生”“种田长官推荐的人绝对没错”之类的话了。

    他传递来的信息只有一部分与幽灵船相关,更多是哪些人出现在了船上,而他们拍得了什么物品,拍卖过程当然是保密的,但千万不要看太宰的观察力,异能特务科的单子上列了一长串内容,人物姓名对应物品,甚至连他国军事代表买了武器设计图都包括在内。

    可惜,在28号之后,传递来的信息就越来越少,有也只是含糊不清地“船上发生械斗”之类的,拍卖会不知道是没有照常进行还是他没有传递消息,某些人认为太宰君在消极怠工,略有些不满。坂口安吾当时觉得不大妙,他心:[是不是发生异常了?]随即心里又想:[怎么可能,幽灵船应该运行很多年了吧,否则也不会到人尽皆知了。]

    若往深里想,不定会发现,其实过去根本没有留下幽灵船的记录,但书的能力是非常强大的,不定会让他产生“因为是秘密所以只能口耳相传”,从此把事件模糊吧。

    话题扯回来,不管先前对太宰治有什么看法,无论是对他非人的敬畏也好,还是对他后期疑似消极怠工的不赞同也好,等到船爆炸时,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大脑一片空白,尤其当他们发现幸存人员没有太宰时,就更不知道该些什么了。

    “怎么可能?”坂口安吾是第一个不答应的,他其实没有跟太宰交流过,只看过他的资料与照片,然而异才光芒的闪烁不止通过面见本人才能体现,还有其他种种方式,他看太宰曾经负责过的案件,精妙的推理、对人心的掌控(或者是操纵吧),都让他叹为观止。

    他老气横秋地:“他那样的鬼才,不会死在水上。”坂口安吾年纪,却处理过许多机密情报,“摩尔斯电码有消息吗?”

    “不。”翻译的人,“事实上,在爆炸后过几秒,就再也没有传信来了。”

    死亡时间就此确定。

    “相关人士全部存活。”坂口安吾还在分辨,“名为津岛修治的孩子,大学的前辈森鸥外……”

    又有人参与对话:“正因为津岛修治活下去了,他才没有活下去吧。”

    “怎么?”

    “证人的。”他拿起一份报告,“他被人从船上精准抛掷,由船下救援的人接住,救援的人运气好不好坏不坏,单侧手臂脱臼,他真是个好人啊,还把那孩子送到医院治疗。”他,“从时间记录上看,把孩子送走几秒钟后船就爆炸了,不定是为了救人自己没有跳下去。”

    “……”

    种田长官终于也话了,他先深吸一口气:“太宰君很爱他。”

    坂口安吾不话了,他猜到长官接下来要的。

    “父亲的爱就是这样吧,一些人在孩子面前,再大的利益都能舍弃,在自己的生命与孩子的生命间,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孩子,太宰君是很聪明,聪明到了非人的地步,可在这方面,他和全天下的父亲都一样。”

    “那孩子怎么办,继续监视吗?”

    “就目前的情报来看,监视目标津岛修治天资聪颖,很有可能不输司令官,若是从中加以引导,能够成为下一代的总司令。”

    种田山头火却摇头:“列入保护人计划吧。”

    “太宰君以前跟我过,希望那孩子能够健康而日常地长大。”能不能真正达成并不好,危险吸引危险,异常吸引异常,他确实难得要求什么,于是种田山头火当时就答应了。

    [同僚的遗志要遵从。]

    他想。

    ……

    津岛修治在医院里。

    他坐在病床上,冷漠地看窗外的玉兰花,他的病房被安排在一楼,往外就是供病人散步之用的花园,除去看蓝天的高层,此间是景色最好生态也最好的,但你观他的表情,还以为孩童年纪轻轻就得了绝症,兼之也人鬼大什么都懂,才会如此忧郁。

    织田作之助推门进来时,就看见津岛修治的半个后脑勺,他左手提了个果篮,右手却空空如也,脱臼自己就治好了,不过这段时间还是要避免着力的。

    他把果篮放在柜子上,自己则坐在床边陪护的椅子上,织田作之助连来了好几天,一共遇见了三个人,一位光头老者,一穿白大褂的医生(他差点以为是医院的查房医生),医生带了橘色头发的朋友来,他猜测姓津岛的孩子与他是朋友。

    是姓津岛,是由于现在还没听过孩子完整的全名,他不愿意告诉自己。

    沉闷的对话开始了。

    “你身体好些了吗?”他问。

    “……”

    “主治医师你恢复得不错。”

    “……”

    “外面天气很好,要不要我推你出去看看花。”

    “……”

    “头还疼吗,脑震荡的感觉很糟糕。”

    话干巴巴的,就算是关心之语也被得索然无味,织田作之助很清楚,自己就是无聊的人,以至于出来的话都很无聊。

    “你真烦。”津岛话了,却不是什么好话,他头稍微偏过来一点,织田只看见了高挺的鼻梁,对孩子来他的五官轮廓分明,脸颊上没有赘肉,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令女性倾倒的美男,“你就没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吗?一天天一天天来这里,我跟你的关系只是萍水相逢,如果需要感谢费也不是没有给你,是你不肯要。”他,“你拿来的果篮费用已经要超过感谢费了。”

    日本的水果很贵,尤其是本国水果,哪怕上门探病最多不过带颗蜜瓜,织田真是大手笔。

    他点头,坦诚:“嗯,没错,我是没什么事。”他,“本来是来东京访友的,距离约定见面的日期已经过了几天,却还没有看到人,我在这里一连定了整月的住宿,没见到友人就只能无所事事地游荡,所以就来看你了。”

    “访友。”津岛修治,“你他电话。”

    “没有那种联系方式。”他,“我们是笔友。”

    “啊。”津岛,“是他不想见你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明明在可疑的约定时间见到了横滨港船只爆炸,织田作之助还是,“D先生是随性的人,何况见面本就是我单方面的邀请,他一直不想见我,忽然拒绝了也可以理解。”

    因为对话者不想开口,为了让房间不至于寂静无声,织田只能自己一个劲:“我准备过几天去东京大学听课,前段时间认识了一名东大的教授,他跟我事情处理完要回学校教书了,我想去听听看。”

    “他他教文学,同时负责日本文学、比较文学与文法协作,是提交了博士论文的教授,上课颇受好评。”

    关于日本博士论文的故事也是D先生告诉他的,准确来凡是织田听过的有趣事大半都来自对方,他的朋友本来就少,又找不到第二个D先生那样博学而有幽默感的人了。

    [我听过一则故事,这些年倒是少见了,只有老派的教授才会维持此习惯,博士论文本该是完成课业后提交的,然而对自己要求高的研究者却会等到功成名就后,提笔写篇最让自己满意的论文作为博士毕业论文,在此之前毕业论文是空悬的。]

    他博士的事,是与作家进行对比,作家不可能那样,想到什么就要写出来,一日复一日锤炼自己的文笔,不让自认为的坏作品面世,就要错过好时候了。

    “提交了论文。”津岛也有反应,“在学术领域上很自信吧。”

    “你也听过论文的传统。”

    “啊。”津岛,“一个话多的人喋喋不休时过。”他喃喃,“他太吵太吵了,就算我不想听,也老是念叨无聊的事,到最后有部分自己钻进耳朵里,真烦。”

    同时他也清晰地意识道:

    [再也没有人会同我念叨那些事了。]

    ……

    织田作之助从医院出来后心情挺沉重的,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沉重,各种意义上,他都是个共情能力比较低的人,是迟钝也可以。

    情感上的失常体会在方方面面,就比如是干杀手这事吧,他其实也可以转业的,当年一批的孩子没有多少干这个,大部分人直接死了,还有些因为家庭啊精神疾病的关系退出了行业。

    只要是训练过他的老师都会给出相似的评价。

    “织田你这样,是天生要干杀手的啊。”

    “就算是我死了,你都能活下来。”

    织田困惑:“啊,是吗,我觉得自己没太多才能,隔壁的C君能在几时后熟悉枪械构造,无论是他见过还是没见过的,与他比起来,我是最平庸的人吧。”

    “你太妄自菲薄了。”老师摇头,“他恰恰是最容易死的。”

    “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是天才对吧。”老师轻蔑地,“他是聪明没错,聪明而已,对自己的评价过高让他容易脑热,接自己无法完成的任务,再加上粗心大意——”

    “会很早死吧。”

    老师的话真有前瞻性,毕业三年后,他从其他朋友口中听到了C君的死讯,当年他是成绩最好的人,却死得很早。

    “织田你就不一样了。”老师,“你很冷静,情感波动很,可以无时无刻处于冷静之中,不会被肾上腺激素冲昏头脑,做事之前多考虑考虑,不要激动,就能活挺久。”他,“也许能够活到功成身退。”

    [那时候我怎么回答的?]

    “功成身退?”织田迷茫地,“不,还是算了。”

    “你不想攒钱回家结婚?”

    “那样的话,要找新工作对吧。”织田,“实在是太麻烦了,如果不干杀手的话,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真让我选的话,应该是做一辈子杀手,最后老死在工作上吧。”

    “哈。”老师,“你真是无聊的人。”他随即又,“对杀手来这点更好了。”

    “为什么。”

    “心态平稳,没有波动。”他,“我们要像山、像草、像一块巨石,像平静的死水。”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到现在好像有点明白老师的意思了。]织田走在路上想,[我确实就是个很无聊的人,跟草木一样也不为过吧,唯一喜欢的食物是辣味咖喱,因为喜欢可以每天每天坚持吃,过去的爱好是写信,写信也不是主动的,而是机缘巧合之下收到了信,要不是D先生坚持根本不会养成习惯。]

    [那为什么,会因他的境遇,感到悲伤?]

    ……

    几天后,织田上了东海道线的列车,450日元就把他车到东京,夏目漱石给他留了纸条,今天他有堂课,讲当代文学。

    当代文学比现代文学还要往前一点,一般来日本人的现代文学是战败前的文学,战败后至今是当代文学,研究这一块的学者没有人想象得多,主要日本近年来实在没有太多的好作家。

    近代作家中“菅治”算一个,这名作家早期在进行报纸连载时都阿治阿治地写着,直到主编“不行了,快点起个像样点的笔名吧老师”,才姗姗冠上姓氏。

    夏目漱石看到坐在下手的织田,疲惫地对他点点头,织田看老者,觉得他身体出了状况,比起上次见到人,眼下黑青明显,身材又瘦削得过分,脸颊两侧的肉几乎凹下去了,他好好吃饭了吗,还是思虑过重?

    “你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下课后夏目漱石对织田。

    他这节课菅治。

    “先来看他的选段,当然我知道,你们应该都读过他,不仅仅是因为它有名,而是因为我布置的课前预习作业。”下面发出一阵哄笑,夏目漱石,“《甲虫》,他很早期的作品。”

    /从到大,我一直过非人的生活。

    这里的非人,不是我受到了虐待,而是我的生活状态实在没有人的气味,真比较的话,我像虫子那样活下去,而且是有坚硬外壳的甲虫。/

    织田也读过《甲虫 》,很早以前读的,以青少年的标准来衡量,他的生活非常无趣,除了搜集资料做任务,业余时不知道做什么,前辈手机会泄露信息,看电视类的视觉娱乐是低级品,他在对方的鞭策下找了个不大低级的爱好,就是读书,看。

    有段时间《甲虫》大热,他路过图书馆时顺便买了,内容记得不真切,大概知道是第一人称,作者被称为鬼才,触动了无数人,很可惜,织田作之助没有被触动,他把看过的书分成“好看”跟“不好看”,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了。

    [内容是什么来着?]他不记得了,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重读,以试图赶上教授的讲课节奏。

    /国三年级时深入老家的深山逮独角仙,邻居家的村山君同往,他跟我上不同学校,从长辈关系而言,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下属,但村山君是个不拘节的开朗人,即便是与古怪的、过分害羞、不合群的我也能玩到一起去,我很感激啊,如果没有他我会是一个人。

    村山君的体格健壮,而我很瘦弱,童年时期大半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在山上走了一会儿我就气喘吁吁,那时我发现了草丛里的独角仙。

    “村山君,是独角仙。”

    “哪里哪里?”他一把将我推开,往草丛里钻,而我跌倒了,膝盖皮被石子划破。

    啊,村山君在想什么我其实知道,无非就是“能压上司儿子一头”“带个瘦弱的弟”“衬托他的高大”,我与他实属欺负与被欺负者关系,但我依旧很感谢村山君,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就真的独身一人了。/

    /人,一个人是不能活下去的。/

    这段结束过后主人公S君陈述了自己的心态,他称呼自己是“草履虫一样的人”“菟丝子都比他可贵些”,他身体纤弱,不愿意跟外人交流,学校里的同学都不喜欢他,也从来不跟他在一起,然而再内向的人都是社会中的一员,他应该有个同伴,于是对把他收作跟班的村山君,不仅不厌恶,相反还感激涕淋。

    到这里,织田产生了轻微的不适感,他的共情能力很低,归根究底他并非是社会中的正常一员,以前他想:一个人生活也很好啊,为什么不一个人生活下去。

    直到有了D先生,他才意识到,有一个朋友是件美妙的事。

    其他人却不同,他观察身边人,他们确实不大舒服,但难看的脸色与其是厌恶S君的行为,倒不如他正中在场大多数人的内心吧。

    /我倒在地上,看见了一只甲虫,蜷缩在厚厚的壳里,肉没暴露在外,甲虫身边有些其他虫子,滑腻腻的蚯蚓、蜻蜓、稻飞虱、瓢虫。

    它们在开一场虫子的聚会,只有甲虫,只有甲虫一动不动,被纯黑色闪光的坚硬外壳包裹着,他反射金属的光。

    我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感同身受的怜爱:我与你,才是一类啊。

    用厚厚的壳包裹自己,装模作样地活在集体中,与花枝招展的人格格不入,将真实内在裹得严严实实,却又死皮赖脸地活在人类间。

    看着他,我受到了启发,如何在保全自己的同时过得更好些,给自己穿上一层厚厚的壳吧。/

    织田飞快地往下看,内向的S君从当日起发生改变,他戴上了丑陋而搞怪的笑面具,对家人对学校的同学进行滑稽表演——成为笑料,怪话,把自己扮成一个丑角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人们“你这样真好啊,以后做个笑星吧”,他感激涕零,认为自己的表演取得了成功,并将他人的意志当做是自己的目标。

    其中有些触目心惊的点儿,比方S君很爱绘画,上幼稚园起就开始临摹漫画,国中上课时在笔记本上速写台上讲课教师的图。

    /我喜欢梵高的艺术,不是嘴上的喜欢,而是我看他扭曲的星空,看他色泽浓丽的自画像,看他卷曲的线条,看他浓烈的用笔,几乎要痛哭流涕了,我深刻地意识到他眼中的世界与我眼中的世界是一个样的,啊啊,我大概也病了吧,还是透过厚重的壳看外界,连视线都会变得扭曲起来?/

    他羞涩地将得意之作送给村山君看,过了多年两人依旧维持朋友关系,S君没有密友类的人物,只能通过时间长短衡量友谊的纯度,从此看来村山君与他是最好的朋友。

    [分享未曾同他人吐露的心声,展示得意之作——]织田作之助不知为何,想到了D先生,他想到D先生的通讯,偶尔一两封信件里的人,他了实话,把自己的壳隔开,剖出血肉,让人看他鲜血淋漓的灵魂。

    是指在自己面前这么做吗?

    我当时的回应是——

    “人性。”夏目漱石声音沉郁,猛地击破织田作之助的联想,他的切入点大而巧妙,谈论人性。

    好吧,这其实被人谈遍了,你看,S先生认为自己是甲虫,那么他是甲虫吗,还是他是人?

    有学生:“S君当然是有人性的,不如他只是个过分胆的人,才会带面具。”

    “他代表了人性中善的一面,只有极其善良的人才会想要迎合所有人,才会心翼翼地活着,而那些嘲笑他的,无疑是在霸凌。”

    [不,不对。]织田作之助却想,[并不仅仅是那样,这篇文章更深层的意思是……]

    “你注意到一点了吗?”夏目漱石疲惫地,“S君的指代只出现过两种,我与他们。”

    “?”学生一愣,不太懂他的意思。

    “正常人的话,不会只有我与他们的,往往是,我、我们、你们、他们。”他,“他观察人的视角站第三人称视角,就算是在描述自己的家庭、学校、生活场所、工作场所都一样。”

    “口口声声自己是社会中的一员,想要融入人世,实际上却站第三视角,他是甲虫,其他人是人类,作者或许有这样的意思在里面。”

    卡夫卡的《变形计》中格里高尔是怀有甲虫身躯人类心灵的人,而《甲虫》中S君是怀有甲虫心灵人类躯壳的人。

    又有学生问:“教授是在S君是甲虫吗?”

    “不。”他意味深长地,“这篇文章的可细读之点就在这里,S君以为自己是甲虫,但他真的是吗,他像甲虫一样为自己缔造了坚硬的外壳,那外壳真的无坚不摧,可以保护好内里的肉吗?”

    织田作之助在看结果。

    村山君捧腹大笑,S君的新型笑话的很好,他自己想要成为作家,真好笑啊!他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伸出手指指向画作问:“你的得意之作就是虫子吗?真是我一年中听到最有意思的笑话。”

    S把画板藏在身后,他心咯噔咯噔碎了,却微笑着:“这证明我很成功啊,能够逗笑你,就像大家的那样我有成为笑星的天分吧,我与生具来的本能就是为人类带来欢笑啊。”

    [我与生具来的使命就是拯救世界啊。]

    [我诞生在这里就是为了爱你。]

    [我要拯救修治君。]

    [我想成为人类。]

    有多少愿望是发自内心,有多少是被外界强加的,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的自我定位如何……

    夏目漱石:“我很抱歉,我忽视了很多东西。”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没有人知道老师为何如此失态,“如果我早点早点看破这篇文章,就会发现他的灵魂还在迷茫,而不是像所有人以为的那样,有了目标与期望,凭借自身意志活在世界间。”

    他在跟谁道歉?

    ……

    织田作之助受益匪浅。

    他回到住所,拿出纸笔,想要将今天见闻一一转录在纸上,送给D先生看。

    啪嗒、啪嗒……

    强烈的情感洪流不知怎么的,猛地从脑海中爆发出来,在此之前织田作之助看世界的角度或许与甲虫一样,坚硬而密不透风的壳包裹着他,他不能很好理解激烈的情感,譬如爱,譬如恨,吃到美味的食物不会感到太惊喜,遇见恶心的人不会产生憎恶的情绪,受到了帮助礼貌性地感谢,却不会有太多想法,听见了奇闻逸事不会有深究的欲望,只是顺着对方的思维方式接着向下。

    他迟钝,一些人认为这是宽容,偶尔有几次情感爆发竟然都跟D先生有关,织田作之助发誓,在他短暂的岁月中,头一次有人让他产生了想要去“拯救”的心情。

    然而……

    啪嗒、啪嗒……

    一滴、两滴,泪水落在雪白的纸张上。

    他发出了野兽似的悲鸣,低哑却哀恸。

    织田作之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笔友、朋友,与他灵魂无限贴近的另一个人,可能永远、永远地在世界上消失了。

    他头一次明白,原来生离死别是如此让人痛苦的事

    [那我在过去的人生中,究竟酿造了多少悲痛啊。]

    作者有话要:  啧,其实织田作的人设超级微妙啊,从他完全不吐槽太宰这点来看,他真的是相当迟钝,他与其是宽容,有些表现应该是“不知道该吐槽些什么”或者“没有体会到吐槽点”

    工作时非常淡定也随遇而安,基本上就是天生的杀手了,完全不会因为杀人产生情感波动,换言之其实是没有负罪感的

    于是乎,他从[无负罪感]到叫太宰[到善的那方去]中间应该有个转折吧,就是关于善恶定论的转折,我觉得原著中单纯看了一本书其实无法补全价值观这块,就干脆在这里补全了

    [A宰的逝世让他意识到杀人会给他人带来无尽的痛苦]

    所以甲虫其实也影射织田作这种共情能力很低,缺少普通人类感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