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裴衍之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光陆迷离的灯光，上下颠倒的房间，七倒八歪的酒瓶。

    路少远也喝了不少酒，自然不能送他回去。

    到了最后还是酒吧老板电话通知了张秘书，才把两尊大佛送回家。

    裴衍之浑浑噩噩地躺在车子后方，自从听见路少远的那句话，他就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那个人，要回来了。

    裴衍之眯着眼，过去的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在眼前掠过。

    十岁那年，秦家搬到裴家隔壁，连带着送来了一个粉嫩可爱的女娃。

    裴衍之从性情高冷，身边除了一个死缠烂的路少远，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第一次见到秦诗苑时，是在他们家的后花园。姑娘不知道被谁欺负惨了，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哭成花猫。

    那时裴衍之还是个清秀的少年，见邻居家的妹妹在那哭鼻子，也只是高傲地哼了一声，牵着自家的狗准备离开。

    不料姑娘听见脚步声，抬起一张脸，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哥哥”。

    裴衍之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后来，他们的羁绊就开始了。

    裴衍之的身边多了一个跟班，虽然这跟班有点娇气。

    慢慢地他也知道了那日姑娘哭鼻子的原因，秦家重男轻女，秦诗苑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虽然长得一样，待遇却千差万别。

    秦家视儿子为掌中宝，千娇万宠捧着长大，对秦诗苑自然敷衍了好多。

    孩子天性敏感，自然感觉到家里的大人不喜欢自己。秦诗苑的弟弟秦宇泽是个混世魔王，又是被宠着长大。

    见家里的大人不喜欢姐姐，于是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秦诗苑每次告状，父母都以她是姐姐，要让着弟弟的理由敷衍。

    久而久之，秦诗苑也就习惯了，她开始学会躲着秦宇泽，也不再和大人告状了。

    裴衍之刚开始只是出于对姑娘的同情，后来发现自己渐渐对秦诗苑愈发上心。

    他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不让其他女孩子近身，唯有秦诗苑是例外。

    裴衍之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己的姑娘，虽然年长了秦诗苑两岁，不过学校的人都知道秦家丫头是裴衍之的心头肉，没人敢欺负她。

    后来，一切的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好似天生就该如此。

    秦家见自家女儿攀上裴家，乐得喜不拢嘴，恨不得立刻将秦诗苑嫁过去。

    就连裴衍之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和秦诗苑携手共度一生。

    只是，没有人会知道，后来的发展那么出乎人意料，令他措手不及。

    ……

    酒意上头，裴衍之盯着街边暖黄的灯光，目光涣散，昏沉着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别墅的床上，裴衍之半撑起身子，头痛欲裂。

    他微睁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眼时间，凌三点了。

    酒意仍未散去，余光瞥见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

    裴衍之踱步过去，是张秘书发的短信。

    【裴总，妙妙已经发声明道歉。可是因为之前言姐被扒出和你有关系，现在网上的人都认为妙妙是被强迫的。还要接着澄清吗？】

    裴衍之眉峰微蹙，修长的手指划开微博的界面，果然，热搜的第三位就是言晞的笔名。

    妙妙的道歉并没有洗清言晞的嫌疑，反而把她推向深渊。

    因为之前被人曝光身后有金主撑腰，自然而然网民都认为是言晞后台硬，迫使原创作者低头。

    裴衍之点开了“八卦大姐”的微博，通篇大论分析了被酒酿圆子大大勾搭的十位金主。

    很荣幸，他也在列，而且还是终结者。

    微博声情并茂地描述了言晞是心机深沉的dang妇，怎样靠着出卖肉体，一步步爬上了裴氏少爷的床。

    文章有声有色，有理有据，仿佛是亲眼见过一般。

    裴衍之轻嗤一声，他早就调查过言晞了，遇见他之前，感情生活比纸还白，这个营销号不是被收买了，就是蹭热度的。

    他点进了言晞的微博，置顶的微博是言晞发的“清者自清”，可惜下面的评论乌烟瘴气的，就算有人为言晞辩解，也很快被水军压下去。

    他抚额，眉眼间尽显疲态。

    三分清醒，七分酒意。

    裴衍之迎着月色，手指敲敲出几行字，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一石激起千万层浪。

    ***

    睡梦中的言晞是被沈妍的电话吵醒的，她迷糊着按下接通键，着哈欠，含糊不清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对裴衍之做了什么！他居然向你道歉了！”

    “什么！”言晞的震惊不亚于沈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困意全无，“他道歉了？”

    身上的被子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滑落至一旁，言晞眨眨眼，掀开被子开了灯。

    习惯了黑夜的眼睛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她微眯起眼睛，只留下一条缝。

    “不仅道歉了，还在微博承认了是他盗取了你的文档。”

    沈妍好像做梦一样，她只不过睡不着起来刷了个微博，没想到居然看见了裴衍之的道歉信，震惊之余忙电话给言晞。

    “我爸本来就没对不起他，”言晞叹了口气，视线落在窗外清冷的月色上，寒气袭身，她拉了拉身上的睡衣。

    橘黄色的灯影罩在她脸上，温静祥和，“可能是他知道真相了吧。”

    “呵，算他还不是渣得彻底，不过言晞，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又骗了。”

    言晞勾唇一笑，眸光有些许无奈，“不会了。”

    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白月光，哪有她言晞的位置？

    ……

    挂断电话，言晞登录了自己的微博，她已经好几天没上微博了。

    一开，果然，热搜第一就是裴衍之。

    裴衍之不常用微博，平时发的也是为了裴氏的宣传，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私人原因发博。

    原博的内容很简单，裴衍之三言两语就解释了抄袭事件的原委，只是隐藏了他和言晞父亲的恩怨，简单地以个人误解带过。

    言晞愣愣地盯着屏幕发呆，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身上终于有了些暖意。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裴衍之此举倒是完全洗清了言晞的冤屈。

    裴衍之的微博没有私人微博，用的账号还是经过官方认证的，自然没有人怀疑真实性。

    短短一时，言晞粉丝的数量就涨了近十万。

    这几日在她微博下蹦跶的黑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安慰和心疼。

    【圆子的被子：呵呵，前几日是谁骂我们大大来着？】

    【诶猴儿哥：这是深夜党的福利吗？】

    【ungoa喜欢更难：那个啥是裴氏少爷吧，活久见，妥妥的zha男！】

    【月光可接受：感觉看了一出狗血的言情剧……】

    【啊诶姑奶奶：这画风变得太快了！让我缓缓先。】

    【耳机地底人呢：就没人心疼我们家大大吗？莫名其妙被骗了感情，还被人诬陷了。】

    【我嗳都给你：mdzz，看得我想骂人了！对不起圆子大大，不该跟风骂你的。】

    【度被古人一首歌吧：嘤嘤嘤，我错了大大！】

    ……

    风卷残云后，裴衍之有了一个新的绰号：渣汁。

    还是言晞的粉丝起的。

    短短一夜，原本指向言晞的矛头都转向了裴衍之，夹枪带棒的攻击数不胜数，可惜裴衍之发完那条微博就销声匿迹了，任由网友再怎么骂也岿然不动。

    虽然还有少数人言晞为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一夜成名。

    不过也很快被舆论压下去，前面的自导自演不难，可是让裴衍之发那样一条微博抹黑自己，比登天还难。

    言晞放下手机，半斜着身子倚在床边。

    连着几日来的闹心终于告一段落，可她的心情却未见得明朗。

    她最伤心的，还是裴衍之将她的情意践踏在地。

    涉世未深，言晞从就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就算是找工作，也是裴衍之直接帮她安排好的，不用和其他同学一样各种碰壁。

    因为有了裴衍之女朋友这个护身符，同事间的勾心斗角也未曾见过。

    唯一受过的委屈，就是唐笑给她穿鞋的那一次，不过也很快被裴衍之解决了。

    言晞垂眸，盯着自己圆润的指甲出神。

    她可以云淡风轻地和沈妍没关系，却始终骗不了自己。她放不下对裴衍之的感情，可是，她也忘不了他对自己的伤害。

    一年来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他怎么能放下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