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

    暖阳透过玻璃窗，点点滴滴洒在室内的木地板上。金黄色和棕红色交融在一起，无端生了几丝暖意。

    偶有几只雀在窗外叫嚷，扰人清梦。

    裴衍之的眼皮动了动，下意识伸手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宿醉过后，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头痛欲裂。他挣扎着坐起身，不耐烦地望了眼窗外的阳光。

    眉峰轻蹙，棕褐色的眸子又缓缓闭上。大拇指抵在太阳穴上，动作轻柔地揉着。

    白色的衬衫沾满了些许红酒的印记，衣服上还有残存的酒味，刺鼻得很。

    裴衍之的身子摇摇欲坠，他强起精神睁开一条缝隙，双手在床上不断摸索。

    昨天晚上他好像记得自己看着看着手机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最后是把手机丢哪了。

    好一会儿，掌心突然有金属的质感，裴衍之捞起手机。手指抵在home键，一片漆黑，这才发觉手机已经没电了。

    怪不得没听见闹钟。

    接通电源后，手机的屏幕很快亮了起来。

    随之入眼的是满屏刺眼的红点，数微博的私信和未接来电最多。

    裴衍之不由皱眉，他疑惑地点进去，发现张秘书居然了将近20个电话给他。

    他看了屏幕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了，早就过了平时上班的时间。

    只不过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他倒是不急着去公司。

    思忖间，张秘书又来电话。

    “喂，”宿醉后，裴衍之的声音有点嘶哑，他随意地扯了下领带，“有事？”

    “裴裴裴裴总，”张秘书喜极而泣，老板再不接电话他就真的直接去他家敲门了。

    “嗯？”

    “裴总，”张秘书心翼翼地开口，“昨晚……昨晚你是不是发了微博？”

    “昨晚？”裴衍之脑袋一片混沌，以手抚额，“什么微博？”

    张秘书明显松了口气，果然和他猜得一样，裴总怎么会那么愚蠢发那样的微博。

    “是这样的，昨天半夜有人盗用你的微博向言姐发了一封道歉信，而且还妙妙是你安排的……”

    张秘书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裴衍之却没听进去了。

    昨天半夜？道歉信？

    昨夜支离破碎的片段瞬间充斥大脑，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写了什么东西，可具体的内容却想不起来了。

    裴衍之双眉紧皱，困惑地点了下微博，置顶的那条就是张秘书所的道歉信。

    一目十行读下去，朦胧的双眸渐渐明亮，原本慵懒地倚靠在床边的身子突然直立，他居然在微博上承认是言晞的事是自己做的！

    “裴总，裴总？”

    张秘书还在叫唤，他早上已经把有关裴衍之的热搜压下去了，本来想直接承认那封道歉信是被人盗号发的。

    可是又想起昨晚裴衍之让自己帮言姐处理那些喷子，他也猜不准那个微博是不是裴衍之发的，不敢轻举妄动。

    “那我让公关发声明，澄清那封道歉信？”

    “不用了。”许久，裴衍之清冷的声音通过话筒，“那个是我发的，没有被盗号。”

    张秘书倒吸了一口冷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那那那，”他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就这样放任不管了？”

    微博上的人是怎样骂自家老板他是知道的，曾经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一夜间变成了妥妥的渣男。

    裴衍之的视线落在窗台的雀上，许久才开口，“把热搜压下去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言谨中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追根究底，还是他对不起言晞。

    ***

    自从看见裴衍之的微博，言晞就再也睡不着了，拥着被子坐了一夜。

    翌日吃饭，许宁华看见她眼底的乌青，心疼道，“晞晞，你是不是没睡好，黑眼圈都那么重了？”

    昨天和张春红碰面后，言晞虽然在他们面前若无其事的，可她这当妈的当然感觉到女儿是在强颜欢笑。

    言晞自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这些日子她也知道区的人对自家的指指点点，可是没想到张春红居然还当着言晞的面那样。

    言晞轻摇了下头，“没事的，妈。”

    她放下手中的豆浆，“裴衍之在网上向我道歉了，也承认了他做的事。”

    “承认了？！”

    许宁华错愕不及，抬眼看了眼对面的丈夫，可言谨中却好像一早就料到一样，半丝惊讶也无。

    言晞点了下头，余光不心瞥见母亲头上的银丝，喉咙发苦，这些日子母亲的忧虑不比她少，想来为了她也操碎了不少心。

    她忍着落泪的冲动，吸了下鼻子，“对不起，爸妈。”

    言晞低头，声抽搐道，“我不该瞒着你们的。”

    如果自己早和父母坦白和裴衍之的事，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许宁华和蔼地揉了下女儿的头，“什么呢，”她瞪了下丈夫，“要怪也是怪你爸，平白无故让别人记恨了这么多年。”

    “行了行了，晞晞没事就好，”言谨中摘下眼镜，“晞晞呀，有没有想过出去玩几天？”

    言晞抬眸，一脸不解。

    许宁华在一边帮衬，捅了下女儿的手肘子，“你不是一直要去清水市玩吗？正好现在你也没事，出去散散心也好。”

    言晞思忖了片刻，望着父母殷切的目光，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父母的好意。

    “好啊。”

    她接过母亲为自己剥好的水煮蛋，咬了一口。

    刚好她这几天做什么事都心神不宁的，出去看看山水也好。

    ……

    吃过饭，言晞回到房间。

    身子随意地半倚在沙发上，她把玩着自己的发丝，目光却停在一条私信上。

    是大学室友方雅的发来的微信。

    【言晞，你怎么退出班群了？】

    【方雅邀请你加入群聊。】

    【言晞，你不会生气了吧？】

    【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

    言晞冷笑一声，之前她虽然没看微博，可是微信还是有看的。

    她被扒出是酒酿圆子后，班群明里暗里都是贬她的，你一脚我一脚踩得乐不亦乎。言晞气不过，直接退群了。

    现在居然还站在道德的高度指责她做人不仁义？

    言晞从图库中找了张聊天截图发给方雅，手指一按锁上屏，将手机倒扣在桌上。

    她相信方雅不会再找她了。

    那张图是刘媛媛发给她的，是方雅在某个群骂她不知廉耻的话。

    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这才是刘媛媛要传递给她的信息吧。

    言晞无声地叹了口气，树倒猕猴散，形容的就是她了吧。

    其实她和方雅的感情并不深厚，虽然是室友，可是她平时都住在裴衍之的公寓，除了上课有时方雅会帮她占位，两人有交集外，其他时间很少在一起。

    想起之前方雅托她问裴衍之的事，言晞嘲讽地撇撇嘴，如果不是裴衍之，她怕是也不会和自己话的。

    ***

    三日后，飞机穿过层层迷雾，终于在目的地降落。

    清水市是她一直向往的，本来想和裴衍之一起，可惜他一直有事忙，根本抽不出时间陪她。

    下了飞机后，言晞直接去了酒店。

    她已经在网上预约过了，直接入住就可以，很是方便。

    放完行李才下午一点多，言晞闲着无聊，来之前她就做了攻略。

    清水市的名胜古迹不少，言晞跟着导航，车去了最近的武山。

    现在是旅游的淡季，前来爬山的人并不多。

    三三两两的旅客勾肩搭背，笑着上山。

    望不到尽头的阶梯两侧，都是密密丛丛的林木，不时有悦耳的鸟啼声响起。

    清风徐徐，伴随着山里特有的清新拂过面颊。

    言晞微微闭上双眸，她已经好久没这么舒心过了。

    身心俱展，连日来的疲惫焦灼仿佛随着清风消失在山林中。

    簌簌的风声穿过树梢，言晞慢悠悠地拾级而上。她有着大把的时间消遣，也不急着这一时爬上山顶。

    走在言晞前面的是一对老夫妇，两人都已经到了花甲之年，满头银发。老人心地搀扶着妻子，时不时贴心她注意脚下。

    老妇人嘴上虽是埋怨自己丈夫啰嗦，可眼角的笑意却丝毫没能掩住。

    言晞唏嘘地走在后面，心羡不已。

    这大概就是嫁给爱情的样子吧。

    携手同行，相濡以沫。

    ……

    一路走走停停，言晞好不容易爬上山顶。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

    站在山顶上俯瞰，白雾笼罩，林木的枝丫随意地交叉在一起，隐约还能看见正在上山的游客。

    言晞沉迷于景色，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一个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

    “好巧，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