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慵懒。

    言晞侧头，入眼的是一双白色的球鞋，再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视线最后落在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上。

    她莞尔，“好巧，苏医生。”

    摆弄了一下手里的相机，言晞站起身，脚却因为刚才蹲得久有些发麻，稍踉跄了一下，苏沐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待她站稳，很快放开。

    “谢谢。”言晞将相机放入包中，余光瞥见苏沐阳身上的背包，“苏医生也是来散心的？”

    “嗯。”苏沐阳点头，意识到她刚才问句中的“也”字，头一偏，“言姐是一个人来散心的？”

    言晞应了声，目光落在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上，黑色的眸子有些许灰暗。

    苏沐阳察觉到她心情莫名的失落，有意扯开话题。他轻笑了一声，眸光温煦如暖阳，“好巧，我也是。”

    匀称修长的手举在半空中，“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苏沐阳。”

    “言晞。”

    日落西山，炊烟渺渺。

    言晞和苏沐阳相携下山，苏沐阳阅历丰富，去过的地方很多。两个人天南地北地聊着，很快就熟了起来，就连下山的时间也缩短了许多。

    “清水市最有名的是清水岛，”苏沐阳贴心地为言晞拂过头顶的树枝，“你去过吗？”

    言晞摇头，“我还是第一次来。”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苏沐阳勾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来过好几次了，也能算得上半个导游了。”

    言晞本就是路痴，正愁没人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啊，”清爽的马尾扫过肩膀，“麻烦苏医生了。”

    苏沐阳挑眉看她，“还叫我苏医生？”

    “那，”言晞目光闪躲，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唤道，“沐阳哥？”

    “嗯。”

    苏沐阳轻咳一声，不经意般偏过头，挡住了脸上的红晕。

    ***

    翌日。

    去清水岛只能通过水路，言晞一早就和苏沐阳到码头了。

    水波潋滟，波光粼粼。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悬在半空中，金黄色的光晕倒映水中。

    言晞穿上船夫递过来的救生服，轻踏上木筏。

    一声悠长的哟喝声过后，船夫手中的竹竿一点，木筏轻飘飘地离开码头。

    湖上的水很深，随着木筏的摇摇晃晃，湖水自然而然地溢上来，言晞好奇地弯下腰，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江面的风在脸上，有少许凉意。

    言晞刚坐稳身子，眼前突然出现一包纸巾，“擦擦手，女孩子更要注意身体，少沾水。”

    言晞勾唇一笑，“那你刚才怎么不阻止我？”

    “看你玩得尽兴，不忍心。”

    “沐阳哥，”言晞靠近苏沐阳，纤长的睫毛扫过眼睑，“你是不是会做饭呀？”

    言晞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之音，软软糯糯的，好似一根羽毛有意无意撩拨人的心弦。

    苏沐阳眼角轻佻，还未开口，就听见旁边女孩子的声音，“你一定舍不得你女朋友下厨做饭。”

    他轻笑了一声，“我是会做饭，只是--”黑色的眸子溢满戏谑，“我没有女朋友。”

    言晞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你骗我的吧？”她上下量着苏沐阳，“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会没有女朋友？”

    那天她在医院一楼办理出院手续时，恰好看见榜上苏沐阳的名字，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眼科室的主任了。

    “你们医院肯定有不少护士暗恋你，肯定是你太挑了，才没有看上。”

    苏沐阳无奈地摇头，“在医院那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他侧头，眼睛有光芒闪现，“况且这种事，讲究的是缘分。”

    ……

    木筏稳稳当当地停在岸边，苏沐阳比她早一步跨上岸，言晞刚想抬脚，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抬眼，正好撞上了苏沐阳深不可测的眸子。

    “谢谢。”她伸手扶住了他精致的手腕。

    清水岛果然名不虚传，现在虽然是淡季，可来往的游客却络绎不绝。

    言晞抬眼，码头处建有几件木屋，古色古香，淳朴自然。

    门口挂着两个红色的纸灯笼，入内是熙熙攘攘的游客。言晞随着人流进去，红色的幕布上是千奇百怪的牛角梳。

    有的尚未成型，有的已见棱角。

    言晞的目光被店家手上的梳子所吸引，那是一个原生的牛角，还未磨好。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沐阳勾唇，“要买一个吗？”

    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梳子，眼睛却落在言晞身上。

    言晞摇头拒绝，“不了。”

    她只是对磨的过程好奇，成品倒是没什么兴趣。

    从木屋出来，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人群蜂拥而至。

    言晞好奇驻足，耳畔响起苏沐阳和煦的声音，“那边有一个阁楼，现在应该是在扔绣球了。”

    绣球？

    言晞双目圆睁，眼里的期盼之色不言而喻。她只在电视上看过抛绣球，还从未真正见过。

    等他们过去时，阁楼下面已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言晞抬头，看见二楼站着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女子，美人掩颜偷笑，看不清容颜。

    亦真亦假，亦实亦虚，无端生了几分朦胧之感。

    言晞踮脚，却还是看不真切，她有些懊恼地望了下周遭拥挤的人群。

    还想着挤到前面，未曾想二楼的绣球突然抛下，原本吵闹的人群瞬间沸腾，一蜂拥往绣球的方向挤去。

    恰巧绣球落下的位置在言晞附近，她还未曾移动，背后突然被人狠狠一推，她一个踉跄，身子不受控制往旁边苏沐阳倒去。

    “嗳，心！”

    苏沐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下坠的身子，“没事吧？”

    言晞扶着他的手腕勉强站稳，还未答话，耳畔就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尖叫，“哈哈哈哈哈，我抢到啦！”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大抵是仗着身高的优势才抢到了绣球。

    人群一阵唏嘘，自觉让出一条通道供那男子通过。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从阁楼走下，看见那男子，笑眼盈盈，“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她迈着三寸金莲，扭着细腰走出门，“我们家姐面薄，还请公子上楼一叙。”

    男子满面春光，脚步生风地随着女人上楼。

    见佳人不肯下楼，不能一窥美颜，众人也渐渐歇了心思，先后离开。

    言晞的手还搭在苏沐阳的手腕上，她抬眸望着男子离开的方向，面露诧异，“他真的上去了？”

    原本以为抛绣球只是供人玩乐的一个节目，没想到佳人真的请人上楼了。

    苏沐阳狭长的凤眸一挑，嘴角噙笑，“不过是上去拍个照而已。”

    “拍照？”

    “嗯，上楼聊几句后那女子就会要求合照留念，拍了照后就会让那男子叫两百块钱作聘礼意思意思。”

    “就这样？”

    苏沐阳点头，“不然你还以为真能成就一段佳缘？不过是商家赚钱的一种手段罢了，一般抢到绣球的都是男子，为了脸面也不会不舍得这两百块。”

    言晞心下唏嘘，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新奇的赚钱方式，虽然商家有骗人钱财之疑，不过“聘礼”这种事，你情我愿的，也不能什么。

    她抬眸，上下量了苏沐阳一眼，“你不会也是刚才那姐的幕下之宾吧？知道得这么清楚。”

    苏沐阳轻笑一声，语气温和，“不过是来得次数多了，偶然有一次听见人而已。”

    言晞轻嗤，摆明不信他的话，却也没再什么。

    ……

    清水湖的鱼虾不少，当地的村名也就就地取材，在湖边搭了不少烧烤的摊贩，野生的鱼虾，对在大城市吃惯了人工养殖的游客来，无疑是天然的诱惑。

    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鱼香四溢。

    言晞兴奋地跑过去，白皙的手指别过耳边的碎发，“沐阳哥，你喜欢吃什么？”

    她侧身，明亮的眸子有星光微闪。

    苏沐阳本来对这些不感兴趣，见言晞一脸喜色，不忍拒绝，随意指着摊上的鱼道，“就这个吧。”

    贩烤鱼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端了盘子上来。

    烤串还冒着热气，言晞轻咬了一口，味道鲜美。

    她心满意足地眯着眼，轻松愉快的气氛让她暂时忘却了城市的烦恼,禁不住感叹，“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苏沐阳轻扬嘴角，“那倒不见得，”他抬眸，目光温柔似水，“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去。”

    “在城市待久了，固然会厌恶它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开始向往乡村恬静淡雅的生活；可真的在乡村居住，倒会开始嫌弃它的索然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