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诗苑的身影已经不见, 裴衍之呆呆地望着登机口, 回想这几次见言晞自己的心神不宁, 难道真如诗苑所，他喜欢上她了？

    想到言晞身边那个男人, 裴衍之没由来得心塞，纤长的手指紧握成拳，言晞，只能是他的。

    走出机场，张秘书恭敬地从裴衍之手上接过文包，递给身后的司机，俯身，“裴总。”

    “嗯。”裴衍之理了理领带, 随手划开手机屏幕，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晚上吵完言晞发过来的乞求。

    【衍之，你回来好不好？】

    【你在哪, 我好害怕。】

    【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看见你买了婚戒的, 我们会结婚的, 对不对？】

    想到言晞那天的无措，他心下不忍。

    “言姐……”他微一沉吟，“有跟你联系过吗？”

    纵然是在裴衍之身边待了五年, 张秘书对他的惧怕还是一如既往。

    张秘书坐在副驾驶座，额间略有冷汗冒出，他恭敬地回头, “没有。”

    “嗯？”裴衍之挑眉，尾音上调，深邃的眼眸好似能把人看穿。

    张秘书的心慢了一拍，工作多年，他深知裴衍之最痛恨别人知而不报，斟酌着开口，“言姐辞职那天有联系过我，之后就没有了。”

    他心翼翼地觑着总裁的脸色，方继续，“就在那天晚上过后不久。”

    辞职？

    裴衍之眉头略微皱起，手指轻点膝盖，语气波澜不惊，眼角上挑，早知道就不把人那么快放走了。

    要想想办法把人哄回来才行。

    他眸光转向窗外，嘴角轻微上勾。

    “裴总，您要先去公司还是先回裴宅？”司机在前头开口询问。

    “去清苑花园。”

    张秘书眉心一动，清苑花园是裴衍之买给言晞的房子，透过后视镜看见裴衍之的神色，到底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车子如约驶入清苑花园，裴衍之低声对张秘书吩咐了一句，“你先回公司。”

    他从后驾驶座拿出一个礼品盒，里面是C□□e最新款的香水。玫瑰的娇艳和茉莉的清香，奢华中带着低调，他刚才特地去商场买的。

    步履轻快地出了电梯，裴衍之没有按门铃，手指熟练地按下密码锁。

    “嘀---”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屋内却是死一般地沉寂。

    还没回来吗？

    他皱着眉头环视一周，客厅还是他离开时的那个模样，只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裴衍之随手按下客厅的灯光，提着礼品袋推开卧室的大门。

    “言晞，”他轻唤一声，空荡荡的屋子，回应他的只有桌上“滴答”的钟表声。

    裴衍之随意地扯开领带，目光瞥见衣柜的一角，目光如炬，猛然想起什么，一把推开半合着的柜子。

    往常满满当当的衣橱，此时只剩下了一半。

    修长白皙的手指从衣服上划过，眸光微沉，除了自己的衣服，还有平时他买给言晞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见了。

    他脸色阴暗地开卫生间的门，果然，镜子前面的瓶瓶罐罐少了一大半，只有孤零零的洗面奶和爽肤水，那是他平时用的。

    显而易见，言晞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

    怎么可能？

    前几天路少远不是还在这里碰见她了？

    裴衍之隐忍着怒气，拨通了张秘书的电话，“半时内查出她的地址，还有她现在的电话。”

    ***

    一个时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入一条街道，和两边朴素平凡的大楼格格不入。

    裴衍之调低车窗，眼睛往楼上的方向瞟了一眼，张秘书战战兢兢的言语还在耳边回响，“裴总，言姐现在是一个人搬出来住，目前租在XX区，电话号码没换。”

    租的房子吗？

    裴衍之“嗤”地冷笑出声，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间，依稀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青筋突出。

    他已经好久没吸烟了，至少见她的时候不会。

    裴衍之半眯着眼，余光瞥到副驾驶座上的香水，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阴翳。

    悠扬绵长的音乐声如泉水叮咚，是言晞最爱的《卡农》，此时听着却极为刺耳。

    裴衍之伸手，“啪”地一声关掉音乐，世界再一次陷入寂静。

    他的生活，不知不觉地被言晞渗透太多了，连他自己都恍若未觉。

    张秘书给的地址很是详细，连言晞在哪个楼道哪个房间都查到了。

    他烦躁地开车门，已是深秋时节，簌簌的树叶随风而起，在空中划着圈，不甘心地落入泥土里。

    老旧的区，每一栋楼的楼房号都用红色的油漆标注，极为显目。

    裴衍之很快就找到了顾媛的房子，房门紧锁，透过门缝还可以瞧见屋内黑漆漆的颜色。

    他嫌弃地看着面前的铁锈门，蓝色的油漆脱落得七七八八，露出原本丑陋的铁红色。抬手看了眼手表，八点零五。

    “哒哒哒---”

    楼道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之入耳的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裴衍之眉心轻跳，好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屏气凝神，驻足细听。

    “我已经上楼啦，沐阳哥，你回去吧，我没事的。”轻快的女声在寂静的楼道回荡，“嗯，好，明天见。”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冷峻的面孔一半隐在阴影里，面色如常，只有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此时的愤怒。

    沐阳哥？

    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未听过这个人，言晞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根本不可能凭空出现一个哥哥。

    更介怀的是，她从未叫过自己一声哥哥，如今却对着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男人叫得这么亲热。

    言晞挂断电话，心情愉悦，嘴边还荡着两朵花，她低头，伸手摸索包里的钥匙，刚踏上最上面一格台阶，胳膊猛地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拉住。

    “啊---”

    还未出声，嘴巴已被人捂住，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是我。”

    低沉醇厚的男声划破寂静的黑夜，裴衍之垂眸，看着面前惊悚未定的丫头，心下懊悔自己刚才的鲁莽，“别怕，嗯？”

    他如往常一样伸手把言晞搂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温香软玉在怀，女孩独有的芳香溜进耳鼻，他低头轻嗅，刚才的怒气荡然无存。

    言晞轻拍胸口，好一会儿才平定下来。抬眼看清裴衍之的眉眼，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若狂，只有满心眼的辛酸苦楚。

    她猛地伸手用力推开面前的男人，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裴衍之没注意，愣是被她推开好几步。

    他站稳身子，双手还是环着她的姿势，神色不悦，“你呢？”

    “呵，”言晞环着胳膊，冷笑道，“裴少爷要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她上下审视了看了他一眼，面带嘲讽。

    他不是应该抱着自己的初恋情人叙旧吗？跑来她这里做什么？

    “还没闹够吗？”闻言，裴衍之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裴衍之眉头紧锁，捏了下自己的眉心，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气。

    “裴衍之，”言晞听见自己平淡的声音，抬眸，“我们分手了。”

    她隐忍着眼角的泪水，眼圈泛红，“你有你的白月光，我有我的心上人。从今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她吸了下鼻子，尽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刻意等候，是不可能会遇见的。

    他是金字塔顶尖的人，呼风唤雨；而她只是社会的蝼蚁，苟且偷生，两个人的生活，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心上人？”裴衍之“嗤”地笑出声，“是那个沐阳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满是戏谑。“言晞，欲擒故纵的游戏好玩吗？”他低笑，伸手把她拽到自己面前，挑着她的下巴，斜睨地看她，“是不是我太宠你了，嗯？”

    尾音上调，声线低沉沙哑。

    “故意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在我面前晃荡，惹我生气？”

    言晞抬头，嘴角带着一抹苦涩，“随你怎么想。”

    她一指一指掰开他束缚自己胳膊的手，像是刽子手一样斩断两人之间的千丝万缕。

    言晞抬眸，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颜，这张脸，她爱过、恨过。

    他是精明的猎人，而她，亦不过千万猎物之一。

    看清她的动作，男人目光清冷如水，“你不要后悔。”

    言语如利刃一般射穿她的心脏，斩断她侥存的私念。

    裴衍之往后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转身。须臾，楼道传来他低沉的嗓音，“最多三天。”

    言晞是他志在必得的猎物，他不信她会甘心放弃人上人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相信她会给出自己满意的答案。

    三天吗？

    言晞敛眸，任凭簌簌的秋风在脸上，恍若未觉。

    秋意渐浓，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蝉鸣。

    他们之间，识于秋季，终于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