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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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的春天。

    榆园路上迟公馆里的那一棵紫荆花也开花了,紫郁郁的开了一树的红花。

    有一只乌云盖雪的猫立在他们二楼的阳台上跳跳纵纵,一忽儿又拉长了身体,一忽儿又成了弓形。

    房间里面寂静得异样,那猫还以为房间里没有人,竟从开的窗户口跳进来了,扑啦扑啦的使着猫们独有的野性子,乱冲乱撞,秉文似乎对它也不怎样注意。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现在从学校教完书回来以后,总是这样呆呆的进到他们原先的卧房里坐着,人整个地有点麻木。

    世事都变得太快了。

    他坐在那里,春日的太阳晒在脚背上,很是温暖,像是一只黄猫咕噜咕噜伏在他脚上,春日和。因为在这一刻,他和这世界是完全隔离了的,所以连这阳光照在身上都觉得有一种异样的亲切的意味。

    公馆外头忽然来了一个女人,在那里橐橐的敲着门。

    娣娣如今是迟公馆里的一把手,她叫阿去开门。阿在开门的那一瞬间还不相信,愣是呆呆的顿了半晌。

    门外的女人笑道:“我吓着你了?”

    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掉头过去朝屋里大喊:“大少奶奶回来了!大少奶奶回来了!”

    谁也不能够相信人死还能复生,可瘦鹃确确实实的站在他们的面前,摸一把胳膊,有血有肉的,整个人是活人的那一种温温软软。

    她走到秉文的跟前,轻轻地道:“阔别一年有余,不知先生是否记得——婵是什么婵?鹃是什么鹃?”

    迟秉文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中带泪的接道:“我不知婵是什么婵,只晓得鹃,是望帝春心托杜鹃的鹃。”

    原来,当初会感觉到被铺天盖地的火焰所吞噬,其实是因为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一桩火案。

    现实世界中的周瘦鹃过劳死后的第二天,终于被人发现在公寓里。生前的财产按照法律分给了瘦鹃乡下的父母,至于公寓,自然是转卖掉了。她父母把瘦鹃的所有遗物都拉回了乡下的老家,存放在她原来的房间里,包括那一本。

    给瘦鹃过一周年的时候,瘦鹃弟弟的儿子健溜进了存放她遗物的房间里,被那本花花绿绿封面的所吸引,他不过才四五岁的年纪,每每捧着这书不肯撒手。

    因为瘦鹃死后的灵魂是附在了这本书上,所以健捧着书呵呵笑时,瘦鹃便总是做梦梦见。

    男孩子总是太调皮了,趁着大人一不在,就划火柴,点蜡烛玩,要不怎么——孩子玩火,容易尿床呢?这都是为了防止他们,给他们一种警告罢了。

    在家门口的泥地上,烧了麦穗儿,烧了地瓜,还不够,这些都是闷声闷响烧的东西,他又拿来各样的纸来烧,包括那一本盛着灵魂的奇书。

    本是寄生在书里的,这下子书也被烧了,她没了载体,只剩下魂魄一缕,在现实的世界里所游荡。

    她整个人的魂体是透明的,谁也看不见,摸不着。她没有声音,她的声音在另一个世界里。

    然而某一天她忽然遇到了一个和尚,那和尚仿佛能看见她似的,定定地盯住她许久。她跟上去,凑近了一看,却发现那和尚同那一日大家一起去登山时,所遇到的那一间破庙里的和尚是一个模样。

    和尚告诉她,只有找到跟书中一样的世界才能重新回到书里——如果不回去,她便只能以一个游魂的状态飘荡在这一个世界。

    从前的那本自然好找,据十分的畅销。可问题就在于她的穿书,一定要是和从前一样的剧情,可是随着她的上一次穿书,那书里的世道是完完全全的变了个样子——她无心再去“历劫”,只得另想办法。

    于是瘦鹃潜入一个普通女孩的梦境里,暗示着,替她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绮梦,她在梦里教她把那一段往事记录下来,历时三月,书成。

    在黑暗中听见极度缓慢的“滴——答——滴——答”,又过了很久的时候,还是一直听见那“滴——答——”

    歇半天落下一滴来,似乎有一定的时间,像迟迟的更漏。

    瘦鹃忽道:“听着心里发烦!怎么这阵子总是落雨,衣服都不干。”

    秉文躺在床上,想了想道:“不是下雨。一定是自来水龙头没关紧——你又忘了要拧紧了?”

    瘦鹃在黑暗里静了一瞬,翻过身去,换了个姿势躺着,“哦——你又要是我的错?不是叫你去换个水龙头了。”

    他忽然笑了,“好好好,我的错,好不好?”

    他一边着,一边下了床去关隔壁浴室里的水龙头。

    他回到卧室里,瘦鹃听见他踢塌踢塌走过来,忙声嚷道:“你心点,别又把我的拖鞋踢了床底下去!”

    他笑笑地不话,整个人进了被窝里头,搂住她,把脸埋在她颈项里,呼着热气道:“行了——睡吧。”

    这一日,瘦鹃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秉文就躺在床上看着她。

    她这一头头发,有时候梳上去,有时候又放下来,有时候朝里卷,有时候又往外卷,这许多年来不知道变过多少样子。这一向她总是把头发光溜溜地掠到后面去,高高地盘成一个大髻,倒越发衬托出她那丰秀的面庞。

    多少年了!

    秉文平常跟她一块出去,就最怕看见她出发之前的梳妆扮,简直急死人了,今天他因为不着急,所以倒有这闲情逸致可以用鉴赏的眼光,同最初他们才在一起的时候一样,细细的观察到这一切。

    秉英要从解放区回来了,他们今日要去车站接他,火车下午才到,还听他立了战功,是个上将了。

    秉文在那里直盯着瘦鹃看,心里想瘦鹃倒是真不显老,尤其今天好像比哪一天都年轻,连她的眼睛都特别亮,她仿佛很兴奋,像一个少女去赴什么约会似的。

    她穿着一件藏青印花绸旗袍,上面有大朵的绿牡丹。

    秉文笑道:“你这件衣裳几时做的,我怎么没看见过?”

    瘦鹃从镜子里望向他,也笑:“是新做的。”

    秉文“哦”了一声,忽然又笑道:“你今天扮得真漂亮。”

    瘦鹃反倒回过头来,嗔他一眼,“扮的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菱菱、簇簇搞得一团糟?”

    菱菱是女孩儿,簇簇是男孩儿,是对双胞胎,都只有五岁。

    “再大些就好了,再大些送他们去上学——你就清闲了。”秉文倚着床头在那里笑。

    “嗳,不知道宝络什么时候回来?”

    陈伯恭先是去了香港发展,后来有几年连香港也闹起来,他只得又带着母亲去台湾,瘦鹃连忙写信给伯恭,叫他不要去台湾,历史她还是记得的,虽这个世界同现实之处大不相同,可她还是吊着胆子,就怕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陈伯恭最终带着陈老太太移去了美国,陈伯玉上个月带着宝络去探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菱菱簇簇被阿领上了楼,菱菱的头上扎着两个冲天的羊角辫儿,像鸟似的冲进房来,“妈妈、妈妈,二叔怎么还没来?咱们什么时候去接二叔?”

    瘦鹃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女儿,菱菱的脸上还红扑扑的,有些余热。她不禁想起前些天夜里的情形——菱菱忽而发了热,秉文吓得不轻,摸着她的额角滚烫的,便不禁忍泪低唤道:“菱菱是爸爸的心肝,不要逃去呀!”

    一家子人忙活了好些天,为了一个菱菱。

    又请医生,又要给她买经镇压,又听了不知谁的话——每日每日的吃素,瘦鹃觉得很可笑,抱着簇簇在床边望着他们忙活。

    昨天晚上他又听信了楼底下那个周妈的话,把扫帚倒竖立在床边插上三柱香,一面诚心诚意的祷告着一面磕头,是求床公床婆快把菱菱的魂灵找回来吧,瘦鹃在旁瞧着,又发笑又有些感动。

    好在菱菱一日日的病好了。

    她想到这里,从镜子里望向秉文,不由得又笑了。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

    好啦!这本书就告一段落啦!

    接下来想写一本“虐渣向”的,还有一本“娱乐圈向”的。不知道哪本先动笔,大概是12.15日开新书吧,欢迎大家关注~

    新文的文案大概过几天就放出来啦!

    同时,在这里道一声诚挚的感谢!谢谢一路看到这一章的朋友们!

    叨扰多时,不胜感激!撒花,鞠躬!

    提示提示!10.30日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