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程果刚刚咬了一大口面包,抬起头有些吐字不清,“我认识你,吗?”
秦晋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伸手抹去程果嘴角的奶油,“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骂过我是无良庸医的,也忘了?”看到程果依然不解的神色,秦晋一手搭上方向盘,随手开了音乐,继续耐心提醒貌似失忆的姑娘,“你揪着我逼我去医院垃圾站给你找戒指,也忘了?我还过要对你负责的,都忘了?”
coldpy那首《yellow》在车厢里懒懒地响起,让程果稍稍放松了一些,“可能是,我脑容量比较。”吐吐舌头,自己一直那么彪悍吗,揪着主治医生去垃圾桶里找戒指,“呃,主治医生,我当时什么病?”
秦晋目光落在程果的右手上闪过一丝疑惑,程果顺着秦晋的目光微微蜷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有些局促,秦晋顿了顿半开玩笑地开口,“公主病”
“这个笑话真冷,不过我有个更冷的,有一只黑猫把一只白猫从水里救了出来,白猫娇羞地低着头对黑猫了一句话,你猜她什么?”程果悬在半空中的心在听到那个明显不靠谱的回答之后才回归原位,这算是,逃避问题还是自欺欺人?
“喵,”秦晋把车停在体育场边上,开车门之前补充了一句,“这个笑话你三年前把我衬衣撕破的时候给我讲过。”
被送到学校的时候还没错过发月饼,程果下了车欢快地跑到体育场中间的路上才想起来刚才秦晋他记得她当初有毛病的是手,主治医生?难道那天的噩梦不是什么噩梦,她的手指……看来连逃避也不是那么容易,总会有人出其不意地出现提醒你已经决定不再挖出的往事。
放慢了脚步走到自己的队伍坐到草地上,林暮把一个月饼扔过来,“果,刚才你弟来找你了,啧啧,你弟不杂交啊?”
“滚,我弟不混血。”满腹心事的程果一点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拉下帽檐遮住脸准备睡一会儿就被人掀了帽子,懒懒地抬眸就看到徐慕斯蹲在自己面前一手拿着自己的帽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另一只手上,微微冲体育场那边扬扬下巴,“那是谁?”
程果伸手搭在徐慕斯肩膀上,“一个很帅的医生哥哥,叫秦晋,你认识他吗?”如愿以偿地捕捉到徐慕斯凤眸里一闪而逝的暗色,程果凑近徐慕斯的耳朵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看,我还是很抢手的吧,就算残废了也抢手。”只是漫不经心的语调里残废两个字显然有些强调的意味。
徐慕斯伸手把帽子给程果扣上,站起来还是一副痞痞的漫不经心的样子,“那是,杂交水稻还比一般水稻壮一些呢,你再怎么也是个国际货。”
秦晋把车远远地停在体育场边上,开天窗点了一支烟。
正午的太阳毒辣地烘烤着每一寸土地,体育场上年少轻狂的孩子们坐在地上“教官,来一个”的喊声此起彼伏,程果和几个男生有有笑地走到体育场边上搬饮料,女孩子有些吃力地抱着怀里的一箱绿茶,长卷发从戴得歪歪斜斜的帽子里散下了几缕,被汗湿了黏在脸上,微微抬起脸让前面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帮自己弄头发,男生弯着腰用手背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随手弹了一下,伸手抱过两箱绿茶往体育场中间走,程果跟在他身后抬脚虚虚地做了一个踹的动作。
细细地看,那个高个子男生穿的明显不是军训服而是空军军服,体育场中间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跟着大家起哄,“徐教官,我们强烈要求知道昨天投湖门的真相,我们肥水程果都流你那儿了,怎么着也得请我们失落的男人们一顿饭吧?”
秦晋弹弹烟灰突然有些感慨,除了程果,从来没有一个病人会让秦晋印象如此深刻。
某种程度上,程果算是秦晋这个外科天才从医十年来唯一一次失手,那时候秦晋年仅二十七岁已经成了一中心的金字招牌,刚被通知那样一个手术的时候秦晋并没有太在意,院长的一再交代也让当时天之骄子的秦晋有些隐隐的不耐烦。
经过走廊去手术室的时候秦晋才算了解了院长的如临大敌,能让在C市近乎一手遮天的徐家和占据C市半壁江山的程家都如此紧张的人居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秦晋最开始的时候是不屑的,逼着他推掉前面所有手术引起全院上下总动员的也就是那些有钱人的惯用戏码了。
程家千金和徐家未来孙媳妇的双重背景让院长下了最后通牒,手术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秦晋准备好术前工作的时候才得知,断指还没找到,一向冷静的程立安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徐钦铎一拳就砸在了医院走廊上挂的油画上,只有徐家长媳于韶比较了冷静地和自己程果的情况。
手术前三分钟,那截还戴着一枚戒指残余着体温的断指才被人送过来,秦晋看着那截被人紧紧握得已经严重变形的中指皱眉叹了口气,病床上女孩子的手指修长漂亮,白皙的指尖有薄薄的茧,一看就是一双弹钢琴的手,果然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就是把最完美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超过二十四时,就算是他,除了简单地包扎伤口防止感染也无能为力。
手术结束之后,秦晋有很长一段时间查房的时候都可以绕过1108房,冷血如他也无法面对那个失去了手指的姑娘,只是他没想到他不去,她可以来。
那晚做完一个手术之后,秦晋有些疲惫地回到办公室就看到自己办公桌上坐着的那个女孩子,一身宽大的病号服也没消减她的明艳,程果坐在他的办公桌上两腿一晃一晃的,看到他走进来之后按着桌子跳下来,“你就是那个无良庸医,对吧,放轻松,我不来引发一场医闹事件的。”姑娘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让秦晋有种冲去晃晃她肩膀的冲动,少了一根手指还能笑得如此没心没肺的,不是傻子就是少根筋。
秦晋脱下白大褂随手搭在椅子上坐下,等着姑娘的后话,程果搬过另一个椅子坐过来还伸出一只手熟络地搭在他肩膀上,“你知道,你们医院的垃圾站在哪里吗?”
“你想去,把你手指捡回来?”秦晋脱口而出之后才想到就算病人没心没肺也不能伤害未成年幼的心脏,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补救,姑娘就了一个响指,“捡回来你能安上?其实我是想找一个戒指。”
最后的结果是秦医生在一个比自己十岁的姑娘的威逼之下,背着她去垃圾站翻了一晚上的垃圾也没找到那枚戒指,当然,在垃圾堆里翻的绝对不是有洁癖的秦医生,而是看起来骄傲漂亮的程家公主。
手指敲车窗的声音把秦晋拉回现实,滑下车窗程果探一个头进来两只手背在身后,“投之以面包,报之以蛋糕。”窗外女孩子的笑脸上还有一层薄汗,把蛋糕递进来一手当扇在自己脸边扇着用一副聊天的随意口吻,“秦医生,你难道就是我这只手的主治医生?”
秦晋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你猜。”
“那,我电话给你你告诉我详细内容,你号码多少?”程果在某些方面有些绝对的执着。
还没等到秦晋开口,程果就听到身后一个凉凉的声音,“120.”
逆着光,徐慕斯站在程果面前身高差距让程果感觉到一丝压迫性,“你们不是在商量今晚请大家去哪里吃饭吗?”
“你都跟人跑了,我请他们吃散伙饭?”徐慕斯揽着程果的肩膀往回走,回头和秦晋对视了一眼,秦医生露出了一丝势在必得的笑。
“徐教官,来一个,徐教官,来一个。”程果看了一眼徐慕斯大大方方地接过话筒还没来得及唱就被主持人魏蓝夺了话筒,“学姐,今天绝对不准用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来发我们。”
“教官,不可以你靠的越来越近 ,你眼睛在看哪里 ,还假装那么冷静 ,教官,不可以, 都怪我生的美丽 ,气质又那么多情,心我真的生气 ……”程果举着话筒用《客官,不可以》的调对着徐慕斯唱,副歌唱完才意识到自己留了什么样的歌词给徐慕斯这货。
徐慕斯接过话筒揽住程果的腰,“waiter 你是不是弄错了 ,好像我没有点这个煲,又矮又胖又找不到腰 ,虽然有点可爱味道……”
从金钱豹里出来的时候,程果显然已经醉了拉着林暮的手重复地唱着,“你是一只鸡,我是一只鸭,我们还生了一堆胖娃娃……”彪悍的歌词直接吓走了准备趁醉酒跟林大美女表白的男生。
醉得不比程果轻的林暮同学耐心地扶着程果的肩膀解释她们俩谁是鸡谁是鸭的问题,“算了,你已经醉了,我不跟你计较。”林暮站都站不稳了,一手扶着程果另一手扶着路灯。
程果一把甩开林暮的手,把自己两个手在林暮面前晃晃,“你看,我有几根手指?”
林暮看都没看肯定地回答,“废话,十根。”
“哈哈,错了,九根。”程果笑得得意。
徐慕斯无声地抽抽嘴角,姑娘,咱不难过就算了不用这么骄傲吧,不经意间瞥到停在金钱豹门口的那辆凯迪拉克上熟悉的车牌号,徐慕斯走过去把烂醉如泥的程果抱上车,看来,只有快点把生米煮成熟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