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A+A-

    Gloomy宽敞明亮的大厅,徐慕斯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里红色的透明液体看了对面的程勋一眼,“你要和我谈什么?”

    这是他以前和程果最近常来的地方,西中的餐厅出了名地差,姑娘中午经常带着她的一堆作业跑来他们学校蹭饭吃,吃完饭他们就会来Gloomy喝下午茶。

    通常他点柚子茶,程果会点卡布奇诺,然后用舌尖卷起一点泡沫眯着眼睛做出一副回味悠长的样子,她会在他轻轻松松解那些对她而言无力回天的数学题时凑过来跪坐在他坐的沙发上把吸管送进他口中,一边笑眯眯地搂住他的脖子亲一口然后把她懒得做得语文阅读题也递过来,他的所有阴霾在看到她呆萌模样的时候都会烟消云散。

    把程勋犹豫的神色收入眼底,徐慕斯把手里的酒杯返回玻璃桌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如果关于你姐姐……”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无意一样加重了你姐姐这三个字的语气,如愿以偿地看到程勋眼里一闪而逝的纠结。

    “她很爱我。”徐慕斯的是她很爱我而不是我很爱她,他总是能驾轻就熟地找到别人的痛处然后狠狠给一拳,程勋低着头手指在酒杯上微微收紧,徐慕斯再接再厉乘胜追击,“而且,这一点我知道。”

    程勋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徐慕斯,徐慕斯的意思是他程勋爱程果这件事情程果一点都不知道吗,程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切入正题,“徐慕斯,我们程家不会同意你和程果在一起,你觉得经历了五年前那件事你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徐慕斯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痞痞地笑,“那你昨晚听的是什么?”

    “啪”程勋蓦地起身,带得桌子上的红酒在酒杯里微微摇晃,“徐慕斯,程果的手指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好意思继续和她在一起吗?”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整个餐厅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边,程勋有些尴尬地坐下,他不仅不停地被他戳中痛处而且还轻而易举就被他激怒了,程诺告诉自己当年的事情之前曾经在上要求他不许出去的,幸好现在程果不在。

    徐慕斯收回放在菜单上的目光看向程勋,“你可以理解为我脸皮一向厚,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我负责。”看着程勋马上就要爆发的神情徐慕斯笑笑。

    只是那抹笑带上了一丝是失落,袅袅的烟雾从他指间的香烟上缓缓上升,“四年前我没有保护好她这是我的错,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下一次,我自己喜欢的人我会保护好,我的爱情也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站起身不理会程勋的愤怒,徐慕斯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却听到程勋在他身后,“如果程果知道她的手指是和你一起去买戒指那天断的……”

    “你会吗?”徐慕斯留下轻轻的一句话粉碎了程勋的如果。

    程勋站在那里手指紧紧地抠着桌子,他会吗,他忍心让她回忆起那样的过去吗?

    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阻止都对徐慕斯没有任何威胁,因为没有人会告诉她当年的事情。

    而且,连程勋也无法完全服自己当年的事情都是徐慕斯的责任,如果责任程家的责任不比徐慕斯少,是当时任检察厅厅长的程立安手头的案子招惹的那些人,而且理智地去,只是当时细皮嫩肉的徐家三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一个人去抗衡一群连命都不要的黑社会。

    如果当时是程勋自己陪着程果出去的话,他也无法做到在那样的情况下护程果周全。

    徐慕斯只是刚好在那天和程果一起出去,然后程果刚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何况那天徐慕斯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伤得远远比程果重。

    人总是在愧疚的时候找一个发泄口,所以当年他们把责任都推到徐慕斯身上不过是换自己的心安理得。

    “所以,你才放下你的大好前程去当兵的吗?”程勋在徐慕斯身后声地问出口,然后他看到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很多年以后,当所有的记忆都像老照片一样开始泛黄,甚至消失,那个下午依然在记忆里色泽明艳地扎根于他的记忆里,鲜明如一。

    很多时候,幸福只是一瞬间,只有痛苦才能镌刻成永恒。

    那天程果穿着一件深蓝色很薄的英伦风风衣,长卷发简单地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坐在自家围墙上朝他使劲招手,“我趁着程勋不注意跑出来的,绕过了我家的那些木头们,我聪明吧,挡本姑娘约会者,死。”

    徐慕斯在围墙下稳稳地接住了她,搂着程果的肩膀坐进跑车里发动了法拉利,那天他开的是一辆蓝色的跑车,车厢里的音乐是程果最喜欢的那首《buring》,她靠在车座上微微阖上眼睛跟着音乐声地哼那首歌,米色鱼嘴鞋里露出的脚趾还跟着节奏着拍子。

    “你爸怎么突然不让你出来了呢?”徐慕斯转着方向盘随意地问,在他印象里程立安虽然内敛但算是一个很开明的人,对于他和程果的事情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家和程家本来也是门当户对,昨晚他和徐钦铎开诚布公地谈了这件事之后,他一向沉稳做事三思而后行的父亲大人居然点头应允他们订婚,徐慕斯心情很好地在马路上飙车。

    程果靠在副驾驶座上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反正将来死我我也不从政的,他们检察厅前几天的那个案子呗,好像是得罪了本市的一个黑帮,好像是金家,哎,徐慕斯,要不我们别去那家城东的店买戒指了,我有点害怕。”

    “胆鬼,”徐慕斯伸手拍了一下程果的头,“没事的,别信那些黑帮什么的。”那时候的徐慕斯,还是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贵公子,她自己画图设计的戒指只有城郊那家店可以定制,徐慕斯看着程果乖巧地吃冰淇淋的样子心情很好,如果她知道他们的订婚戒指是以前她自己画的,应该会很开心的。

    取完戒指程果就戴在中指上跑出去要看戒指在阳光下的样子,徐慕斯刷了卡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辆白色面包车疾驰而过,而车后面掉着程果的那只米色鱼嘴鞋。

    驱车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目睹那些人按住程果用刀子砍下了她的中指,锋利的刀锋折射出正午的阳光,明亮得刺眼。

    那一截白皙的指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血染红了中指上那枚订婚戒指。

    那一天,他才真正体会到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护她周全有多难,才知道什么所谓的年少天纵都抵不过那一刀下去的绝望,他忘了有多少拳头在自己身上,也忘了那群人有多么拼命多么疯狂,他只记得那时候他紧紧地握着她的中指,紧紧地握着,直到失去知觉。

    他没有保家卫国那么伟大的理想,当时固执地找外公要去去军队不过是因为保护不了喜欢的女孩子所带来的痛苦和愧疚把他搁浅在无人的沙滩上,就像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张开每一个毛孔都无法呼吸。

    在学习各种搏击的时候他才会有喘息的时间,就像那个晚上他和那群流氓架的时候程果站在旁边,你不过就和我一声我好跑啊,那一瞬间他无比希望四年前那个女孩子像那个晚上一样跑得无影无踪,或者四年前他不是那个年少天纵骄傲得不可一世却连保护自己的女朋友都做不到的大少爷。

    听她高考成绩和他当时的总分一模一样,听她没有去西大而是休学了整整一年,听她从骄傲的女王变成了低调沉稳的女孩子,听她一直没有任何走得近的男生,听她还是在学校里混得如鱼得水有女版徐慕斯之称,听她会用左手画画写字。

    因为她的梦想被那场意外粉碎得那么彻底,所以他爱的方式是陪她在黑暗里沉沦。

    如果,你十七岁的时候有个女孩子以不容忽视地方式闯进了你的生命,陪你在舞台上完成一场完美的双人钢琴,坐在你的单车后座上笑得自信张扬,拿着一束白玫瑰白玫瑰的花语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足以与你相配,每次上街时会跟在你身后紧紧地握着你的拇指,你帮她做那些弱智的题目背她爬上泰山的山顶,你把她呃未来囊括进了你所有的计划里,那场青涩的爱情贯穿了你生命里最美好的年华。

    那么,放手就不仅仅是两个字。

    放了你我就无法放过我自己,放过我们的爱情。

    程果,你我们这是旧情复燃吗,可是我的爱从来没有降低过温度。

    只是你你需要时间所以我给你,无论如何我不想做你生命里的插曲,我只想做你人生最美好的结局。

    徐慕斯走出Gloomy的时候阳光正好,开车门坐进去刚好看到程勋气喘吁吁地从餐厅里跑出来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徐慕斯开着车停在程勋面前,滑下车窗,“顺路,要不要姐夫送你回学校?”

    刚把车在商院的驶进就看到程果转着食指上的车钥匙和林暮勾肩搭背地欢快地从商院大楼里跑出来,没有穿单调的军训服而是一件宽松的深蓝色短袖和黑色短裤,开车门坐进红色张扬的minicooper张扬而去。

    两辆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姑娘还伸手飞吻了一个,看来逃了军训的心情很不错。

    ###

    程果挂在单杠上来回晃荡,林暮靠在单杠上看自己的手机。

    不远处一辆香槟色奥迪停在了体育场旁边,安奈关了车门,有些艰难地一手撩着裙子踩着细高跟从西中长着半人高草丛的废弃操场走过来,“程果,你能换个鸟拉屎的地方吗?”

    “喏,那里就有。”程果指指斜前方,安奈皱着眉头看过去就看到一坨白色在自己的车上,程果笑眯眯地补充,“一坨鸟屎。”

    走过去坐在程果旁边的秋千上,安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程果抛过来的一颗炸弹炸得外焦里也焦。

    程果同学攀着单杠坐上去,看到安奈已经坐稳了之后才悠闲地了一个响指优哉游哉地开口,“奈奈,暮暮,我决定我要生个孩子。”

    “噗”林暮一口老血喷了出去,“程果,你爹想抱孙子了?”不至于早上回了次家就要生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