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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一生要求严格, 每一幕的剧本拍摄前都需要他过目,易言平常蹲点在片场, 顾导有问题就叫她过去,没她的事儿便图个清闲抱着电脑码字。

    两周下来, 三万字的新书稿送到快要爆炸的柒柒手里,拍摄进程也临近收尾, 最后的结局顾一生临时起意要搬到最北边的H市拍摄。

    易言听闻这消息, 惊得不出话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她从怕冷苦寒。

    晚上在和陆景书通话时,她哼唧几声, 把头埋进被子里,“我不想去啊真的不想去啊。”

    不知怎么,陆景书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易言滚卖萌的模样, 兀自笑出声,低沉的声线于暗夜中清晰可闻。

    “你笑什么呀!”她的脸更红了。

    “没什么,”他支着下巴开电脑,查完近十五天H市的天气状况, 缓缓道, “多带几件棉服过去,那边不比南城,风雪大。”

    易言心中一暖, 坐起身应声:“知道了。”

    “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拍完也要一个周左右。”她顿了顿, 复又问, “怎么了?”

    陆景书指尖摆弄着原子笔,看向窗外的夜景,话语中是可闻的笑意,“想你了。”

    像是有一簇烟花突然从心尖炸开,蔓延出焦躁且难耐的热意,稍不留神就将她整个人烧灼。

    易言耷了耷眸子,耳畔他的呢喃声仍未消退。

    “季屹川喊我去查房,明天再聊。”他隐约感觉到易言的羞赧,找了个借口挂断收线。

    不过等他放下手机,忽又后悔起来,漫漫长夜再次来临,大夜班难熬又枯燥。抬眼,目光停在架子积攒成堆的手术报告和学生论文上,苦恼的皱起眉。

    ***

    三天后的下午飞机落地,易言从机场出来,裹紧自己的棉袄瑟瑟发抖。H市当晚飘起雪花,好在大气能见度高,飞起堪堪落地。

    夜晚气温低,于柏油路封上一层肉眼可见的冰层。

    郑有容正缩在经纪人和助理身后补妆,细心扮好的机场妆容明艳动人。

    易言十指冻僵,侧目看了她一眼,内心悄悄补充,的确是冻人啊。

    临时租好的车停在出口,易言随刘组长一行人做同辆车。

    刘组长搓搓手,谈话间呵气成雾,“易啊,这么怕冷?”

    ——易。没错,近一个月的相处,原来躲在礼貌面纱后的距离瞬间消失,易言揉着冻得没有知觉的脸颊,泛出一个难看的笑,“对啊,好冷啊刘叔叔。”

    刘组长炸毛,“了多少次我只不过比你大两轮。”

    ……

    交谈在司机行驶过来后顷刻收尾。

    她动作迅速的钻进后座,想感受一下温暖的空调吹拂,但预料之外的,除了比车外风那么一丁点,气温依旧是零度以下。

    “抱歉啊这车的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易言白眼差点翻出眼眶。

    路上不少环卫车正泼洒盐粒试图解冻,跟在它屁股后面的司机师傅更是谨慎再谨慎。

    H市的冬天,风雪肆虐,凶悍的寒意不停的从门缝中侵肆而入。

    平常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因道路结冰,硬生生拉长成四十分钟。

    到酒店时易言拖着行李箱,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酒店门前的侍者贴心的从她手里接过箱子,推开门,立刻有暖气扑面而来。

    鼻尖忽然有了知觉,易言嗅到酒店惯用的香料。

    她喟叹一声,哑着声音道谢。

    那侍从心翼翼的窥探她的情绪,半晌才悄声问:“请问您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吗?”

    得到易言的答复后,喜悦漫上他的眉梢,“能不能帮我要一张有容的签名照?”

    原来是粉丝。

    易言没有拒绝,也没答应,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东西,需要问过郑有容再。

    沈思年不是喜欢机场秀的人,匆匆脱身赶到酒店,身后跟着金娜,从迈进酒店的那一刻开始,一个不停的数落,一个不停的反驳。

    “莫宇今天的准备有多充足你没看到?!”

    他懒洋洋的侧头;“看到啦,纪梵希新款衬衫——这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你他冷不冷?”

    “你管冷不冷做什么?反正就从机场那么一会儿,好看就行。”

    沈思年作势了个寒战,“不行不行,我会被冻死的。”

    得了,又是个怕冷星人。

    易言接过前台的人递过来的房卡,大厅内暖气很足,僵硬的手指早已恢复温度。

    沈思年拉下口罩,屈起手指扣了扣琉璃台。

    易言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你裹成一个圆球,我都没认出你来。”他笑弯一双眼,趣道。

    她上下量面前这个黑色及踝羽绒服、黑色口罩、黑色帽子,就连袜子也是黑色的不明物体一眼,凉凉的反驳,“您穿这一身,是要夜行去哪?”

    “……”

    前台的人看到沈思年,迷妹捧心的递上本子和房卡,“那个,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我的妹妹很喜欢你。”

    沈思年冲易言挑眉,意为——人家都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你却不知道?

    她默默垂下眼帘,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不过听起来怎么像是骂人的话呢?

    “你妹妹喜欢我,你呢?”他从本子上画了个大大的“心”,目光清凉的扫了眼面前脸色微红的女人。

    “我、我也喜欢。”她支支吾吾的回应。

    “那请多多支持《执着与偏爱》哦,记得买几本书,一并支持下原著作者。”

    易言抬起的步子顿住,听他把戏做足。

    沈思年英俊的面容在大厅暖黄色的灯光映衬下,愈发显得谦和温柔。

    他歪了歪头,问:“傻啦?”

    “沈思年,”她开口,正经的叫他的全名。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停的回放刚才过的话,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你这么给我广告,我可没有高额的广告费付给你。”易言认真的、一板一眼的道。

    沈思年被她气到吐血,深吸一口气拉过行李箱不再和她谈话。

    ***

    用房间里的电水壶烧开一壶水,从行李箱里掏出奶茶,沏好后抱在手里,驱散身体残存的寒意。

    开的电脑屏幕跳出来一条视频请求。

    她转到手机端接通。

    周日,陆景书轮休,他坐的位置向阳,易言通过屏幕能看到S市初冬淡薄的日光落满他的肩头。

    她跑到窗户旁,拉开厚重的窗帘,将镜头对准高空飘落下来的鹅毛大雪,兴致冲冲的:“你看,H市的雪。”

    “冷吗?”他自然的问道。

    “还可以。”——其实是违心的,湿冷的气候与偏南的S市相比,长久居住简直能要她的命。

    从镜头里看人,有些怪异,但不哪里怪。明明是鲜活的人,却被锁在方方正正的屏幕里。

    陆景书穿一身黑色的家居服,平直的锁骨隐在圆领T恤里,话时喉结上下滚动,满屏的男性荷尔蒙冲击。

    他拿杯喝水的姿势好看,垂眸看书也好看,就连皱眉也别有味道。

    易言托着下巴,犯愁。

    哪有刚确定关系就异地的啊。

    陆景书翻弄着书页,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后天开始,有三天的休假。”

    “???”大忙人竟然能休假。

    他阖上书,笑意浓浓,“要不要偷偷回来?”

    易言犹豫着,没立刻回答。

    “那我过去?”他复又问。

    他的眼底萦着笑,一副温和的模样霎时蛊惑人心。

    七分优雅,三分邪肆。

    直叫易言违背最后的职业道德。

    “你别过来了,这里太冷。”她嚅着唇。

    陆景书默了会儿,斟酌着她的辞,“那你是要回来?”

    他这是非逼她亲口出来。

    易言眼观鼻鼻观心,没入他的套。

    聪明了啊,陆景书眯了眯眼,老神在在的:“好,我给你定机票,到时候我去接你。”

    易言点头,切换到电脑端,准备码字。陆景书见她开启工作模式,再次开那本极厚的医科书,却是饶有兴致的看起来。

    学医的都是神人,她竟然和未来的神人共同上过一年课。

    手机收入新的消息,她看完后直接把手机拍到桌上。

    顾一生顾大导演对床.戏不满意!

    短信内容还夹枪带棒的攻击她这个没有任何性.经验的姑娘,以往的二十三年是不是白活一场。

    思及此,她敲键盘的声音加重几分,传到陆景书耳朵里,他掀了掀眼帘看过来。

    只见姑娘不忿的抿着唇。

    “让你回来,不开心了?”他眼底笑痕未褪,屈起手指轻敲着几面。

    一下,又一下,恰是她心脏跳动的频率。

    “我被嘲笑了。”她扬起干净白皙的脸,愤愤的按下回车键,“无情的嘲笑,我这二十三年怕是白活了?!”

    “什么意思?”他不解的皱眉。

    易言索性将手机屏幕对准摄像头,未退出的短信页面直晃晃的闯进对面男人漆黑的眼中。

    “看见了吗,来自顾大导演的嘲笑。”

    半晌,他没话。

    易言收回手机,“你也觉得很气是不是?”

    “易言。”他正色唤她,抬起头,黑眸牢牢的,透过屏幕攥住她的视线,“你在暗示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