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村长儿媳惊喜道:“你会治病?”
施婳将手指搭在老人的脉上, 笑了笑, 答道:“跟着收留我的那家医馆大夫学了几年,虽然不精,但是看些病痛倒还可以。”
她着, 便凝神听起脉来, 村长儿媳不敢话, 又见门口有孩子在探头探脑地张望,生怕惊扰了她, 连忙将孩子们赶了出去, 屋子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空气中只能听见老人艰难的呼吸声。
施婳听了脉,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咯血的?次数多不多?”
村长儿媳想了想,道:“一年多以前,大概两三日总会有一次,以前我们没注意, 公公总是咳嗽, 后来才见了血。”
施婳点点头,又问道:“咯血的时候会发热吗?除了咯血之外还有什么?有无带痰?”
村长儿媳摇头道:“没有痰,也不发热。”
她顿了顿,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之前公公总胸痛, 是不是与这咯血之症有关?”
施婳道:“不无可能, 还得慢慢诊治。”
闻言,村长儿媳语气苦涩地道:“公公操劳这么多年, 怎么就得了这个病。”
施婳安慰了几句,又问道:“之前是什么时候请的大夫,大夫怎么的?”
村长儿媳连忙道:“头一次咯血的时候,我们就请了大夫来,他也没出个所以然来,就让我们抓药吃,现在还在吃着。”
“方子在吗?”
“在,在,”村长儿媳道:“我去取来给你看看。”
她着,便转身走了出去,正在这时,老村长又开始低低地咳嗽起来,他竭力想要止住,但是偏偏没有办法,瘦削的身子一颤一颤的,仿佛十分痛苦。
施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背,道:“村长爷爷,您别忍着,咳出来。”
老村长咳了一阵,伏倒在榻边,吐了一口血,施婳低头看了一眼,血色紫暗,倒像是淤血。
她略微松了一口气,仔细查看老人的手和指甲,进来的村长儿媳惊呼一声,赶紧过来扶起老人,连声问道:“您怎么样了?我给您倒水来。”
她着,把药方子递给施婳,道:“这是那大夫写的方子,您看看。”
完便匆匆去倒水了,施婳拿着那方子,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眉头微微蹙起来,待村长儿媳端着水过来时,便告诉她道:“这方子暂时不要吃了。”
“啊?”她愣了一下,迟疑道:“怎么……这方子不对么?”
施婳道:“对症下药,那大夫既然连村长爷爷是什么病都没有瞧出来,也敢开方子,简直是误人性命。”
村长儿媳顿时惊了,有点无措地道:“可、可是都吃了一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着又问道:“那您刚刚看了,公公他是个什么病?”
施婳答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早年操劳过甚,气虚血寒,血行不畅,导致淤血积塞于肺中,咳出来倒是好事。”
听了这话,村长儿媳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淤血,那、那要怎么治?”
施婳道:“瘀阻于肺,以至于胸痛,咯血,这是必然的,只需破除淤血,此症自然可解。”
村长儿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施婳又道:“我写个方子,伯母去照着抓药来给村长爷爷吃,过不了多久,病就会有所好转了。”
村长儿媳连连点头,感激道:“那好,那好,多谢你了。”
施婳笑笑,道:“伯母不必客气,可有纸笔?”
“有,有,我去给你取来。”
不出片刻,施婳便挥笔写就了一张药方,交给了村长儿媳,仔细叮嘱道:“抓来药之后,早晚各煎服一次,另若家中有黑豆大豆,也可以煮一些给村长爷爷吃。”
村长儿媳接了药方,连声道:“好,好,我知道了。”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男子声音,道:“孩他娘,听咱们家来了亲戚?”
紧接着,那人从外头进来,四方脸,看上去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他进屋就先冲着榻上的老村长喊了一声爹,随后目光就落在了施婳身上,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门亲戚自己不认得,便试探着问媳妇,道:“你娘家的亲戚?”
他媳妇好气又好笑道:“我娘家的亲戚你不都认识么?”
于是他愈发迟疑了:“那这……”
旁边的老村长开口道:“是阿九,庚子家的阿九……咳咳咳……回来了……”
老村长的儿子顿时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是从前您常念叨的那个女娃娃,不过怎么……是个男的?”
施婳忍不住笑,开口道:“旺伯,出门在外,这样穿方便些。”
阮旺听了,也呵呵笑起来:“是,是。”
他媳妇道:“你先陪着阿九话,我去县里走一趟,抓点药来。”
阮旺疑惑道:“怎么又去抓药?前天不是才抓了回来么?”
他媳妇笑着道:“方才阿九给爹诊了脉,从前那方子的药不能吃,她给重新开了方子。”
一听这话,阮旺更加惊讶了,转头看着施婳,道:“你还会看病?”
施婳答道:“是,旺伯,我如今在东江苏阳城做大夫,已经给人看了几年的病了。”
阮旺惊奇地睁大眼了,道:“你一个女娃娃……做大夫?”
闻言,施婳忍俊不禁道:“旺伯,女娃娃怎么就不能做大夫了?”
“不不,不是,”阮旺连连摆手,也跟着笑起来道:“瞧我的这话,我只是觉得很意外罢了。”
旁边的村长一边咳,一边开口道:“甭理他那张嘴……咳咳咳……他媳妇,你去抓药来就是了。”
阮旺连忙道:“我去抓就行了,你在家做午饭吧。”
他着,便拿过药方,往外头去了,阮旺媳妇对着施婳笑笑,道:“那你先坐坐,我去做午饭。”
施婳点点头,阮旺媳妇走了,她才坐下来,老村长闷闷地咳嗽着,她伸手替他拉了拉被子,老村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双浑浊的眼睛仔细量着她,道:“你长得……咳咳,像你娘。”
施婳笑笑,老村长精神似乎好了些,他慢慢地开口与施婳起了从前的事情,都是她爹,或者施婳年幼的事,那些在施婳听来已经太过久远了,她几乎完全没有印象,听着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着,偶尔接上一两句话。
过了一会,老村长望着她,道:“当年的事,我一直后悔了许多年……”
他的什么事情,施婳自然心里清楚,老村长慢腾腾地继续道:“那时候大家都难……咳咳咳,又死了两个人……大伙儿心里都慌的很,偏咳咳咳……偏你那个婶婶,庚二他媳妇,天不亮就起来闹腾,非是见了鬼,一哭二闹……大伙儿都信了,吓得卷了铺盖……”
他着,大喘了一口气,道:“我……我点了人数,发现你不见了,就要去找……你婶婶你被鬼拖走了,她亲眼见着的……我若是去寻你,害死了大伙儿怎么办……”
老村长到这里,骤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竭力了,施婳连忙伸手替他抚背,他才道:“大伙儿一个个的,都信了她的鬼话……便是我……当时也有些信了,只是、只是事后再想起来,咳咳咳……便觉得荒唐无比,你婶婶那种人,的话鬼都不信,我当时怎么就信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我害了你啊……我这些年来,一直记着这事情……”
施婳深吸了一口气,轻拍着老人的肩背,安慰道:“我这不是好端端长大了么?您就别想这些了。”
老村长闷闷地咳嗽着,吃力地道:“你家的那屋子,前年被你叔婶占去了……咳咳咳,你放心,我会让旺子帮你要回来的……你叔婶这一家子,阿九,不是爷爷背后道人是非,你须得防着他们些。”
施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爷爷,您休息休息。”
老村长却不肯,还絮絮叨叨地了许多话,只是老人家精力不济,着着,声音便了下去,施婳见他合着双眼,陷入了浅眠中。
她轻轻站起身来,替他掖了掖被角,将屋门带上,院子里,阮旺他媳妇正坐在矮凳上择菜,见她出来,连忙想站起身,施婳摆了摆手,轻声道:“村长爷爷他睡着了。”
阮旺媳妇点点头,道:“老人家是这样,上一句还跟你着话呢,下一句就睡着了。”
她进屋拿了一条凳子来,道:“坐,你坐。”
施婳就着凳子坐下来,一边替她择菜,一边与她起话来,聊了几句,两人之间的生疏感便去了,话题自然而然扯到了施婳她家里,阮旺媳妇道:“起来,你叔婶那一家子,做人做事是真的过了些。”
施婳低头择着菜,认真地听她:“前些年的时候,他们家给阮宝娶了媳妇,人多屋子,就起你家房子的主意,那时候公公他身体还算硬朗,愣是拦着没让,除非等你或者你哥回来,亲口答应把屋子给他们,不然谁也别想住进去。”
闻言,施婳微笑起来,阮旺媳妇继续道:“那时候闹了好大的动静,隔壁村都知道了,我公公也厉害,有时夜里不睡觉,带上你旺伯,拄着拐棍去你家屋子面前转悠,就怕庚二他们一家子不讲脸,趁着夜里搬进去,还别,真叫他俩逮着一回,连夜叫人过去,把他们放进去的锅碗瓢盆都扔了出来。”
到这里,她笑了起来,施婳几乎能够想见当时的场面,她那个气精明的婶婶估计都要气到翻白眼,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