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儿。”

    夏凌儿闻声转过身，见到了夏尚峰，“父亲……”

    这还是夏尚峰第一次来夏凌儿的农园，拓目一贯的话少，就连见到刑部尚书大人也只是微微俯身，随后告退。

    夏尚峰放眼望去，感慨道，“为父知道你这个农园，却从不知道你是如何经营，如今规模已经变得这么大，为父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为父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对凌儿你的关心，真的不够啊！”

    这短短一年时间，夏尚峰真的老了许多，两鬓的白发已经触目惊心，嫡子和嫡女的事，无疑让夏尚峰操碎了心。如今夏筠烟入宫已被册封为答应，夏尚峰却更需谨言慎行。

    “父亲忙于朝廷的事，岂会在意这种事，凌儿只是闹着玩，父亲没有阻止，凌儿已经感激不尽。不知父亲今日来，所为何事？”夏凌儿扶着夏尚峰，行走在田埂上，管家在身后着伞。

    “为父听了你跟九王爷的事，以及你怀有身孕的事，”夏尚峰停下脚步，问道，“凌儿，你为何想要掉这个孩子？女子应当以家庭为重，孩子更是希望，为父知道你喜欢做生意，但是不能因为这样而放弃你的家庭，更何况那是王爷！”

    这事怕是夏常纯在夏府嚼舌根，唯恐天下不乱。可是夏凌儿忽然觉得很欣慰，不就一个父亲得知女儿婚姻出了问题而特地赶来吗？

    “这里没有外人，为父就跟你话直接一些，”夏尚峰轻拍夏凌儿的手背，继续道，“或许是九王爷朝廷不得事，故而相对好话一些，倘若是尉王，以凌儿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怕是尉王不会让你好过，哪怕是夏府，也要一同受罪，凌儿你可明白？”

    是啊，沐闻玄现在没有对夏凌儿动狠手，一方面是因为顾念情感，或许另一方面也有夏尚峰这层道理。

    夏尚峰还未曾跟子女们过这种话，倘若不是夏凌儿这事闹成这样，夏尚峰也不会来到这里，夏尚峰道，“为父愧对你，生母不在身旁，无人教你，嫡母还是二娘，终究不是你亲生母亲，为父心里明白。”

    好在夏尚峰这个本不看好的女儿自己争气，如今的地位堪比嫡女夏筠烟。夏尚峰见夏凌儿迟迟不话，知道夏凌儿心里也不好受，夏尚峰接着道，“从你给夏府上缴第一笔钱开始，为父就想跟你过，量力而为。”

    夏凌儿抬起头，“嗯？”

    “你不是夏府嫡女，作为庶女，做不了嫡女可以做的事，比如撑起夏府的未来，”夏尚峰这话听上去让人不太舒服，继续道，“倘若进宫的人不是你大姐，而是你，那么你就低人一等，你做同样的事，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是。”夏凌儿认同这一点，这是事实。

    “但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对父母来，都是孩子，”夏尚峰轻叹一口气，似乎是想起了夏凌儿的生母，夏尚峰接着道，“嫡庶有别，不同的身份，必然期望就不同，为父不曾指望你光宗耀祖，只要你一生平安无忧，当初九王爷来提亲，为父之所以赞同，是因为相信这才是最适合你的生活。”

    夏尚峰给夏凌儿上了一课，原来天下父母都一样，无论哪个朝代，无论被什么事左右，没有一个父母会不希望孩子们过得好。

    同样，夏府后院的那些争斗们，夏尚峰并不是睁眼瞎，多多少少心里都清楚，只是夏尚峰也是一个人，分身乏术，前朝事多，伴君如伴虎，需格外心谨慎地处事，家中的事自然就偏轻了。

    子女间发生冲突的时候，偏心嫡女，也并非父亲冷血，是家族荣耀的需求，是大环境的选择，也是这个年代的重视度，穿了，就是现实。

    “为父老了，能为夏府争取的也只有这些了，”夏尚峰这一代做到刑部尚书，实属不易，只可惜嫡子夏隆炎无能，夏尚峰这个年纪也已不可能再生儿子，夏尚峰看向夏凌儿，继续道，“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大好前途。”

    “我们……”

    “为父希望你们姊妹之间和睦相处，也是每个父亲希望的，但是为父同样清楚，有些事只能‘量力而为’。”

    父亲都这么了，夏凌儿也不能马虎眼，夏凌儿如实道，“凌儿尽量不给父亲添堵，大姐如今在宫中，看似如鱼得水，凌儿明白大姐的不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甚至连累整个夏府，凌儿有在尽力助大姐一臂之力。”

    “为父知道，烟儿的家书中也时常提及凌儿，为父十分欣慰，凌儿你可以不计前嫌，助你大姐，”夏尚峰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为父今日来找你，主要是为了你的事，为父想听一听你的真实想法，而非纯儿所言。”

    夏常纯果然没少嚼舌根，夏凌儿深吸一口气，道，“父亲看，凌儿这个农园如何？很大是不是？其实这样的农园，凌儿不止一个，所以父亲放心，凌儿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生活，包括夏府，虽然凌儿无法带给夏府权利，但是夏府上下，必将吃穿不愁。”

    夏尚峰纠正夏凌儿的话题，道，“凌儿，为父的是你的婚姻。”

    夏凌儿垂眸之际，闪过一丝忧伤，无论夏凌儿如何回避，这都是现实问题，哪怕夏尚峰此时不提及。

    夏凌儿反问道，“凌儿若执意做一些父亲不想看见的事，父亲会如何做？训斥凌儿一顿，然后将凌儿捆绑至沐王府，请九王爷恕罪吗？”

    “量力而为，”夏尚峰依旧这四个字，道，“为父不需要跟你再多明，相信你也明白后果，为父只是希望你慎重，三思而后行，倘若你执意如此，那为父也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父亲……”

    “为父这刑部尚书还做着，京都城的人即便看你昔日九王妃的笑话，为父也扛得起，夏府，你也回得去。”

    夏凌儿的心“咯噔”了一下，这还是那个面子大于一切的夏尚峰吗？不，这只是一位父亲，一位再普通不过的父亲！

    原来，夏凌儿已经成了这个时代的一员，她是夏府三姐，她是这个年过半百却已经提前衰老之人的女儿，或许，她注定属于这里。

    夏凌儿双眸湿润，低下了头，也许不是夏尚峰变了，而是缺少沟通和相互理解。是啊，当初的原主一直躲在阴暗的别院里，见人不敢话，即便是亲生父亲，也如同陌生人一般，一年见不到几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