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都逃不过真香
冬季走到了尾声,紧跟着的,是在暖阳中到来的情人节。
因为阳本身是经营时间包含了凌晨的酒吧,在前一天,渡边橙就准备好了上新的巧克力。
数量不多,很有酒吧风格地融入了各种酒的元素,但也因为含有酒精,本来吃得开心的江户川乱步还没吃几块就在吧台前醉了过去。
“我先送乱步先生回去。”与谢野晶子看了一眼挂钟。
“路上心。”渡边橙朝他们挥挥,从电脑前抬起头,面上是还未褪去的和善笑容。
与谢野晶子:“吧,是谁惹到你了?”
“没什么。”渡边橙笑着一字一顿道:“只是刚刚收到了一个朋友送我的情人节大礼。”
这个礼真的很大——就字号来,非常完美地占据了整个屏幕,还能看得出一定设置了字体加粗
——今年你又是单身
你这种反应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大礼啊
不过会在情人节送给渡边橙还导致对方笑得这么让人浑身发毛,与谢野晶子猜也能猜出礼物的大概。
话不多,她只能祝那位很有勇气的陌生人一路好走。
渡边橙合上笔记本电脑,站在吧台后看着与谢野晶子扶着江户川乱步走出了酒吧。
要反击榎田的文字病毒对她来并不难,怎么把那些平假名片假名组合成尖酸刻薄的回应她也不是不会,只是
只是在看到那一行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诞生于脑中的念头突然卡住了。
奇怪得似乎无法理解,但细究的话她也并不是真的不能理解。
渡边橙支起臂,撑着下巴观察卡座里那些笑容甜蜜的情侣。
牵、接吻,被言语和肢体动作捆绑在一起的男女从血液中蕴藏的dna到容貌没有一处相同,即便彼此建立了看似紧密的联系,但实际上也只是两团陌生的灵魂在隔着躯壳互相审视。谁也触碰不到谁,无论何时都存在着距离感。
虽然这样想的话,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关系都是这样的,灵魂与灵魂相交是灵异故事里才会发生的事,然而就是因为大多数的关系都是这样,才显得这种特殊的关系没有必要。
人类始祖之一的亚当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夏娃。
然而夏娃只不过用他的一根肋骨做成的人。
他爱着夏娃,本质上就是在爱他的肋骨,也就是他自己。
除了把一分为了二,即使是上帝也没能改变什么。
如果这就是爱情故事,那也只是在暗示,人类爱的一直是自己。
音响中回放着悠扬婉转的乐曲,鸢色发的少女看着眼前的人群,又好像没有在看,只是任由视线兀自穿透了什么,抵达某个栖居在虚无之中的地方。
但也就像渡边橙心知肚明的那样,喜欢、恋爱,与这一类事相关的感情她并非不明白。
真要到这一点,还得感谢安室透。
虽然那种在特定的人在的情况下,很多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很陌生,让她下意识地连同他一并排斥,事后回想起当时的反应甚至有一点点的无措,但也正如江户川乱步所戳穿的那样,那就是她一直期待的东西,是顺其自然地诞生,在她心底萌芽抽条的人类应有的情感之一。
只是那种东西,也到此为止了。
渡边橙冷静地、面无表情地剥开了一颗特制的巧克力,浓烈的酒精味刺得她眼角泛起了红影。
醇厚清苦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在那种像是威士忌又是别的什么的酒味之中,她想了很多。
从掰下药片塞进嘴里想着要让安室透讨厌自己的自己,到竹枝上,在夜色中翻飞的浅蓝色彩笺。
她知道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或者是灵魂的某个地方,正在酝酿着一种无法命名也不能给予归属的茫然情绪,它在她体内悬浮着、跳跃着
——然后突如其来地坠落。
渡边橙的还停留在餐厅已经被她推开的门上。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在晨曦中静默地看着青年灰蓝色的瞳孔,莫名的,直到这一瞬才迟钝地回味过来,凌晨时被高浓度酒精刺激得**发麻的舌尖上,曾经溜过淡淡的几乎已经被酒精冲散的草莓味。
甜的。
“渡边姐。”安室透最先回过神,露出了属于侍应生的阳光笑容,“好久不见,要吃点些什么?”
为什么,看起来没有讨厌我?渡边橙困惑地想着,内心同时生出了一种惊异。
因为她察觉到,在自己发现这一点时竟然松了一口气。
不应该是这样。
渡边橙的视线越过安室透身后寥寥的几位客人又重新移到他脸上,笑吟吟地回了一个字——
“你。”
安室透:“嗯?”
他面上堪称完美的笑容一滞,慢了半拍,回忆了一下前后的对话确认完自己的理解没有问题,才叹了口气,语气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渡边橙都会生出的无奈。
“不要对男性出这种话啊渡边姐。”
渡边橙眯了眯黑眸,表情看不出有没有对他的反应感到不悦,她仍是笑着的。
“我知道。”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但我也只对安室先生这么过啊。”
“”安室透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是,渡边橙却歪了一下头,用随着臂屈起而垂下的背托起了脸缘,弯起的黑眸像是在笑,又像是没有,毫无预兆地抛出了他原以为她决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在这个时候抛出的台阶给他。
她问——
“安室先生,你查到了吧?”
——你查到了吧?
虽然渡边橙得很笼统,但安室透连思考的间隙都不需要就明白她指的是全部。
从她参与了津田太郎事件,到她作为横滨夕也的身份。
但是除了这些之外,他也不是没有觉察到别的什么。虽也可以试着装傻糊弄过去,但那在夕也面前没有意义,他有没有查到什么,她作为本人应该最清楚了。
“是这么。”安室透敛起了几分笑意,蓝眸却仍然是笑得眯起来的,语气无辜困惑极了。
“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渡边姐为什么要让我查到。那些不是秘密吗?”
“很简单。”鸢色发的少女露出了一个有些莫测的笑容,看他的眼神不知为何格外的复杂,甚至透出了一种似乎连她自己没意识到的挣扎来。
只是语气却是十分的满不在乎。
“因为我想让你讨厌我啊。”
“”从查到渡边橙的身份以来,安室透设想过很多种理由,但在那之中,却从未包含过这一种。
他本来以为,夕也这一层身份可能是渡边橙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用以隐藏她的其他身份或是什么更复杂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又或者,只是假扮神出鬼没、无人知晓其真实容貌的夕也来混淆视听、恶作剧之类的。
但是想让他讨厌她这种事安室透并不是那种愚钝的男人,只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知道很多东西了。
包括渡边橙那种异常又矛盾的心情。
但因此讨厌她
如果要讨厌一个生长在横滨那座城市里、什么委托都有可能会接的情报屋,那他不如先讨厌自己。
毕竟,委托渡边橙是可以自行挑选的,萩原研二的事也好,津田太郎的事也好,她的选择都拯救了很多人。
而他作为卧底,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达成想要达成的目的,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基本没得选择,很多时候即使是无辜的人、是正直罕见的好人,也得死。
也许这个时候回答“是啊我是有点讨厌你了”才更合适,既能断了渡边橙的感情,避免以后可能有的一系列麻烦,又能干脆称了她的心意,但话到嘴边,安室透却感到难以开口。
言语是一种武器。虽然渡边橙嘴上的是想让他讨厌她,可她的眼神却分明不止是那样,如果他真的那样做出回应,她不见得会高兴,反而会被刺伤。
“那恐怕要让渡边姐失望了。”他睁开蓝眸看向鸢色发的少女,“事情没能变成你预期的那样。”
渡边橙:“”
她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笑容渐渐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也就在这一丝变化出现之后,渡边橙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兜兜转转,她忽然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是想让安室透讨厌自己,还是费尽心思设计了那么多,只为了听到这一句话。
#
离开餐厅之后,渡边橙思来想去,还是给折原临也打了电话。
虽然他们俩的友情极其塑料,她不仅看平和岛静雄打折原临也很开心,自己打他也很开心,偶尔会坑对方一把,还经常明里暗里互相递送错误情报,折原临也和她聊天的时候还时不时踩着她的底线跳舞,些很有误导性的话,被她故意装傻岔开话题的时候搞不好还在心里骂过她傻逼
但总之,作为一个人类爱好者,折原临也是真的对人类的一切都很有研究,不论是异常还是不异常的部分。
而且,对她也足够了解。
尽管他每次拿那些来刺痛渡边橙的时候,她从来不会承认。
“所以,夕你今天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有了一个喜欢的男人并且很想睡他?”
听完渡边橙的叙述,这一霎间,饶是折原临也也不由产生了半分的迷茫。
他难道是什么情感专家么?
渡边橙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只是个人类爱好者,兼职普通大学生和新宿的情报贩子。
“临也。”
另一边,渡边橙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在镜子中映出的面孔,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抬挡住眼,忽然问道:
“你知道掷骰子这个游戏吗?”
“一般都会知道的吧?”折原临也反问,红眸中流露出一丝饱含期待的兴味来。
“一枚骰子有六个面,数字分别是从到6,掷出去之后,即使不去看也不特意管它,最后得到的却都是能处于预料范围内的结果——这是一种定向的巧合。”
“换个角度代入一下——如果你第一次凑巧遇到某个人,之后没有刻意去管,还遇到了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
渡边橙拿开,坐直了身体,看着镜中映出的深色瞳孔,反把镜子盖回了桌面。
“那么,那就不再是巧合,而是命运啊。”
“那也不定是对方调查了你的行动,所以才会遇到。”折原临也嗤笑一声,“渡边橙,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是相信命运论的类型。”
“不用查查看对方是什么人吗夕?”他撑着一侧脑袋,慢悠悠地把里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提出了看似很有道理但却留有隐患的建议。
“毕竟你看上去,完全陷进去了哟”
乍一看,折原临也的的确是为渡边橙好,毕竟她的身份不简单,能有会的话,想接近她的人只多不少。总是巧遇同一个人,依照正常思路去想,怎么想都会觉得有问题。
但这样的行为固然符合常理,也不难理解,放在恋爱中的人身上,却是不信任对方的表现,一旦某天被抖出来,即便不会立即分,原本甜蜜的关系也会变得尴尬起来,最后在隔阂对残存的恋心日复一日的消磨下走向终结。
然而不知是因为渡边橙看穿了折原临也的鬼话,还是想法太过坚定,她在这件事上自有一套逻辑。
“唔——其实我想过要查的嘛,可能这就是职业病吧?”
“但是临也,你不觉得把一个人的过去在白纸黑字间分析得明明白白,连同他的性格以及未来都推测出**分,是很糟糕的事吗?一点未知的乐趣都没有了。”
“”折原临也折原临也意外的被服了。
虽然事情就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在布局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终构成期待中的画面让人想大呼“人类真棒我最爱人类了”,但是,如果发生了预期之外的事件,折原临也也一样觉得有趣,甚至有时候会比看到规划好的棋局更觉满足。
想象一下,如果渡边橙喜欢上的男人其实是个便衣警察
虽然渡边橙前段时间加入的那个组织很难查,但是她那两个同伴却很高调,折原临也只是没查到详细的信息,又不是傻,那两人怎么看都应当属于某个与警察对立的黑色组织。
所以日后如果渡边橙和那个男人之间有谁身份暴露了
那个画面,一定超棒的!
又或者,渡边橙以为是个好人的男人其实是个黑/党,还和她分属对立的组织
这么一想,的确是什么都不查更有好戏可看。
于是折原临也愉快地开始了他的情人节扎心一问——
“所以夕,你和对方交往了吗?”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突然,折原临也听到了“啪”的一声——渡边橙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 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章就让橙酱真香了!!!你们快夸我呀!!
以及某种程度上来,零和临也都真相了,然而他们自己不知道
ps:
有妹子评论橙酱是低配太宰宰,这个就他俩是有相似的地方,但是有很本质的区别啊(我不是中也那个梗)
橙酱迷茫甚至幼年试图自杀的根源不是自己的异常,她讨厌自己归讨厌自己,也就是自己这样想,有别人这么或者表现出来肯定会黑化的,零真那么了这个故事绝对要改写了
她痛苦的根源,是残破的记忆,后面和中也的番外篇会写到。
就是,普通的失忆,是缺少某一部分,或者干脆全都不记得,而且后者通常是由被人告知失忆了。而橙酱的时候,是从记忆完整,一点一点记忆缺失的。就是明明知道自己正在失去记忆,却做什么都没法挽救,整个记忆就像块布,关键的和自己有关的部分全是一个又一个的孔
但她知道自己大概是要找什么,就在擂钵街先做起了情报,后来加入异能特务科,包括推测自己要加入黑衣组织顺势提前布局,都是为了把所有的情报汇总起来
零线和晶子线应该能看出来一点,橙酱其实很孩子气,某种程度上来有点傻,自己都知道多数时候事情不会很简单,还在追寻单纯的、不掺杂利用的情感。临也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前面才龙头抗争的事她是不是恶心透顶,只不过他故意想误导橙酱才多加了厌世者那一段
橙酱和种田山头火的矛盾点也就在这里。她知道种田山头火如果以上司来论其实失格了,因为被正常的情感影响了应有的判断,但在这种温情之外,两人间又掺进了上下级的利用就,没法当成普通的上下级,因为种田山头火收养她的原因就不单纯
没写到番外篇看不出来,异能特务科里面,橙酱最有好感的其实是安吾啊。因为她的异能力另一层有副作用,而安吾的出现则影响了这一点,让她能够记住自己是要找什么才一直努力的,保留住这个人格
所以,简单来,只要橙酱恢复全部记忆找回失去的东西,她啥问题都没有,不仅不会琢磨死亡啊自杀啊还能浪得很开心
然而太宰宰,他痛苦的根源正是自己作为人的异常。他的头脑太聪明了,太过清醒,简单地对他“请你活下来”“你想活下去”没用的
他的性格中有很强烈的自毁情绪,朋友、工作,任何东西都不能成为阻止他靠近死亡的理由,不管是在织田作死前还是死后,太宰宰都自杀过
他是真的想努力活下来,但他也是真的想死
这不矛盾,人在看到美好的东西、对什么有点期待的时候,任何借口都能成为熬过一天又一天的理由,但一旦这种借口带来的作用逐渐消弭,再一次感受到了痛苦的时候,又会想死,然后没有死成又看到了什么可以期待的东西循环往复
首领宰更简单了,他继续生存的动力就是完成计划,保住织田作在写的世界,约织田作去酒吧见面既是体验记忆、道别,也很难有没有一层想被什么留住稍微期待一下的想法
非要的话,橙酱对比太宰宰更积极主动一点,太宰宰必须要人拉着、要告诉他你要做什么或者怎样做才更好你去试试看,而橙酱是即便对方不开口,只要她抓住一点点苗头,中途不被破坏,都能抱着那一点点希望挣扎到死
但这俩人的心理都不健康,好孩子不要学,发现和他俩有什么地方相似的话尽早看医生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