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桃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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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中迈入了夏季。

    温度渐渐升高,骤然倾泄的雨水冲刷着路面,阴云密布,暗下来的天空仿佛横亘在头顶上方,压得人抬头看久了就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也不定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已经经历过几任首领的广津柳浪这样想到。

    人总会有老去的一天,而一个组织只要正处在蓬勃发展的阶段,就一定会注入新血。

    如果这股新血滚烫卓越,那便会如同融入其中的岩浆,在附带了摧毁力度的同时,洗筋伐髓,完成另一种全新的变革。

    那这股新血是太宰先生,还是中原先生呢?

    其实并没有确切的答案。

    因为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是港黑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是的,到现在为止。

    只是用看的,谁也看不明白那位森首领和太宰先生每一副表现出来的模样背后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作为上了年纪、多少经历过几波大风大浪还能存活至今的人,广津柳浪心里隐约能够感觉出来,在前任首领去世几年之后的今日,那种维持在那两人之间的微妙的关系,似乎已经演变成了压放在跷跷板两头的形重不等的石块——必有一方在一番较量之后坠落。

    这个坠落背后象征着的可能是死亡,也可以是别的什么走向。

    不过,有了这种猜测并不等同于掺和进去。

    现在这种情况,森首领和太宰先生或许早已察觉,又或者,本就在他们预料之中,还轮不到别人提醒,插足其中。

    而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以这等年纪爬至高位的人,本也不容觑。

    广津柳浪撑着伞,看着披着黑色的长大衣走在自己前面的少年。

    雨下得并不大。

    起先的倾盆大雨已成昨日,现在落下的雨只有细密的雨丝,斜过暴/露在外的背时又轻又凉,丝毫感觉不出攻击性,只是没过多久回过神后就会发现,连同背在内,袖口也都在恍然不觉间留下了雨痕。

    无论怎么,都并不是个适合短暂玩耍的天气。

    但是黑发少年——他的上司太宰治,看上去却对此浑不在意。

    那双材质上等的皮鞋踩在砖缝中浸透了雨水的地面上,脚尖偶尔踮起一下,显得走路的姿势并不那么平稳,好像是在玩一样,可尽管广津柳浪看不见太宰治的表情,却也无法以一个阅历丰厚的老人的身份走在后面感觉出太宰治学着孩童调皮玩耍时应有的愉快。

    一星半点都没有。

    广津柳浪戴着眼镜,并且上了年纪,但不论是头脑还是视力都没有问题。

    文学类的书籍他也略有涉猎。那种充斥着物哀、幽玄、侘寂气息的作品中仿佛蕴藏某种亟于被人发现的巨大情感,从每一片残落的花瓣中堆积而来,只要恰好掀开能应合了人心的那一片,便会急不可耐地喷薄而出。

    而走在前面的太宰治在他看来,并没有于雨中变成情境描写里一个虚化朦胧的影子,也不是停留此处的飘渺轻烟。

    正因为少年的身影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的,所以那些雨水打在对方脸上的感觉也应该是真实的,因而,那种寄宿在对方四肢百骸内、裹覆着摇曳黑色的不知名的事物,也并非幻觉。

    只是,那是并不能够轻易被人触碰的东西。

    被名为孤独的怪物日复一日吞噬啃咬的那个少年,谁也不能将他从以无尽为期限的牢笼中解救出来。

    “哎,雨停了。”步跳到台阶的少年微微侧头,从大衣下伸出也没有接到任何跳出他感觉之外的雨水。

    “如您所言,太宰先生。”广津柳浪收起伞回道。

    太宰治收回,看上去并不在意广津柳浪无趣乏味又谨慎地没有掺杂个人情感想法的回答。

    他的表情很淡,淡到了几乎不存在的地步,如果有人在这时看进他眼底,兴许能够从他空荡的眼神中看出这世上的大多数事物对他来似乎都既无趣又乏味,常见到已经丧失了多加感慨一句的价值。

    “嘛看起来——”

    蓬松卷曲的发间缠着绷带、好像受了伤的黑发少年牵起唇角,鸢色的眼仁仿佛秋风中层层堆叠的落叶。

    ——当它们飘起时,也同时预示着不合时宜的秋风的来临。

    “最佳的工作时间到了。”

    #

    “我有一个建议。”坐在后座上的红发少女合上书,微微抬,食指轻缓地掠过眼角,却在离开面部的下一秒与竖起的拇指构成直角,宛如枪口般的食指直指对面。

    “你呢最好不要有什么不必要的打算。”

    坐在后座另一边的黑发青年身形僵直了一瞬,看了一眼脚上的锁铐,垂下眼,任由散下来的碎发挡住上半张脸,“巴罗洛,我了很多遍了!让我见琴酒!我怎么可能是卧底?!这一定是误会!或者或者有人蓄意陷害我”

    “好籍此消耗组织的力量?”渡边橙轻笑着接了下去,食指点着唇,语气带了几分煞有介事的慎重,只是笑容却没从她脸上收下去,以致于她此刻的神色在人看来带着浓烈的嘲讽意味。

    本以为引起她重视找到转的黑发青年抬头看见她这副样子,原本滑到了喉间的话突然一鲠。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试图以你作为切入点,动摇上面对成员们的信任,循序渐进地在背后操纵,一点一点地瓦解组织——”

    红发少女轻柔地着,拿着书的右抬起,冰凉的封面慢慢地滑过他的脸,平滑的触感在那种令人悚然的凉意中却仿佛是毒蛇身上长出的鳞片。

    那张距离很近的面孔无疑是十分漂亮的,可是当他感觉到女性轻浅的呼吸时,却好像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看到她接着笑了一下,蓝眸不偏不移地看向他,轻声问——

    “对吗?”

    对吗?

    当然是对的——她已经把他准备拿来为自己辩驳的话完了。

    但其实他要的不止这些。他还有更多的理应可以拿来混淆一时的辞。

    可是那个眼神让他一时半会不出话来。

    ——让人战栗,浑身发冷到似乎栖居在躯壳下的灵魂都在颤抖。

    那可能是假象,也可能只是他在对方笑容背后的审视目光中所产生的假想,但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在和对方视线相接时,什么都是空的。

    头脑中的所有想法仿佛都被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挖了出来,还捧在里,笑吟吟地展示给他看。

    黑发青年忽然有了一种心理性的呕吐感。

    如果只是一次,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无法忍受。

    但从他的身份遭到怀疑不,是身份暴露被巴罗洛抓到开始,他就好像一直在经历着这样的过程。

    这是什么?是巴罗洛的审讯段?

    他绷紧了神经。

    还是——只是巴罗洛本身性格如此?

    无论哪一种都有可能,也无论哪一种都像是破不开的牢笼。

    枪被收走了,下巴也被巴罗洛卸掉检查过是否藏有毒/药。

    但是巴罗洛毕竟是女性。黑发青年想。

    男人身体她总不方便碰,让其他人来搜也不至于有巴罗洛仔细可怕,总会有那么一点遗漏。

    我有一个建议

    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了红发少女刚才的话。

    你呢最好不要有什么不必要的打算

    她刚刚为什么会忽然这样?黑发青年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来你终于想到了。”

    他械地转过头,红发少女正看着他温柔地笑起来,仿佛十分满意般,拍了拍。

    #

    “大哥。”伏特加站在阳台上,有一点忧心地往楼下看。

    “只有巴罗洛一个人去没问题吗?虽然还有个底层成员跟着帮忙开车,顺带做点别的事,但那毕竟是在组织里潜入了好几年的卧底,万一”

    伏特加忽然停住了嘴——冷绿的眼瞳看向了他的方向。

    “伏特加。”

    琴酒平静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这样的想法,是在侮辱谁?”

    是在侮辱谁?

    从上而论,巴罗洛加入组织是那位先生看好的结果,让她一个人处理卧底也是大哥的安排,而这些无疑都意味着他们认可巴罗洛的能力。

    他的担心在这样的情境下显然不仅仅是担心,还是对那位先生和大哥包括巴罗洛本人的质疑。

    “大、大哥。”想明白了这些,伏特加立刻道歉补救,“是我没想好。”

    琴酒看他一眼,收回了目光,没有话。

    伏特加想清楚了什么,琴酒基本上可以猜到。

    那是伏特加需要搞明白的东西,但却不代表他的全部想法。

    放巴罗洛一个人去处理卧底,信任多少是有一点,但还没有占据全部。

    理性来看,巴罗洛没有必须加入组织、为组织尽心尽力地做事的缘由,虽然套上情感的框子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可就是因为太顺理成章了,才让人难以干脆相信。

    但也不是没有合适的理由。

    那天下午,他比伏特加先走进别墅,耳力本身也不差,基安蒂的话,他实际上听得一清二楚。

    呵。因为觉得很刺激才会看上他吗?

    琴酒嘴角隐现一道浅弧。

    想到那时被他用枪抵着头部还面不改色地看过来,朝他笑了一下轻吻他背的红发少女,似乎也并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不过,在追求刺激之前,最好还是先做好一不心被反客为主的准备。

    “巴罗洛。”

    琴酒拨开浅金色的长发,调了一下耳麦。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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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组织是外界给予的称呼,具体的名称从来也没有人特意去提,而这个称呼的来源也是因为组织的代表色是黑色,并且其中成员常穿黑衣。

    然而这个特征就实际而言,并没有什么辨识度。

    渡边橙笑吟吟地从收银姐里接过找零的硬币,纯黑的袖口掠过桌角,正对上她目光的收银姐也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走出超市,一颠着那盒还冒着丝丝冷气的冰淇淋,空出的划拉着翻开新消息。

    只有你是草莓味:之前的明太子奶油意面终于空下来时间试做了,味道果然有一点不太一样

    只有你是草莓味:图jpg

    裹覆着黄油的意面圆润光亮,混杂其中的蔬菜丝看上去新鲜水嫩,上层的鱿鱼块切面平整,覆盖着一层明太子,从顶部淋下来的淡奶油,如同冬日阳光下融化的白雪。

    而且,整盘意面以渡边橙的眼力竟然找不出一丁点蒜碎。

    没有任何她讨厌的东西。

    没有来由的,又似乎隐约能够感觉出某种缘由,渡边橙压下八角帽的帽檐,忍不住笑起来。

    夕烧:哇——看起来超好吃!透君好厉害!

    夕烧:不一样也没关系呀,这样反而更好。不一样的味道刚好是透君出品的独家味道

    夕烧:哎,干脆取名叫明太子奶油意面透君改怎么样?

    渡边橙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打开了冰淇淋盒,一边用附带的塑料勺挖了一块冰淇淋送进嘴里,一边接通了震动着的电话。

    我出品的独家味道

    似乎是觉得问出这个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安室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

    是什么味道?

    “这个嘛”渡边橙拿着勺子拨了拨盒子里化得有点软的冰淇淋又停住,塑料制的勺柄顶端抵着下巴,蓝眸看向远处。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整条街道,绿色的三角状梧桐叶在暖风中轻微飘动,从树下经过的路人有的独自一人,有的结伴相行,有的谈笑皆欢,也有人面露怒容、神色冷淡,有些人行色匆匆,还有另一些人沐浴在阳光下缓步前行。

    这样的画面她好像见过无数次,又好像才是第一次见。

    “这个当然——”

    渡边橙从长椅上站起身,看了看头顶上方沙沙作响的绿叶,回忆了一下自己尝过的味道,笑了。

    “——是秘密哦。”

    是人間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  剧场:

    琴酒:我看你是在侮辱我看女人的眼光

    伏特加:我不是我没有大哥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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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橙酱:本来想既然是透君出品当然是透君的味道啦,后来仔细一想我还没有尝过!亏了!(拍桌jpg)

    零:你看一下对面剧组,我觉得我们的画风快变得和他们不一样了

    ps:

    前几天不舒服,姨妈又突然来了,超折腾人的呜呜呜

    冬天感觉自己仿佛是鬼化前的鬼舞辻无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