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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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夫妻俩何曾见过赵权这般的人才, 便是喜欢也喜欢不过来的,又见他对自己娘子这般体贴温存,对他更是百般照顾。

    夜了,赵权关上房门, 屋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房屋狭, 不过靠墙安了一张床, 靠窗的地方有一个老旧的矮柜。

    赵权将长亭抱起来,放在靠墙的一边, 将被子给她盖好, 然后自己合衣躺在了床的外侧, 中间隔着不窄不宽一条空隙,背着长亭盍目而睡。

    他闭着眼睛,却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稳中却有些浮躁。

    赵权翻了个身,面向长亭, 油灯昏暗的光线下, 只看到长亭似峰峦起伏的侧脸。

    她似是真的睡得很沉,面色苍白中却十分平静,好像……好像要这样睡到天荒地老一般。

    赵权不知自己看了多久, 像是陷进去了一样, 许久方才轻轻叹了口气, 几不可闻地道:“你一定要醒过来, 本王等着你醒过来……”

    油灯渐渐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山野农家,四野寂静,天地仿佛陷入了长长的等待,等待黎明到来的那一刻。

    翌日,赵权扮作个渔夫模样,脸也抹得黑黑的,戴了斗笠提着鱼篓往临城郡去了。

    临城郡来不远,可真靠两条腿走起来也很费力,赵权天刚亮就随那老汉出发,午时过了才到临城郡。

    赵权随意扯了个谎,便离开那老汉往暗哨处走去。

    这一路的追杀使他变得更加心,其实他心中知道,今天来临城郡是个十分冒险的举动,朝中有人勾结了燕国,务要趁这次机会致他于死地。

    他出行的路线如此隐秘怎会轻易被人缀上,定是自己人走漏了风声,如今他没死,对方定然心慌,留下他这样一个仇家,谁都会寝食难安。

    想来定是要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只是不知道临城郡这个暗哨点是否还在,为了长亭的伤,这个险也值得他冒。

    赵权走到了一家酒楼外,这家酒楼楼高数层,虽不鸟瞰全城,却离他的暗哨点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若是赵权来选,这个酒楼的顶层定是极好的观察点,着两条街的人流都可在掌握之中,只要走进这两条街,定无所遁形。

    赵权顿了顿脚步,往酒楼斜对面的一座茶楼走去。

    这座茶楼不过两层,不甚起眼,来往喝茶的人也都是些布衣白丁,赵权如此扮,走进去也不算眼。

    赵权在二楼靠窗的地方落了座,这个位置有些隐蔽,窗棂的遮挡使外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而里面却可将对面的酒楼看个一清二楚。

    赵权意态悠闲,缓缓品着店二端上来的茶,冷冷地盯着对面的酒楼。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对面酒楼的最上一层,靠街窗户微微开启了,露出一人身影,那人朝街上看了看,掏出一个东西,对着暗哨点那边闪了闪,一片晃眼的白光迅速闪了两下,窗户合上。

    赵权垂下眼,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下了楼,戴上斗笠,从容地离开了这条街。

    赵权脚程很快,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两人落脚的农家。

    离开临城郡,赵权心中早已有了算,看来自己的这些暗哨点早已在人掌握之中,自然不能再与之联系,轻易不能暴露行藏。

    长亭如今昏迷不醒,只能先找个地方落脚,等她醒了再做算。

    他如今耳目尽失,丝毫不知道朝中的情形,他性子又有些多疑,自然不肯再轻易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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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就快要下山了,冬日里难得见到如此好的天气,赵权背负弓箭,肩上扛着一根粗树枝,树枝尾部挂着一串刚猎来的野物。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自家的屋子了,虽是一个不甚起眼,赵权却总能一眼望到它。

    赵权嘴角轻松,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往那屋走去。

    赵权自那日离开了临城郡,便换了一条路,带着长亭往北而来,在这个村子里住了下来。

    他没有往南回周国,他的皇兄想要他死,定然不回让他轻松地南归。

    赵权反其道而行之,往北走了许久,那些追兵哪里想到他会不回周国,反而往北走,这让追兵彻底失去了他的行踪。

    赵权带着长亭在这个村子里安置下来,对外称自己是投亲的秀才,亲戚死了自己还遭了强盗,娘子被撞伤了头,至今昏迷不醒。

    周围村民都很朴实,见赵权长得比那画中的神仙还要俊上三分,话间彬彬有礼,果真是个读过书的人,就是与他们这些粗俗的村民不一样。

    众人见赵权带着一个病怏怏的娘子,又是个书生模样,都帮衬着他,到底是置办起了一个家。

    长亭一直昏迷,两人身上的银两也没剩什么了,赵权只能跟着村里的猎户去山上猎换钱。

    幸好他骑射功夫是自就学起的,如今虽不上战场了,可总还有用武之地,赵权没几天就摸透了这猎的巧处,如今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设置陷阱捕猎。

    只是长亭的病依旧毫无起色,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昏迷,赵权要外出猎,只能请了同村的一个大嫂帮着照看长亭,顺便帮长亭日常洗浴。

    赵权还未走近自家院,就透过栅栏看见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赵权的心砰砰直跳,生怕自己看花了眼,迈着大步往这边跑了过来。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如此急切喜悦的心情了,心中仿佛有种甜蜜和欢喜在生长,刺得他的心剧烈地跳动。

    赵权跑到门口,院中的人似是听到了脚步声,慢慢转身过来,赵权手一松,肩上的猎物落了地。

    那人一双眉斜飞秾丽,眼睛里却似是含了秋水,漆黑清亮,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更衬得她肤色白净如玉。

    赵权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上前几步将她抱住,手抚着她的头发,心中柔肠百转,却只能有些哽咽地开口道:“你终于醒过来了……我多怕你再醒不过来……”

    “长亭……”

    赵权听着自己音色低沉地叫出她的名字,仿佛在心中已经蓄了很久很久一般,缠绵在口中,似是吐露了什么心事。

    长亭头枕在赵权肩头,两只手垂在身侧,却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赵权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这才将长亭放开,长亭退了一步,却只眼神怯怯地看着赵权。

    赵权这才发现长亭有些不对劲,长亭有时会沉静,有时会得意,有时会狡黠,可那双眼睛却总是清亮自信的。

    可现在他面前的长亭,眼神却有些惊慌躲闪,竟似是被他吓到了一般。

    赵权忍不住上前一步,拉着长亭的手,疑惑道:“你……你怎么了?”

    长亭的手缩了缩,却还是没有抽出去,只是整个人更加的畏缩,往后又退了退。

    赵权的心似是被人猛地攥了一下,疼得他捂着心口大口地喘了口气。

    长亭见他这般,像是被吓到了,睁大眼睛问道:“你没事吧……”

    赵权盯着她,满眼不相信,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长亭垂了眼,眼神中尽是迷惘之色,只见她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赵权顾不得心口疼痛,拉着她问道:“你再好好想想,我是谁?你真的记不得了吗?”

    长亭无意识地摇着头,似是极力在想,口中喃喃道:“我不记得了……我是谁?”

    厨房中走出一人,原来是照看长亭的李大嫂,那李大嫂见赵权回来了,喜道:“王秀才,你家娘子醒了!”

    赵权只呆呆地拉着长亭,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愣了愣,不知是问她还是问自己,“她怎么了?”

    那李大嫂皱眉道:“你家娘子醒是醒了,就是好像不认得人了……”

    赵权转头看向她,那李大嫂倒是想得开,笑道:“王秀才,不管怎么着,你娘子醒了就是好事,她要不记得事,你慢慢跟她,早晚会记起来的,记不起来也不紧,两夫妻在一起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赵权听着那李大嫂的话,不由得转向了长亭,长亭似是被他刚才的样子吓到了,有些怯怯地往后缩了缩。

    赵权心中一软,柔声道:“你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长亭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好意,抬起头看向他,眼神似鹿一般清澈透底。

    赵权对着她笑了笑,眉眼似春风拂过,长亭眨了眨眼睛,声道:“真的吗?”

    赵权眉眼的笑意更深,拍了拍她的头,像是哄孩子一般,低声道:“真的。”

    那李大嫂见两口这般恩爱,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走到长亭身边,道:“我王家娘子,你真是好福气,你看你相公生得比那画上的神仙还好看,对你还这般好,真是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长亭有些迷惑道:“相公?”

    然后看着赵权,赵权还未开口,那李大嫂笑道:“可不是你自己的相公吗?连这个都忘了?”

    长亭望着赵权,迷惑地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歉意,轻声道:“我不……我不记得了……怎么办……”

    赵权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一疼,柔声道:“无妨,不记得便不记得了罢!”

    长亭见赵权这般温柔,似是有些欢喜,垂下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李大嫂见天色也晚了,笑道:“王秀才,厨房里的饭快好了,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