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长亭听得瞠目结舌, 她素知高门大族生活奢靡,却没想到赵权也是这般,想着一池湖水,引来温泉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竟被他得这般轻巧。
不禁皱眉道:“这也太奢靡了,不过就是一池莲花, 再过两月它自然就开了, 何必这么耗费人力……”
赵权听了这话却笑了,点头赞道:“你知怜悯人力, 倒是很好。”
长亭未想到他反客为主, 不禁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回道:“明明是王爷耗费人力做了这事,怎倒好来教训起我来了?”
赵权见她有些恼了,不欲再逗她,只笑道:“其实引来温泉水并未非你想的那般,京城所处之地本就多有温泉眼, 大凡京中权贵, 皆会引温泉入府中,此法前朝便已盛行,及至本朝, 不过循例而已, 便是宫中, 几宫主位亦有温泉享用。”
长亭出身山林, 哪里懂得这些累世大族的奢靡享受, 自然听得称奇,点了点头又疑道:“那王府也有吗?”暗想若是王府没有温泉,赵权自他处引来温泉水也不是个轻巧事。
赵权宽和一笑,耐心道:“晋王府乃奉皇命敕造,于前朝宠臣裴禹的旧府改建而来,这偌大的后园,便是放眼京中,也再找不出一个了,裴禹因深受皇帝宠信,煊赫一时,他又是个重享乐之人,怎会不在自己府中引入温泉?”
长亭听赵权娓娓道来,竟像是听书一般,连那一池莲花也先放了放,凝着眸光,只看向赵权。
想了想,却皱眉问道:“可我住进倦勤院这般久了,却并未见到院中有温泉?”
赵权见她眸中盈然有光,隐然还有丝欢喜在里头,不禁放柔声音为她释疑道:“倦勤院乃是后来新建,本王不喜人旧宅,选这里建府,不过看这后园罢了。”
长亭了然,赵权本性高傲,这倒是像他做的事,不禁又问道:“既然府中就有温泉,那王爷为何不将温泉水引入倦勤院?”
赵权神色柔和,似闲话家常般淡淡道:“耽于享乐之人如何做成大事,况且,本王并不喜欢温泉那股子怪味。”
长亭不禁轻轻一笑,揶揄赵权道:“王爷喜欢的东西寥寥,不喜的东西倒是极多……”
赵权看着长亭,只觉这一笑如明月破开乌云,皎洁光辉,溶溶如月,一时心底似是被什么缠绕了一般,丝丝缕缕,不可断绝。
赵权转开眸光,眼角眉梢皆是温柔,淡笑道:“你便是想本王严苛罢?”
长亭狡黠一笑,状似无可奈何道:“这是王爷自己的,我可什么也没……”
赵权摇了摇头,拿起船橹,慢慢地摇着船穿行于莲叶之间。
赵权摇得很慢,若是长亭得趣儿了,便会停下,由她去玩耍,他便坐在一旁,享受此刻的自在惬意。
长亭兴致勃勃地摘了好几个莲蓬,一时又要摘几片荷叶回去做荷叶鸡,自去挑选着称心的莲叶。
两人来的本就匆忙,这船上也没有什么器具,长亭只能徒手去拧,倒是有些费力,赵权在旁只悠闲自得,权当自己是个船夫,却全然没有上前帮手的算,长亭看过他几眼之后,便知这人绝不会帮手,幸而她对此已是惯了,自顾自地想办法。
长亭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左顾右盼地看了看,只见前方有枝莲花将放未放,甚是秀美,一时想着既然来了,也摘一枝回去应应景,便忙忙招呼着赵权将船停在那支莲花的旁边。
莲枝甚高,长亭不得不站起来,将那茎干拗断之后,一时倒拧不下来,因脚下是船,虚虚浮浮很难借力,长亭只得耐下心来,一点点地将那茎干拧断,因她手上用劲,脚下便有些不稳,带着船也摇晃了起来。
赵权坐在一头,只提醒她道:“心些……”
长亭头也未回,笑着回道:“王爷放心,马上就拧下来了……”罢手上一使劲,硬将最后一点给生生扯断,如此却不防脚下一晃,她登时头重脚轻,失了准头,手上待去抓点什么稳住身形,却哪里找得到东西扶住。
“咚”地一声,水花四溅,长亭未来得及挣扎,便干脆利落地一头栽进了湖里。
赵权本是一直注意着她,刚提醒完,却不想长亭这般不济,竟未给他一丝反应的空隙,待赵权伸手去抓时,长亭已是落了水。
赵权扶在船舷上,连连唤着长亭的名字,可长亭落水那处只冒了许多泡起来,哪里有人,左右四顾,方才落水之人却并没有浮上来,他心中本不是很焦急,长亭过自便在山中的剑湖练功,水性自是很好,因此,他只当她是在和他闹着玩,口中还着:“莫闹了,湖水寒凉,快出来!”
可连了几句之后,也不见长亭冒出水,水面也渐渐平静下来,赵权关心则乱,一时不禁立了起来,往另一边又唤了几声,音色已渐显焦急。
“长亭!”赵权声音已见厉色,眉头也紧皱了起来,正待要跳下去。
“哗”地一声,一人从水中冒出来了头,赵权心中大定,面上却有责意,微斥道:“还不快上来!”
长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嘴里还衔着方才采的那支莲花,似是划水累了,便轻轻地扑到船边,将那莲花往船上一放,一脸自在地抬头,笑盈盈地望着赵权,脆生生地唤了声:“王爷!”
好似了胜仗回来。
赵权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只觉这一笑清似芙蓉,娇若海棠,那一声“王爷”竟引得他的心儿“砰砰”直跳,身体隐隐泛起一股隐晦的冲动,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儿一口吞了下去。
他神色未变,只微有些严厉道:“快些上来,你如今的身子哪里能泡在湖中。”
长亭却笑了,似是有些新奇地道:“水里可舒服了,竟真是温的!我很久都未曾下过水,原先在山上,我可是日日要去剑湖里游上那么一圈,那水才是真的冷,这个水算什么……”
罢眸子提溜一转,似是引诱道:“王爷,要不你下来试试,反正天快黑了,也不会有人看见……”
赵权怎会告诉她,这湖周边早已暗暗布满了侍卫,因他带长亭两人游湖,怎会没有准备,伺候的侍女这时也早在岸边等候,亏她什么都不知道,还道两人真是偷偷来此。
赵权肃容道:“快些上来,这样湿漉漉地回去成什么话!”
长亭并不怕他,心底却升起一股作弄之意,眼中有股坏意,只见她歪着头,望着赵权狡黠一笑,未及赵权反应过来,便抓着赵权脚顺势一拉。
赵权哪里想到长亭会这般大胆,竟敢拉他入水,脚下一趔趄,“咚”一声落了水。
赵权手忙脚乱地浮出水面,连连抹了抹头脸上的水,模样甚是狼狈,赵权冷着脸四处望去,长亭却忽然在他一丈处冒出了头,正眉开眼笑地冲他吐舌,一派得意至极的模样。
见赵权面色不虞,惊诧恼怒的样子,偏生还火上浇油地揶揄道:“王爷,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赵权只觉她笑得甚为刺眼,眼睛微眯了眯,却只喘着气狠狠地盯着长亭,长亭见他神色泠泠,却仗着自己水性好,还不怕死地冲他歪了歪头。
赵权嘴角一勾,眼中却似是闪着火花,只看了长亭一眼,猛地一头往长亭那边扎去。
长亭怎想到赵权竟真不顾身份地亲身来抓她,赵权本就身量高大,长亭离他不过一丈之远,赵权这一扎之下,竟堪堪已至长亭面前,长亭禁不住惊呼一声,幸而她反应敏捷,顺势往后仰去,脚下一蹬,迅速往后游去。
赵权自然不比长亭在水下经验丰富,大手一抓,却只抓到长亭一片薄绡,哪里还有长亭的人。
赵权闷在水下,隐隐见到前方的身影,便一身不吭地往前游去,眼见就在前方,那的人却似鱼儿一样狡猾机灵,轻轻一扭便离了他的视线。
赵权被激得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抓住那滑不留手的人,待他浮上水面换气时,那人却已往岸边游去,见他露头,竟也好整以暇地停下来,只像个鱼一样吐了一口水,口中还笑道:“王爷想在水里抓我可还差了些……”
赵权心中似是拱着一把火,想也未想就朝长亭扎去,长亭“咯咯”一笑,也不惧他,似鱼儿一般往岸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