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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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两人方才所处之地离岸边并不远, 长亭不过游了一刻,便已渐渐靠岸。

    此刻夕阳已落,四周昏昏暗暗,却可见人影, 长亭从水里冒了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水, 沉沉地走了两步, 还未上岸,就听岸上有侍女低呼道:“姑娘!”

    长亭听见初夏的声音, 心底一松, 又兼今日狠狠地戏耍了赵权一番, 再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生气的模样,更有几分雀跃,身后水声渐响,想是赵权也游至岸边了。

    长亭也不回头,快步上前, 随手从侍女手上拿了披风, 往身上胡乱一裹,笑嘻嘻地了句:“快去看你家王爷!”

    罢得意一笑,拢着披风就往倦勤院跑了去。

    长亭前脚刚走, 赵权已大步上了岸, 只是此刻发冠已落, 墨发散乱, 浑身都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 哪里还有半点晋王殿下的模样。

    侍女何曾见过赵权这般,皆是惊惶,忙上前为他披上披风,赵权寒着个脸,一把抓了披风,一言不发地往前方奔跑的人追去。

    “砰”地一声。

    长亭冲进房中,猛地将房门关了起来,背靠着房门,“呼呼”地喘着气,侧了侧头,已听见院中的响动,想到赵权气急败坏地模样,不禁“噗嗤”一笑。

    院中侍女俱为惊慌,下午本还是好端端的两个人,这个时分却一前一后浑身湿透地跑了回来,江姑娘一回来就冲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她身后的殿下竟也浑身湿透,披散着头发,一脸冷峻危险地冲了进来。

    待侍女战战兢兢地请安之后,赵权却理也不理,只大步冲到长亭房门口,喘着粗气,寒声道:“开门!”

    长亭虽未见他模样,可听他声音也知他此时定是怒极了,却抑制不住笑道:“不开!”

    赵权心底的火似乎将全身的血液烧得沸腾,身体的欲望也积蓄到似乎马上就要爆发,只见他大力拍了拍门,暗哑有力地了句:“给本王开门!”罢似是压抑着身心的冲动,只粗喘了两声。

    “江长亭!给本王开门!”赵权复又低低喊了句,声音不似方才,却隐隐透出些危险与缠绵的意味。

    长亭本是与赵权闹着玩,可此刻听得赵权连名带姓地叫她,心中莫名窒了一窒,似有股热流涌入心间,长亭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握了握拳,却并未话,只将那房门抵得更紧了。

    屋中的烛光将房门里那人的身影映了出来,赵权抬眸一看,两人原是极近的,那人正背靠着房门,与他不过一门之隔,赵权心中涌出万般柔情,拍门的手竟落不下来,只停在房门上,手底温柔,好似描摹一般。

    只是分明手上触到的是生硬的木门,可心却不争气地“咚咚咚”响得让人心烦意乱。

    两人竟忽然无话,赵权却似有千般万般言语,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句低低地:“开门,让本王进去……”

    长亭听了赵权的话,心底越发慌乱起来,她甚至有些烦躁,咬了咬唇,定神道:“王爷,太晚了,我身上湿透想沐浴后就歇息……”

    完顿了顿,又低声道:“你快回罢……”

    赵权按着房门,眼中不复方才欲望炽烈的模样,只是眸深似海,默然地望着里面的身影。

    他眼底心里皆是房中人的或是娇俏或是灵动的模样,他只要用力一推,里面的人便也挡不住。

    他想她,想得到她,得到她的身体,更想得到她的心,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他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一瞬间有冲动推门进去,只将那人狠狠地拥入怀中肆意蜜怜,教她心里眼里也只有自己,再不离开自己身边。

    房中烛火闪烁,映得里面那个身影似乎也微微晃动了一下,良久,赵权按在房门上的手只缓缓成拳,眸中的热切激荡也渐渐散去,有那么一刻,晃似还有一丝怔忡。

    长亭虽是背对着屋外,耳中却将外间赵权的呼吸听得清楚,两人沉默相对许久,长亭仿佛听见赵权轻轻地叹了口气,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可屋外脚步声渐轻,想来是那人离开了。

    长亭莫名松了口气,却听到赵权低低地的声音传来,长亭忍不住侧头听去,原是那人正低声吩咐侍女:“速去给江姑娘备水沐浴,她今日落水受寒,别叫受了凉,再浓浓地熬些姜汤与她喝,晚上守夜警醒些,若是有什么,即刻到前院书房来禀报本王……”

    那侍女低低应诺,脚步声复又响起,想是那人往书房去了。

    长亭不知为何,听了那人的话心底却莫名一酸,拢了拢披风,默默地想着:他也落了水,方才在房门外立了许久,也不知受寒了没有……

    就那么怔了一刻,脑中忽然警醒起来,又想起自己近来的心事,望着床头那枝逐渐干枯的野花,眸光却渐渐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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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十五,自古十五夜望月皆是雅事,长亭一时兴致,便邀了赵权于倦勤院饮酒,二人近日相处和谐,也越发了解彼此的性情,因赵权对长亭总守着君子之风,让长亭也少了许多拘谨。

    赵权料理完朝事后虽是有些晚了,却依约欣然而至,还特地携了两壶宫中新酿的石冻春为长亭助兴。

    长亭早已吩咐人洒扫庭院,又叫人将几案摆在院中,她本无事,几案上又摆好了各色下酒的时令菜,皆是些名厨所做,自然引得长亭两眼放光,垂涎不已,久候赵权不至,便悠悠闲闲地就着菜,自斟自饮起来。

    赵权甫一踏进院门,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长亭一手叼着双筷子,一手优哉游哉地品着酒,好不潇洒快活的模样,禁不住嘴角一扬,扬声笑问道:“哪里有客人未至主人家自己倒先喝了起来的道理……”

    长亭侧眸一笑,自得道:“王爷不自己迟了,怎么反倒怪罪起我来……”

    赵权知她个性本就洒脱不羁,哪里会真守着这些规矩,只摇头一笑,将两壶酒放在长亭面前,长亭看他一眼,拿过酒壶笑道:“好今日由我作东道,王爷忒般客气。”

    完不待赵权发话,竟是不客气地掀开酒壶,就着那壶嘴轻轻嗅了嗅,眉头微微一皱,再一嗅,忽然喜笑颜开,惊喜道:“这是新酿的石冻春!”

    赵权见她脸色一瞬间竟似是变了几变,堪堪是个酒鬼模样,又见她满面笑容,由不得也带了几分笑意,道:“你这鼻子竟比你的嘴还灵光,这也是奇事一件,难得难得!”

    长亭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嘲笑自己既好吃又嗜酒,一时竟不知如何还嘴,忿然之下,只抬眸瞪了他一眼。

    赵权见她平日里伶牙俐齿,此刻却被自己揶揄得还不了嘴,只拿眼睛瞪自己,又因她吃了些酒,神思虽是清明,可眸光中却难免带了一丝肆意之态,颇有些引人的意思。

    一时心情舒畅,也不要长亭招呼,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侍女要上前服侍,赵权却挥了挥手,自己提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举杯望向长亭,笑道:“本王来迟,就自罚一杯!”罢眼角含笑,仰颈满饮了一杯。

    长亭见他豪爽,心底自是欢悦,油然道:“王爷请用些菜。”

    赵权看了看一桌的精致菜,想来长亭均已尝过,便放下酒杯,举箸略用了些。

    长亭既作东道,自然殷勤些,替赵权满上一杯,二人你来我往,均不提前几日落水之事,只当与友人相聚,因长亭好酒,赵权便将宫中酿酒之法细细与她去,又拣些名酒轶事了,因他口齿生风,书上那些佶屈聱牙的话竟被他得引人入胜,长亭更是听得兴致盎然,推杯换盏间,不觉已月上中天。

    夜幕降临,院中早已点了灯笼,因要观赏月色,便并未点太多,若明似暗的光映在两人脸上,均有些朦胧与寂寥。

    长亭放下酒杯,抬头望着好似正悬于赵权头顶的明月,明月大似玉盘,清寒皎洁,映着月下之人,竟分外潇洒飘逸,卓尔不群。

    长亭心中暗暗一叹,却不欲泄露心事,只笑着指了指空中明月,道:“王爷快看,今夜的明月分外的大,月色也格外地好。”

    赵权循着她的手望去,的确月色撩人,月圆人圆乃圆满之意,甚对了他的心思,含笑回转过来,长亭已替他斟满一杯酒,笑盈盈地对他道:“王爷,我敬你。”完举杯满饮,丝毫没有扭捏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