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柠檬树下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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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3

    都比“不爱”更伤感的是“爱过”,可比“爱过”更伤感的,是“富过”。

    ——景口玉言

    阿开最后的眼神让景云又一次失眠了,没心没肺的景凿墙也变得多愁善感,倒是白白便宜了宋凉月,一见她失眠,就立刻搬出资料、打开电脑,生怕她躺着发呆虚度人生。

    “宋凉月。”景云一边录入数据一边问她,“你看不出来我心情不好吗?”

    “知道啊。”这题宋凉月抄了龙洺的试卷,没有解题过程,但有正确答案。

    “那你还催着我工作?”

    “你不也催着大师兄吗?”宋凉月反问,自从那天学会了惊讶,她就一直在完善自己的表情管理系统,比如反问句时得昂起下巴、挑眉不屑,鼻孔还得出冷气,哼哼哼!

    下一秒,她就被景云过肩摔了。

    凉学渣仰面倒在床上,疼得气若游丝,什么表情管理,活着不好吗?“我是看大师兄生气了也一直在坯房揉泥,就觉得你应该也可以”

    景云啪啪地敲着键盘,撇嘴不屑,“怎么连你都在意他生气?篱笆也发信息问我出了什么情况,难道他在龙家窑是什么白莲花圣母不成?”

    宋凉月虽是事不管、大事不问,但她入门早,很多事只是因为不善交际才不参与其中。“龙家窑每个人都被大师兄帮过,好比篱笆,原本她高考落榜,师傅收她进来是代替之前洗衣做饭的孙嫂,但大师兄知道篱笆还想读书,就劝服了魏师傅让她复读,一边又揽下洗衣做饭的活儿,好让篱笆有空学习。”

    “”景云莫名有点心虚,“还、还真是圣母啊。”

    宋凉月翻了个身,乖乖钻进被窝保平安,“所以大家是真没见过他生气,才会觉得奇怪。”

    景云本以为只有自己没见过他生气,没想到连第二个入门的宋凉月也没见过,可见阿开生气确实是个奇观。“哎,你每个人都被大师兄帮过,那你也有吗?”

    宋凉月在龙家窑一向孤独勤勉,朋友都没一个,能需要什么帮助?然而她钻出被窝,高举右,“当然有!”优质学渣的光环再度附体,此刻她是一名优质社恐,“我刚学烧柴窑的时候,不太熟练,有一次封好了窑准备点火,幸亏大师兄眼尖,发现魏师傅还在里面。”

    “”

    “我想,这也算是一个帮助吧。”

    “这不是帮助!这是大恩大德!”

    “哦。”宋凉月点头,鼓起勇气问景云,“其实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让大师兄生气的?”

    景云前一秒怒吼,下一秒闭嘴,她要怎么回答呢?总不能自己天赋异禀吧,只得把笔记本电脑一盖,也爬床睡觉去了。

    宋凉月着急叫出声来,“哎呀你怎么也睡了?”

    有那么一刻,景云觉得她爷爷的封号真该给宋凉月才对,这闷葫芦压榨起员工来,是比景扒皮还扒皮啊!

    ***

    除了景云外,龙洺最近睡得也不好,总是做一个噩梦,梦见阿开突然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龙家窑,他又要碎石又要揉泥,累得要死要活,最为可怕的是,梦里他竟然没有染头发!

    这个噩梦吓得洺爷一大早就醒了,冲了个澡洗掉一身冷汗,决定去街上吃碗拌面压压惊。他刚在摊位前坐下,就撞见景云在隔壁报刊亭买杂志,正纳闷她竟还有闲情看杂志,却瞧她大一挥,二十块一本的chic一口气要了十五本!

    这、这哪里是破产的样子的啊!

    “喂喂”龙洺顾不上把面拌开,急吼吼地叫住她,“十一,你买这么多杂志干嘛?”

    景宝斋的财务问题已然公开,景云倒也豁达了,大剌剌地往他位置上一坐,热腾腾的葱油面端起来就吃。“一个问题二十块。”纵然最近猪肉涨价,但景凿墙的物价依旧稳定,“明天还得请我吃一碗。”

    “”洺爷有苦不出,谁叫他猜不出那三个t,也搞不清她为何买这么多杂志。

    景凿墙一边吃面一边解释:“这期chic随刊附赠ml的兰蔻眼霜样。”

    “ml?”洺爷挠头,“那有啥好买的?”

    “所以啊。”她拍拍桌上厚厚的一摞,“我买了十五本,5ml就是一瓶正装,专柜要六百块呢。我再把全新的杂志五折挂在闲鱼上,等于一百五十块买一瓶眼霜啊。”

    “!!!”

    龙洺并不知道,历史总是在不断重复,只要与阿开闹别扭,景凿墙的抠门功力就会有质的飞跃,买一摞杂志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吃别人的面仿佛更香一些,景云吃得飞快,末了,潇洒地一抹嘴,还顺便把他揪走做苦力,“你帮我把杂志搬上。”

    龙洺一时恍恍惚惚,真被她使唤走了,等回过神时已经回到了瓷艺协会。这下他不得不服,难怪老爷子让她管账,当真是好眼光!想来龙家窑日后不能没有阿开,不能没有凉师姐,也不能没有景凿墙啊。

    “十一,你这么会算计,你家怎么会弄得要破产呢?”他这话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震惊与好奇。

    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他的面有些嘴软,景云停住脚步,仿佛真要回答似的,龙洺满脸期待地等着,她粉嫩的嘴唇上下一抿,啧了一声,伸出两根指,“再加两碗面。”

    “行。”

    “你现在有钱么?”景凿墙上下打量他,深表怀疑。

    “我可以找苏木借,放心,少不了你的。”洺爷话,一言九鼎。

    景云挑了挑眉梢,倒也信他,只是回答这样伤感的问题,应该要五十块,两碗面有点亏了。为了减少亏损,她决定自伤一千也要损敌八百,“因为我家有个和你一样的大少爷,艺嘛不学,生意嘛不会,闯祸嘛很拿,所以就这样咯。”

    然而龙洺是个极度乐观主义者,即便一点没学到他爷爷的艺,臭屁的本事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种攻击根本不能给他造成任何伤害,“那你家的问题是没有阿开嘛,要多学学我爷爷,收徒弟得有眼光!”

    仔细想想,世道艰难,他这样的性格也挺好,眼睛睁着譬如瞎了,活着譬如死了,也是一种人生态度。

    “其实”龙洺近来对景云颇有改观,态度也不那么敌对了,“你也挺不容易的,我会帮你跟阿开好话,不过提前好,这次阿开给你吃糖,你可别矫情了”他搬着一摞杂志看不清路,走在前面的景云又忽地停下脚步,他再一次差点摔进花圃里,好在景云伸拉了一把,不仅没让他摔倒,还把他拽到一棵大树后别着。

    “干嘛呢?”龙洺一头雾水,景云没回答,怔怔地看着前方,洺爷也跟着探头看去——

    哦,原来前面回廊的转角亭中,阿开与宋凉月并肩而坐,两人挨得很近,像是在私密的悄悄话。

    龙洺再一看身旁的景云,哪还有刚才的灵劲了?简直像个二傻子。他趁声讥谤:“叫你不吃阿开的糖,现在后悔了吧”

    景云虽然脸色难看,却没有后悔,这本就是她希望看到的画面,只是看到的时候心里很难过而已,两者并不矛盾。

    毕竟,人生很多的选择,都是正确而痛苦的。

    她自己推走的阿开,自己建议他做更好的选择,他接受并且履行了,是非常优秀的盟友啊!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她轻咳一声掩饰,“你还是想想自己吧,宋凉月要是支持阿开,你还指望做继承人?”

    “!!!”

    一大清早的,洺爷的噩梦还没消化完,就一连受到两次冲击。但这一次他没有被景云唬住,“不对啊,你要是不在意的话,干嘛躲起来?”

    “我是怕你破坏他们的气氛。”景云梗着脖子,嘴巴比颈椎还硬,“让阿开继承龙家窑,我势在必得。”

    她和郝一百的心思龙洺早就知道,他既不担心也不生气,谁叫洺爷心胸宽广呢。“那你就等着瞧吧,龙家窑肯定是我的。”

    “是凭你不学无术,还是凭你好逸恶劳啊?”景云嘴上怼着龙洺,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没想到阿开看着老实,动作还挺快,昨天完今天就行动,劝他赚钱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积极。

    而且话而已,坐那么近干嘛,是耳朵不灵光?还是想看得更清楚?不是好了要先度过眼下的难关,他不去找鹿萱关起门亲亲我我,非得和宋凉月大庭广众私聊?

    好在龙洺吼了一嗓子,打断她的怨念,“就凭我爷爷一辈子都听我奶奶的话!让我继承龙家窑,可是我奶奶的遗嘱!”

    景云瞬间回神,还有这事?郝一百可没告诉她啊。她慢悠悠地露出狐狸尾巴,故作不信地眨眨眼,“真的假的?该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当然是真的!”龙洺昂首挺胸,信心十足,“我奶奶过,只要我不犯错,龙家窑就得由我继承!”

    “啊”狐狸的耳朵竖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你这个十一来得晚,自然是不知道。”洺爷轻哼一声,拽上了天,“现在后悔还不晚,赶紧弃暗投明,否则我就剥夺你终身工作的会!”

    阿开生气是一件稀罕事,可龙洺犯错却稀松平常,既然知道了关键,只要把他各种错处都记下来不就好啦,记错可比记账省事多了。

    更何况龙洺的错处比牛身上的虱子还多,回头龙家窑

    她讪讪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开,不知道他了什么,宋凉月竟害羞地低下头,两人看起来般配得很,显得景云格外多余,连站在这里呼吸都浪费氧气,她一把揪住身后的龙洺,“走走,回街上去。”

    “为什么啊?”

    “吃你欠我的面!”

    “”

    ***

    转角亭内。

    宋凉月面无表情地端坐着,她看了一会横梁上的雕花,又看了一会地上的蚂蚁。阿开坐在一旁念一本陶瓷古籍,纵然是喜静的宋凉月,也有些犯困了。

    “晋曰缥瓷,唐曰千峰翠色,柴周曰雨过天青,吴越曰秘色,其后宋瓷虽具诸色,而汝器宋烧者,淡青色;官窑以粉青为上”

    “大师兄”她低头打了个哈欠,实在忍不住了,“我不喜欢这本书。”

    阿开微微一笑,“没事,我也不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