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最擅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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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40

    理智能让人过得一帆风顺,却不会让人过得幸福。

    ——景口玉言

    午后的暖阳斜斜地照进房内,在光线无法触及的角落,阿开狠厉地将景云抵在黑暗中,双唇相触本该是美好温柔的,此刻却显得有些粗暴凌厉。

    他死死压在景云唇上,将她的呼吸完全封住,他的唇舌烫得像火,毫不留情地灼烧每一寸柔软,景云挣扎着扭动身体,却被他一把擒住双,高举过头顶。结实坚硬的胸膛将她死死摁在墙上,另一只按住她的后脑让她更贴近自己,不给她一丝一毫逃脱的会。

    狭窄的角落密不透风,景云的耳畔都是他粗重的呼吸声,那声音震得她脑海一片空白,惊愕、慌乱,还有恐惧。这个吻有时很像阿开,沿着她双唇的轮廓细细密密地吮吸,温柔得令人沉迷,可下一秒就变成凶狠,像是要吃了她似的痛,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彼此纠缠的唇舌间,令她浑身战栗。

    他的怒火来得太突兀,纵然一时松口,景云也没回过神来,只呆呆地愣着,不是好了迷途知返、及时止损,趁着还没那么喜欢

    阿开抽回一只,勾起她的下巴,他用指腹扫过她红肿的双唇,粗糙的老茧刮得她瑟瑟发抖,她眼底楚楚泛红,看得他心头一紧,“怎么,霸道总裁不是你喜欢的吗?”

    他的双眼陌生得让人害怕,不再澄净,也不再温润,像是汹涌的海浪,随时可以将她卷进深渊,他霍然松开她的双,两条纤细的腕皆是一圈紫红。

    “虽然我没和女孩子接过吻。”他喉结耸动了一下,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但你也不失为一个练习对象。”

    景云心头一声闷响,像是薄冰碎裂似的,一点点变成齑粉。

    “还不错。”

    “啪——!”

    她掌下生风,但因为身高差距,只打到他的下颚,指尖倒是锐利,在下巴划出一道殷红的血痕,衬着他冷白的面容,触目惊心。

    他抬摸了一下,反倒笑了。

    “我只是阿开,所以你不满意,对吗?”

    景云的掌心还在发麻,从到大她都没有打过谁,即便惨遭抛弃,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愤怒。

    他凭什么这样羞辱她?

    就因为她现在人人可欺?

    “是啊,你只是阿开。”她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出眼眶,“如果你能继承龙家窑,我倒还能瞧得上你,不过”她用衣袖狠狠擦拭嘴唇,一下、两下、三下刚刚凝结的血痂也再度崩裂,“练习而已,不用太讲究。反正我也一直把你当作白嫖对象。”

    阿开的眼眸倏然一暗。

    她深吸一口气,笑得冷酷又坦荡,“我家今时不同往日,我又习惯了做大姐,来龙家窑后就只有你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上哪去找这么好使唤的人?”

    “而且你长得好看,陪你练习有什么难。”

    “只是要收费,一次两百。”

    “亏本买卖我从来不做。”

    ***

    景云浑浑噩噩地冲出瓷艺协会,眼泪终究还是没憋住,她胡乱擦了几下却是越涌越多,她怕被人瞧见,急忙去掏纸巾,却从口袋里掏出宋凉月给她的那包跳跳糖!

    什么鬼啊!

    她这辈子都不要吃跳跳糖了!

    阿开有本事就批发一卡车跳跳糖,给天泉镇每个姑娘发一包!

    她正恨恨地抹泪,迎面就走来两个娇俏姑娘,不知是哪家窑口的女弟子,笑嘻嘻地耳语:“你收到通知没,听龙家窑的阿开要给大家发糖吃呢。”

    “”

    好啊,反正哪个姑娘都比她强,要么自己有艺,要么家里有窑,他随便选一个不是贤妻就是姐。这么多姑娘围着他,他再好好练习一番,没准日后能用舌头拉坯!

    现在别瓷艺协会,就是整个镇子景云都不想待了,索性气鼓鼓地回了龙家窑。

    只是回去归回去,她也不想被人看见现在的狼狈模样,好在这会儿是工作时间,溜回千峰堂肯定没人发现,不过保险起见,景云还是暗搓搓走了侧门。

    哪知她前脚才跨进中厅,就被魏师傅和郝一百抓了个正着。

    “哎!景云,你回来啦!”

    她的眼眶和鼻头还红着,为了掩饰,她立刻蹲下身子佯装系鞋带,“嗯嗯我回来拿点东西。”

    讲真,魏师傅和郝一百并没细看她的脸,反而是这鞋带系得实在尴尬,郝一百问:“你穿的是皮鞋啊,你在翻花绳吗?”

    “咳我掸个灰而已。”她轻咳一声,尴尬起身。

    这下郝一百倒是看清楚了,“唉哟,你眼睛红啦?怎么腕也紫了?”

    魏师傅凑过来一瞧,到底是有女儿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这世上还有人能欺负她?”郝一百哈哈大笑,连嗝都打出来了,“她肯定是看到下水道里有硬币伸去够,还被沼气熏了眼睛!”

    本来景云也不想承认,可郝一百的笑声实在魔性,她忍不住啐道:“就是你的大师兄欺负我的!什么老好人,混蛋一个!”

    “大师兄欺负你?”这下郝一百笑出了鸭子叫。

    魏师傅是个成熟的中年人,即便心里觉得荒唐,嘴上也得婉转,“阿开?不会吧,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被谁欺负的我能不知道?”景云气鼓鼓地大吼,“他刚才还强、强”

    “强什么?”郝鸭子暂时喘了口气。

    狐狸的嘴巴突然就不灵光了,上下咂巴好几下,最后只能:“强、强迫我吃跳跳糖”

    “噗哈哈哈哈”

    比被人欺负更委屈的事莫过于此——你的委屈没人相信。

    景云不愿和他们多,转身就要上楼去,可魏师傅笑归笑,正事到也没忘记,一把就把她给拽住了,“你别走啊,我们正打算去镇上找你呢。”

    “找我干嘛?”景云鼓着腮帮子,背后的怨气黑压压一大片。

    “听鹿家窑摆了咱们一道,你不得想想办法啊!”魏师傅理直气壮地,“这可是关系到瓷王封号的大事啊。”

    景云当然知道这是大事,但要不是为了比赛,她会和阿开吵成这样吗?纵然是景凿墙,也有锄头挥累了想休息的时候啊。

    “阿开不会,师傅不教,我还能变出黑胎青瓷不成?”

    魏师傅只听郝一百阿开最近在闹别扭,怎么现在连景云也闹别扭了,他压低声音提醒:“还有赌局哎,要是输了,秘青瓷可就没了。”

    景云不屑地哼了一声,“谁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谁也没见过,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魏师傅与郝一百相视一眼,心下倒真有点相信景云了,要不是阿开欺负她,她怎么会连秘青瓷都漠不关心了?这狐狸咬兔子是天经地义,可若是兔子反咬了狐狸,狐狸肯定精神崩溃!

    她叉着腰、别过脸,魏师傅只得自己凑过去,“如今是没人见过秘青瓷,可古书有记载啊。十国春秋和陶里都提过吴越王室的御用珍品,秘青瓷的的确确是个宝贝啊”

    狐狸虽然抱着尾巴闹别扭,但耳朵还是高高竖起的,“不就是千峰翠色嘛,和梅子青有什么区别?”

    这显然是个有深度的话题,魏师傅摸出一根烟点上,一番吞云吐雾后才缓缓继续,“秘青瓷和梅子青可不一样,咱们烧梅子青靠的是多次上釉,釉层厚实才能质地似玉、色泽青翠,而秘青瓷是薄釉似玉。”

    “薄釉还怎么似玉?”景云到底忍不住,扭过头问。若是薄釉,别质地欠缺,就连呈色也会寡淡许多。

    魏师傅连连咋舌,“要不怎么是御窑瓷呢,听秘青瓷的釉质苍翠欲滴,有无中生水之感。就是那碗啊,空空的放在桌上,远远看去就和装了一碗水似的。”

    这个形容可比千峰翠色厉害多了,狐狸瞬间百爪挠心,可是——

    她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我又不会烧瓷,为什么让我想法子?”

    “你聪明啊!”郝一百脱口而出抢答,“不是你想,还能是谁?”当初他就劝大师兄好好和景云商量黑胎青瓷的事,也不知大师兄是怎么商量出这个结果的,想来联盟里缺了他郝一百就是不行!

    “而且你要会那个干嘛,你得做擅长的事啊。”魏师傅比她还纳闷,丫头去镇上前还耀武扬威的,怎么去了一趟变得畏畏缩缩了?“你师傅和我年纪都大了,阿开和宋凉月干活行、管事不行,所以大家都指望你想主意呢。”

    景云眨眨眼,有些迷糊。

    因为无技傍身,她时常觉得自己在龙家窑是最无用的人,没成想他们眼中的自己是这样的存在,她好像并不是一个局外人。

    可她近日接连受挫,人都低进了尘埃里,别看面具照样带着,其实轻轻一戳全是渣渣。她低头声嘀咕:“我擅长的事不一定会成功啊。”

    魏师傅笑了。

    “在龙家窑,我是不是最擅长烧窑的?”

    景云点头。

    “可我烧一窑青瓷,成品率只堪堪过半啊。”魏师傅豁然地,“自古以来,艺术品因为不可复制,所以价值连城,工艺品拥有确定性,则被认为充满匠气。唯有烧瓷不同,釉方千变万化,窑火瞬息难料,而这些不确定性才是青瓷通达艺术、成为珍品的关键。”

    他掐灭中的烟头看向景云,虽是个聪明丫头,但到底还是年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难免会有迷茫,冒出些奇奇怪怪的情绪也很正常,人嘛,只有走过去,才会成长。

    “最珍贵的事是不确定,最擅长的事也不代表00%成功,只是你成功的概率比别人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