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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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 霍家。

    “什么?江逸在外面谈了一个女朋友?”

    霍家的二儿子总能给这个家族带来各种各样震惊人心的消息。

    上一次全家上下沸沸扬扬议论不止, 还是他毕业后一个电话回来宣布永不回国。

    这一次,他又轻轻松松甩膀子把一个重磅炸/弹扔进了霍家大门。

    谈女朋友这事儿不用问, 最初就是从霍老太太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毕竟如今全家上下没人有霍江逸的消息,除了老太太能联系上他。霍江逸这个名字连同他这个人,似乎都从海城消失了。

    老太太倒挺高兴, 还跟家里的亲戚们,她怕不是有机会看到孙子结婚生孩子。

    霍明慎夫妻却气个半死, 这儿子不服管教也不顾父母意愿, 断了联系竟然还在外面谈恋爱?

    他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霍江纵也十分意外, 没想到这个弟弟造反一流,恋爱的速度也十分高超。

    而就在霍江纵恋爱的消息传开之后,鲜少在大儿子面前管东管西的霍母忽然问他:“许家那位姑娘是不是已经来海城了?”

    这世界上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霍江纵没有什么,霍母便清楚答案了。

    她又道:“你既然一直知道,也该和家里下, 她好歹是咱们家重要的客人。”

    霍江纵直觉霍母话里有话。

    果然, 霍母语气意味不明地道:“过段时间就要过年了, 过年之前不是刚好在你酒店吃顿饭么, 家里人都在,你奶奶也在,我去和你奶奶吧,回头把姑娘也叫过来,咱们也尽一尽地主之谊,一起吃个饭。”

    *

    许棉也是接触到忠正国际的工商注册资料才知道, 忠正国际其实有两个老板,一个是孙司道,占股百分之六十,剩下占股的那位合伙人,名叫贺彦因。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贺彦因才是忠正国际真正的老板。

    几年前忠正国际做过的那几场拍卖会,就是贺彦因当老板时策划的。

    而贺彦因此人,据霍江逸查到的身份背景可知——是个有水平且深谙国内古董市场的人。

    他不仅开了忠正国际,在开公司拍卖行之前,也是海城圈子里非常有名气的古董掮客。

    人称“彦叔叔”。

    辈分有多高呢。

    举个例子:像钱老板这种,圈子外客气的喊老板,圈子里客气点的喊“钱哥”,人贺彦因可是“叔叔”,是“贺爷”,辈分可见一斑。

    可他两年前突然金盆洗手退圈了。

    许棉不解:“为什么?”

    霍江逸:“拍卖行有一条免责条款,你应该听过。”

    这个许棉还真知道。就是拍卖公司一般会在拍卖前声明不能保证拍卖标的真伪、品质,不承担瑕疵担保责任。

    意思就是,如果买的人拍完了付完钱东西拿回去了,最后发现东西有问题,拍卖公司是免责的。

    这不仅仅是行业规范,这也是法律条文,试用于所有的拍卖行。

    可这个免责条款跟贺彦因的事有什么关系?

    霍江逸:“老江湖也可能会踢到硬铁板。他应该是被人整了,在拍卖会上拍出了一件赝品,他倒是比孙司道高尚得多,私掏腰包退了买家的钱,不过据对方还是不肯放过他,要他必须找到拍下的那间东西的真品,要不然就继续找他麻烦。真品估计是没找到,也觉得名声因此臭了,就金盆洗手退圈了。”

    许棉听了觉得不对:“他都是彦叔叔了,怎么还能看不出真假?”

    霍江逸:“这就要问他自己了。”

    许棉:“他当时拍出的赝品是什么?”

    霍江逸意味不明地牵动了一下唇角。

    许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吧,难道是——”

    霍江逸幽幽道:“全名应该叫做,祭蓝釉描金龙穿花纹洗。”

    许棉:“!”

    就是那个笔洗?

    等等,她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笔洗,赝品,贺彦因,这是两年前。

    笔洗,真品,孙司道,这是两年后。

    贺彦因和孙司道又是同一家拍卖行的合伙人。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

    *

    二月便是农历年,临近节前的年末,海城远郊某座山上的香火倒是十分旺。

    传闻这座山的菩萨在保平安、健康、仕途、财运、姻缘、婚配、生子方面都是专家,因此来的香客总是格外多。

    来之前,许棉特意在网上查过这座庙,看本地论坛上宣称这里求姻缘也很灵验之后,还顺手给荣哲也发了消息,问要不要顺手给他带根红线什么的。

    荣哲一个一心求女朋友的大男人,红线这种东西他能信?

    当然不。

    他决定亲自过来拜一拜。

    许棉十分服气。

    于是去山里的车上,便从原本计划的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荣哲开车,霍江逸和许棉坐后排。

    荣哲一开始是拒绝的,单身狗凭什么还要行使开车的义务?

    霍江逸:“不想开也可以,别上车,自己去。”

    荣哲据理力争:“那就不能你开车!我和棉棉坐后面?”

    棉棉?

    霍江逸眉梢吊起,唇角带笑,眼尾带刀:“你什么?”

    荣哲从善如流地改口:“我我来开。”

    荣司机上了路,嘴巴就没停过。

    “上次博物馆那个妹妹跟我彻底掰了,我妈怪我约会的时候就不该戴着耳机开会。”

    “我能怎么办,难道和她们不是开会是在进行远程艺术气质指导?”

    “我感觉我妈也快放弃我了,还怪我不会泡妞,圈子里的富二代就没几个像我这样到现在还是处/男的。”

    “你们知道被自己亲妈斜着眼睛暗示还是处/男这件事有多糟心吗!”

    “我家老头子更厉害了,平常在家话语权都没有的人,这次竟然能跟我妈在家一唱一和了,还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生了!”

    “你们气不气人,气不气人!”

    “还有昨天!老刘问我今天要不要用车,我要,他问我去哪里,我这边山上,我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他竟然问我是不是来求姻缘!还跟我哪边的哪个菩萨最灵验了,让我务必多拜拜,多供点香火钱!”

    “当然这不是高/潮,高/潮是我妈!她竟然问我要不要签张支票过来供香火,怕钱太少菩萨搞不定我这种富二代的姻缘!”

    “啊!气死我了!我家里怎么会有这种大嘴巴的司机!怎么会有这种看自己儿子笑话的亲妈!”

    许棉如今对荣司机的姻缘问题看太多,早免疫加淡定了,闻言问:“那你记住是那个菩萨最灵验了吗?”

    荣哲张口就来:“内院左厢房,进门后从左数第六个。”

    许棉:“哦。”记得好清楚哦。

    反应过来的荣哲:“……”

    霍江逸转头对许棉道:“发现了吧,荣司机这人向来心口不一,嘴里不要,等会儿是要跪着磕头再往功德香里塞支票的,我猜他支票本都悄悄带了。”

    悄悄带了支票本的荣哲:“……”

    车行至山脚下,抬头往上看,庙宇楼阁于山林间偶露一角,空气中满是香火的烟气。

    据孙司道,贺彦因就在这边,金盆洗手之后进庙里当和尚去了。

    他们此行的目标,就是贺彦因。

    而霍江逸接下忠正国际这烂摊子,也不仅仅只是为了笔洗和拍卖许可证,更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经理人。

    无疑,贺彦因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惜贺彦因俩年前金盆洗手退圈之后便消失得十分彻底,霍江逸托荣哲帮忙找都没找到,只能先从孙司道下手,这才有了找掮客买笔洗下套这一步。

    兜了一个大圈子,如今总算把想找的人找到了。

    结果谁能想到贺彦因竟然进庙里出家了。

    下车后,看着满山脚的香火店和来来往往的香客,荣哲默默地拍了拍霍江逸的肩膀,换他张口损人:“想开点,要是请不下山,不是还能求个婚配,祈祷和你家棉早日结婚生孩子吗。”

    霍江逸从自己肩膀上拎开他的爪子:“管你自己吧。”

    许棉站在一旁,无语地看着两个男人你损完我再我损你。她心他们废话怎么能那么多呀,上山啊,趁着人彦叔叔才出家两年,凡心没洗刷干净,赶紧把人捞下山。

    三人往山上去。

    途中荣哲还问他们:“你们这趟准备怎么把人请下去?花重金砸高薪?”

    许棉想到之前江纵是怎么在聊完一个下午后被消疑虑的,很自信她老板还会发挥同样的人格魅力。

    霍江逸却不紧不慢道:“老办法。”

    许棉和荣哲都看他。

    霍江逸:“威逼,利诱。”

    许棉:“……”可以是非常实在了。

    荣哲却哼哼,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要真这么简单,你还用亲自来,我就看你怎么威逼怎么利诱,又不是孙司道那种人。”

    进了山门,香火鼎盛的寺庙从天王殿开始就满是香客。

    荣哲混进人群里,求自己的姻缘去了,许棉站在天王殿前看了一眼,一转头,霍江逸人也不见了。

    ?

    她扫视一圈,没见到人,奇怪他去哪儿,正要摸手机出来电话找,一抬眼,男人又回来了,手里还捏着两根香。

    ?

    许棉:“哪儿来的香?”

    霍江逸递给她一根:“广场前面免费领的。”

    许棉接过香,问他:“你还有宗教信仰?”

    霍江逸捏着手里的香,目光朝不远处正对天王殿的香炉扫了一眼:“没有。不过职业习惯会迷信,就跟518听着顺耳一个道理。”

    许棉又很服气。

    霍江逸又扫到了点香的烛火,头一撇,示意许棉:“去吗。”

    许棉拈着手里的香:“随便啊。”她没有宗教信仰,不信这些,以前跟着师父师母出来旅游,景点里遇上寺庙这种,师母拜了,她一般也跟着拜拜,反正拜完了她师母转头就忘,下次也不会来还愿的,所以她一般遇到这种寺庙都拿敬香磕头当玩儿的。

    如今霍江逸要敬香,问她去不去,当然去了,反正陪师母敬香是敬,陪男朋友敬香也是敬。

    两人一道去香炉旁。

    炉前有人,阿姨、年轻女人还有男人,位子随便站的,有前有后,人有点多。

    霍江逸点了香,站在一旁等,许棉正要拿去点,忽然一转头,看到了站在几步外的男人——

    他整个冬天都是衬衫西裤,寒天里最多加一件西服、一件长外套,今日天气好,日头当空,室外能有十几度,他便只穿了衬衫,套了一件淡蓝色偏灰调的西服。

    西服扣子没扣,自然地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戴着腕表的左手举起,捏着一支香,右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

    庙宇巍峨、香火鼎盛,有些场合,因气氛特殊,人总是显得虔诚而渺。宝殿在前,执着心愿前来叩拜的众生也都是平等的。

    于香火间人群中,他执香静站的模样,也是分外的温和雅致。

    像退去了火气的瓷,通身只剩下柔和的宝气。

    而这个男人,又拥有世间绝少的俊颜,鼻梁高挺,下颌线如刀刻般深邃,星目剑眉,庙宇宝殿的巍峨也掩不住他通身的雅致俊逸。

    许棉忘记了点香,随手送给身边一个阿姨,摸出手机举起了屏幕。

    她悄悄开了视频,将这段敬香的过程录下了——

    香炉前人少了一些,他缓步走过去,正对香炉,双手捏香,于额前高高举起,弯腰,三拜。

    她算发现了,他无论做什么,只要是认真的态度,哪怕虔诚敬香,都那么好看。

    而他这样虔诚的样子,她也十分喜欢。

    霍江逸敬完香,转头才发现许棉没有过来。

    他朝她招招手,她跑过去:“敬完啦。”

    他没问她为什么没敬香:“敬完了,连着你的那份。”

    许棉问他:“你敬的什么香?”

    霍江逸:“二十四香谱,不同的香不同的拜法。”

    她刚刚光顾着录视频了,也没注意他怎么拜的香。

    霍江逸用手又给她示范了一遍:捏着香举起,从左到手,依次呈阶梯降低高度。

    许棉翻着眼珠子想这是什么香。

    霍江逸伸手,搭着他的肩膀往天王殿旁边的偏门走去:“极乐香。”

    许棉顿觉自己知识储备不够用,又有点哭笑不得:“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啊。”

    霍江逸目视前方,勾了勾唇角:“当然,你男人什么都懂。”

    许棉悄悄抬眼睛看他,虽然场合有点不对,心里却还是按捺不住。

    菩萨们莫怪莫怪,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凡尘人士留着肉体就是为了享受情情爱爱的。

    她也是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他喜欢惨了。

    来庙里敬香都敬成男神的水准,就问她怎么抵挡得住他的魅力,怎么控制着自己乱跳的心。

    不行了,她暗搓搓地决定,等会也得溜去偏殿什么第六个菩萨那里拜一拜。

    她想结婚!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