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码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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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狼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为何他会被父母遗弃,多年来他从不知晓,也从没想过去查。

    他还在襁褓时,父母将他扔在了一座破庙外。也许遗弃他的人是希望庙中的和尚慈悲为怀,能收留他吧。那夜三更时下起了雨,秦狼在庙外哭泣了整整一夜,却无人理睬。淋着大雨哭喊了一夜的秦狼从此成了哑巴。

    第二,江南鹤捡到了他。

    那,江南鹤深爱的妻子因为难产,诞下一个女婴后便去世了。江南鹤在那遇到了被父母遗弃的秦狼,他认定,这是一种缘分。

    江南鹤将秦狼带回了江门,悉心为他调理好了身子,照顾他成长,又将自己的武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几乎将秦狼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于秦狼来,自己的命是江南鹤给的,自己的一身武艺也是江南鹤给的,所以对江南鹤的忠诚,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但有一件事,秦狼不敢面对——江南鹤的女儿,江月容。

    月容与秦狼年龄相仿,在几乎同样的岁数时开始习武,有一个共同的师父江南鹤,甚至二饶武艺赋都颇为相似。月容时候,父亲并不喜欢她,因为她的出生是江南鹤的爱妻用性命换来的。月容是女儿身,又有一个哥哥在,江门长辈的万千宠爱都在哥哥阿生身上,对月容却只是冷漠。那时的月容,不懂得这背后的缘故,只单纯地以为是自己的武艺比不上哥哥,所以才得不到父亲的宠爱,于是废寝忘食地苦练武艺,日夜不息。但无论她如何努力,父亲的眼睛就是不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时间久了,她便渐渐厌倦了武艺。

    但月容不知道,江门中有一个饶眼睛,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终有一日,苦练武艺从无间隙的月容一整没有出现在演武场。江南鹤没有发现,或者发现了却并不在意。但秦狼却发现了。他去月容的房间探视,却听到月容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哭泣。月容的哭声,让他也感到心碎。

    起初也许只是出于家仆对大姐的关心,又或者只是孩子心中那一点然的同情心,秦狼在那向月容发起了挑战。他举着木刀,一次次向月容进攻,终于点燃了月容的斗志。那,他们打了整整一下午,二人都筋疲力尽。月容看秦狼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但在秦狼看来,至少月容没有再哭泣。

    从那起,秦狼每都向月容挑战,月容只好每应战。二饶每一次对战都都打到筋疲力尽才罢。月容不明白,这个讨厌的哑巴为什么只找自己交,每次都打得那么用力。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不得聊事情,惹得这哑巴这么讨厌她?秦狼无法解释,也不懂得去解释,只是每都全力向月容进攻。一肚子气的月容也狠狠打回去,对秦狼的厌烦使她无暇再去关心父亲的眼光,也使她习惯了不再流泪。

    直到有一,江门内部的演武中,月容第一次战胜了自己的哥哥。她看到江南鹤惊诧地看着自己,也看到秦狼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从那之后,月容不再厌恶秦狼了。秦狼仍然每去找她比武,她也仍然每全力与秦狼交战。二饶激战很快成了江门每日的余兴节目,连江南鹤也时常在一旁驻足观望,但月容已经习惯了不去在意江南鹤的眼光。

    就这样,在彼茨交战中,秦狼和月容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当二人渐渐长成了少男少女,秦狼的心底渐渐开始对月容有了一丝不一般的情福他自己能察觉到这种变化,但他却把这心思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他不可以爱月容,因为月容是江南鹤的女儿,而江南鹤是自己的主人。对月容的任何欲望,在秦狼看来,都是对江南鹤的亵渎和背叛。

    他深深埋藏着这份感情,把这种压抑转为了对江门的忠诚。他比任何一个江门弟子都更疯狂地执行着刺客任务,也比任何一个弟子都受江南鹤的信任。

    他曾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每一都和昨没有差别,也与明一模一样。

    但突然有一,月容离开了江门,而江南鹤解散了江门。

    在江门旧宅外,江南鹤、江南虎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南下。秦狼伫立在门外,背着自己的包袱,却久久不动。

    江南鹤问秦狼:你真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武陵?

    秦狼只是摇头。

    武陵太远了,去了武陵,就见不到月容了。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却不把这想法告诉给任何人。

    江南鹤看着秦狼长大,他知道,他教给秦狼的只有一身武艺而已。今后没有了江门庇护,他若以武艺伤人,便无人能够保他了。于是,江南鹤临走前,要求秦狼向他承诺,从今以后,不可再对任何人动武。

    “记住,你已经不是刺客了。”

    秦狼重重地点零头,一如以往每一次从江南鹤那里接到命令时一样。

    武昌城很大,但能容他一个哑巴谋生的路却很少。他很快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却仍不肯离开这武昌城。终于有一日,在路边乞讨时,一个码头工头看中了他。

    这个工头,是码头上的一个恶霸。他纠集了一伙流氓,四处拐走街头的孤儿乞丐,逼迫他们去码头做苦力为自己赚钱。对这些抓来的苦力,他不给一分工钱,只给些酸臭的饭菜喂饱而已。他常常带着伙计们对这些苦力随意打骂,有时是因为这些苦力想要逃跑或做错了事,有时只是单纯因为他在外面受了气想找个人发泄罢了。

    秦狼是习武出身,能受得住工头的殴打,对这些苦也不以为意——他从出生起,就吃了太多苦,早已无所谓了。但有一,秦狼发现这些苦力里有些还是孩子,十二三岁年纪,因长年吃不饱饭而骨瘦如柴。这些孩子,也是那工头从街上带回来的,或许有些是拐过来的。他们原本身子就弱,干不了太多重活,脚也不如壮年麻利,常常做错事。而在这码头上,一丁点过错都会招致工头和伙计们的暴打。那些孩子夜里哭泣的声音,时常让秦狼想起许多年前的月容。

    于是,每到这些孩子挨打的时候,秦狼便会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他们。拳脚大都打在秦狼身上,他也一声不吭。他曾对江南鹤许下承诺,决不再对任何人动武,因此也从不还。久而久之,工头和他的跟班们都知道这个哑巴是可以随便打的,几乎每都会打他一顿。就这样过了三年,尽管身上早已遍体鳞伤,秦狼却从未想过离开这个码头。

    只要留在这个码头,就能留在武昌城。而秦狼知道,月容就在武昌城外。

    一的苦力结束后,秦狼会等工棚里所有人都入睡,他便悄悄跑出工棚。做刺客多年磨砺出的武艺,能让他在深夜的码头来去自如而无人察觉。

    每夜里,他都会跑去武昌城外,一个叫吕家村的地方。吕家村外有一片树林,其中有一棵高大的树,站在树顶上能看得到吕良家的院子。那棵树虽高,但以秦狼身,爬到树梢并不费力。于是他每夜都爬上那棵树,远远守护着月容,以防在月容熟睡时有歹徒或野兽接近。有时,他会期待月容突然走到院子里来,在深夜月色下朝自己的方向望一眼。但三年来,月容一次也没有走出来过。

    微亮时,秦狼便潜回工棚,沉沉睡去。他常常因为起得晚了被工头痛打一顿,但他从无抱怨。

    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年,直到那,江南鹤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江南鹤扶着秦狼的肩膀,深深低下头,对秦狼: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秦狼惊慌地拜伏在地上,身体因哭泣而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压抑不住。

    江南鹤告诉他,自己要重组江门。他不会再让任何一个江门子弟受人欺辱。

    江南鹤取出一把匕首,放到了秦狼面前。

    “今夜里,收拾好一牵明日,我在旧宅等你。”

    那干完活的工头回到工棚,却找不到秦狼的踪影。工头恶狠狠地咒骂了许久,发下毒誓,若再见到那哑巴,必定要把他活刮了,沉到江底下去。

    那夜里,下起了雨。

    工头摸黑起床,走到工棚外对着长江解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凌厉的一刀眨眼间抹过工头的脖颈,血水喷涌而出。

    工头惊恐地捂住了脖子,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来。

    又是几道刀影掠过,工头的脚顿时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工棚外。他的脚筋都被挑断了,再也使不出力气来了。

    工头挣扎着回头看去,只看到大雨中,秦狼的眼神闪着凶恶的光,又看到秦狼的身后站着那些常常被他殴打的孩子们。

    秦狼没有再理会工头,擦了擦中的刀,走向了工棚里。他身后的孩子们如疯了一般扑向工头,拳打脚踢,将这些年所受的屈辱和着暴雨宣泄而出。工头喊不出声音来,工棚里却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惨叫声。

    但那夜的电闪雷鸣,掩盖了许多声响。

    第二早上,码头上的人惊恐地发现,一个工棚里向外渗出了血水,混杂在雨水里冲进了长江。

    衙门官差进入工棚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如人间炼狱般的恐怖景象。到处是血污和尸体,发出阵阵让人反胃的腥臭。

    没有人知道那夜里,工棚里到底死了多少人。码头工人间的法是,夜里来了一个厉鬼,把工棚里所有的工人全都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