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069 来啊,互相伤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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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鎏一路狂奔不停歇,本来是算直接出城的,可是等到定神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是跑到了别院墙外。

    柳桐桐正在院子里带着弟弟给刚中的菜苗浇水呢,冷不丁头顶跳下一个黑影,吓得扔了手里的葫芦瓢,尖叫一声:“啊呀!”

    不远处守护的王府护卫听到声音冲了过来,长剑一挑,直接刺向刘鎏的后心。

    刘鎏原地急速一转,抬手就捏住了剑刃,随即抡着手里的包袱,将那护卫抽得飞身退开,急忙了句:“哎哎,别动手,我是英国公家的!”

    护卫一听,立即收了势,看了柳桐桐一眼。

    “这位的确是英国公家的姐。”

    护卫朝刘鎏微微颔首,飞身离开了。

    “鎏姐姐,真是你?”

    刘鎏点点头,将一沓银票拿出来,抽了两张给柳桐桐:“我知道你有些积蓄,但是在灈阳城过日子花销大,这些钱你留着。我要出门一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城中要是有什么动静,你记得写信告诉我,就让王府的侍卫复杂传信就好。”

    柳桐桐眸光一亮,笑眯眯地看她:“你是要去找世子吧?”

    刘鎏一怔:“是。”

    柳桐桐轻轻一笑,接了银票,拍着胸脯答应了:“放心吧,城里的事情有人帮你听着。”

    刘鎏看她神色,忍不住觉得奇怪:“我这可是要和许劭私奔,你不觉得惊世骇俗,不算拦我吗?”

    柳桐桐摇头:“你们互相喜欢,私奔就私奔呗,世子爷也不会因为你这么做就亏待你的!鎏姐姐,你一定会幸福的!”

    她神色严肃认真。

    刘鎏看得一愣。

    “鎏姐姐进屋吧,待会儿就要走了。”

    刘鎏进门之时,一晃眼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有黑影闪过,她下意识地僵了一下。

    “怎么了,鎏姐姐?”

    刘鎏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她方才过来的死后,其实脑子是有些懵的,一路上只顾着去想陆彦这么做的目的,大概是行迹掩藏得不够严密。

    那些追踪柳桐桐的人,查到这里来了。

    都怪她!

    “桐桐,那些人可能被我引来这里了!这处别院当时买来,是做紧急避难用的,后院有一处密道,直通城外。我们现在就走!”

    柳桐桐面色一变,转念一想,神情倒是镇定下来:“好,咱们走。”

    一行人饭都没来得及吃,带了些干粮就急匆匆地进了密道,刚刚关上密道的门,就听到外面传来厮杀声,王府的护卫已经和前来抓人的刺客在了一处。

    刘鎏突然间无比紧张,她虽然有天生神力,习武时间却不长,为了隐瞒这件事,刘彦也只是让家中的护卫教头来教她剑术和骑射。

    她如今的武艺并不算高深啊,心里没底,估计不过那些专业的杀手!

    “鎏姐姐,别担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柳桐桐拉着弟弟走在她前面,忽然回过身了这么一句。

    “嗯,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她们着灯笼在密道里弯着腰摸索着往前走了许久,只听后方传来喊杀声:“她们肯定在前面,追!”

    刘鎏咬着牙,急忙将柳桐桐的弟弟柳叶给拽了过去,放在最前方,催促道:“快跑,朝前跑别回头!”

    孩子竟是难得地懂事,听了她这话,转头就跑。

    “桐桐,你也到前面去!”

    柳桐桐被她扯着送了过去,回身看她一眼,忽然了一句:“鎏姐姐,你不用拦下他们,我们赶紧出去,他们出不去的!”

    刘鎏一怔,点点头:“好!”

    那些杀手毕竟是身材高大的男人,在狭窄低矮的密道里行动不自如,一时半刻的追不上她们。

    三人顺着密道弯腰疾奔,没多久,不远处好像传来阵阵轰隆声,刘鎏身子一顿,正要凝神去听那声音,柳桐桐却忽然转头扯住了她的衣袖,神情紧张地道:“鎏姐姐,快走,耽搁不得!”

    刘鎏忽然有种神奇的感觉,这丫头知道她今天会来别院,也知道她们每一步的行动……

    见了鬼了!

    她是被柳桐桐拉出了密道口,从草丛里和柳桐桐滚作一团,滚了出去。

    柳叶跟个机灵鬼似的爬起身就跑过来牵住了柳桐桐的手,全程没有叫闹一下。

    “好了,这里是西山脚下,不远处就是城墙,你们咱们是不要回城,还是跟我走吧,城外二十里处,有刘雍名下的一处田庄……”

    “鎏姐姐,我不留下,我们跟你去西北!”

    “柳叶还是个孩子呢。”

    柳叶在一边忽然仰起头了一句:“姐姐,我能吃苦的!姐姐不要抛下我们!”

    刘鎏点点头,还没等话,密道口就有刺客往上爬了。

    刘鎏大踏步地要走回去拦人,柳桐桐却拉了她一把:“我们快走,不用管他们!”

    就在这时,方才那种轰隆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刘鎏借着光往声音来处看了看,吓了一大跳,那居然是乌泱泱的一众人马,目测少得有万儿八千的人,顺着宽阔的官道,朝着灈阳城而来。

    “这是……”

    没有人回答她。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将地面晃得震动不已,四五月里雨水本就充足,土壤松散,只听哗啦一声,密道的土被轰隆隆的脚步声震荡得开始簌簌落下。

    扑通,一大块土落下去,密道里还没出来的刺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叫:“啊!”

    随着这一声叫,密道迅速坍塌。

    刘鎏吓得抱着柳叶就和柳桐桐一起往远处跑去。

    脚底的土坡眨眼间的功夫就凹下去一大片,将出城的密道彻底封死了。

    刘鎏站定之后,抱着柳叶,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突然转头,盯着柳桐桐:“你是怎么知道,这密道会坍塌的?”

    柳桐桐讪讪一笑:“我只是觉得那些人追不上咱们,并不知道密道会塌啊。”

    “真的?”

    柳桐桐急忙点头,随即抱着柳叶开始撒娇:“鎏姐姐,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密道会塌。咱们赶紧走吧,那些士兵快来了!”

    刘鎏不大放心地看着灈阳城的方向,一万士兵奔到城下,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她爹娘和弟弟还在城里。

    “姐姐,你父母和弟弟不会有事的,年亲王府和太子殿下都会保护他们的,您别担心!我们赶紧走吧,这时候要是回头进城,怕是不行了!”

    刘鎏也知道,城门被那些士兵给堵了,她肯定是进不去的,只好带着柳氏姐弟急匆匆地顺着道往西北走。

    …………

    当晚,深夜。

    东宫内灯火通明,太子许融面色冰冷地坐在上首,看着下首的刘雍和另外两名太子门客,问道:“各位,京郊卫所联合其余四处卫所集体哗变,这件事,大家觉得该怎么处置?”

    刘雍的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纨绔不正经,神情慎重,想了想,才沉声道:“殿下,卫所的士兵都是赵国的精锐,在卫所耕地养兵,没有道理突然哗变。哗变将士里的将领,有没有散发檄文?”

    许融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这几处卫所的土地都被侵占,带头的将领陈敏,半月前递了折子来东宫,想让我在陛下面前进言,兵部有人将卫所的土地挪以私用,高价卖给了商人。如今卫所的地,将士们不能中,往宫里递了折子,又石沉大海,将士们的盔甲武器都破旧磨损,也常年没有补充!整个赵国的精锐士兵,居然是食不果腹,毫无战力!”

    刘雍听得眉心直跳:“兵部?那不是……”

    许融冷笑:“是啊,兵部尚书可是袁家的二女婿。”

    刘雍苦了脸,牵涉到袁家,这件事就太大了,哗变的士兵还堵在城门外坐地示威,要是不给他们一个得过去的理由,这些人哪怕是面黄肌肉战斗力不强,进了城,也是个极大的难题。

    “殿下,入宫向陛下明情况吧,这事拖不得啊!”

    许融眼底一片青黑:“本宫黄昏时分就去了宫里,父皇他……闭关炼丹去了!朝中的事情都交给了袁宰辅把持,本宫若是硬闯父皇的炼丹房,怕是会死在那些哗变士兵的前头吧?”

    “那就任由这件事这么发展吗?”

    许融焦急地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才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对了,我怎么把她给忘了!走,刘雍,随本宫入宫去!”

    “殿下想到办法了?”

    “有一个人,或许能将父皇从炼丹房里请出来。”

    刘雍见他起身,立即拦住了他:“殿下,现在是子时方过,现在入宫也进不了宫门,您还是稍微躺下休息一下,到卯时左右,微臣叫您起来。”

    许融却是坐立难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却是一咬牙:“走吧,咱们去城门外会会陈敏再。”

    刘雍一想,也有道理,于是跟着他去了城楼上,着火把往底下一看,惊得倒抽一口气:“这些,真的都是赵国的将士?”

    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只有一双双的眼眸还冒着执着的光。

    乍一看,哪里是精锐之师?分明是集体来逃难的!

    “陈校尉何在?”许融在城墙上喊了一声。

    底下人群微微骚动,一个人影站在人群当中,四面的人散开了,那人朝城楼上朗声吼道:“卑职陈敏,见过太子殿下。”

    “陈敏上来!本宫有话问你!”

    底下的士兵一听这话,以为他们要将陈敏弄上城楼杀掉,人群立即又回笼,将陈敏护在了中央:“将军,不能去啊!”

    “将军,不能听这些大官的,他们都不是好人!”

    陈敏在底下忽然喊了起来:“太子殿下一向宽厚仁和,定然不会诱杀我,大家只管放心!”

    许融在城楼上忍不住一哂:陈敏这话一喊出来,就算他想诱杀,也要有所顾忌了。更何况,他真的只是想劝退陈敏而已!

    等到陈敏上了城楼到了近前,众人才看清楚,这位领头哗变的将军,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许融的震惊无以言表,看着陈敏的白发都愣住了。赵国如今没什么战事,一个好好的将领,怎么落得这样面黄肌瘦满头白发的模样?

    陈敏倒是神态自然,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礼之后,跪在地上不曾起来:“太子殿下,卑职知道您和侵占卫所土地,侵吞军械军粮的人,不是一伙的!卑职早就将身家性命置之身后了,只求殿下为众位将士做主,还我赵国一派清风啊!”

    许融被他一番话吼得热血沸腾,抬手去扶他起来:“陈校尉,您起来话吧。卫所的事情,本宫大致知道了,只是,你们可找到证据了?”

    陈敏挺直了脊背:“卑职昨日带着兄弟们杀了嘉疏县的县令,找到了他这些年来贩卖军田的账本。这些贩卖军田的银子,一半以上,都进了兵部尚书的腰包。殿下,袁家怕是想造反啊……”

    许融神色难看,接了账本正要看。

    城楼地下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许融惊得急忙将账本卷起来塞进怀里,起身出门往楼下看,只见一众上千人的精锐骑兵,正在那些坐地示威的士兵群中纵马奔腾,所到之处,砍杀声不绝。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在那里砍杀我赵国将士?!”

    底下的骑兵将领忽然抬起头来,朝许融朗声报上大名:“末将袁朗,见过太子殿下。”

    刘雍在一边皱眉:“太子殿下,这袁朗不是镇西军的将领吗?本该在千里之外,为何会出现在灈阳城下?”

    许融也变了脸色,压下心头的惊怒,朝袁朗喊道:“袁将军,你本该镇守边疆,为何带兵回京?不知道封疆大吏,无召不得入京吗?”

    袁朗哈哈一笑,手里举起一个卷轴:“微臣正是奉召入京,前来勤王的!微臣知道今日有判匪勾结流寇奔往灈阳城,怕是会对陛下不利,故而快马加鞭赶赴灈阳,好在,微臣来得倒是及时!”

    刘雍嗤笑一声:“京郊卫所的士兵就算哗变,也要两天才能入城,这些南疆的骑兵快马加鞭至少也要半月到灈阳,袁将军来得这么及时,倒是叫人敬畏啊!”

    袁朗在底下又是哈哈一笑,嘴上话不停,身边的骑兵也杀个不停。

    “住手!本宫命令你住手!”

    袁朗在底下忽然抬了抬手,朗声喊了句:“太子殿下让住手了,你们没听见了?”

    话音未落,底下的人群当中嗖地一声飞出一支箭矢,直直地朝着城墙上的许融而来。

    “殿下心!”

    刘雍飞身扑过来撞开许融,猿臂一张抓住了那支箭,凑近一看,箭头上泛着幽蓝色的光,散发阵阵腥臭气息。

    “箭头有剧毒!”

    许融面色难看。

    袁朗在城外大喝一声:“敢刺杀太子殿下,来人,诛杀刺客!”

    刚刚安静了一瞬的城门前,又是喊杀声起。

    陈敏被扣在城楼上,立即明白了袁朗的算,恨得两眼血红,大吼一声:“袁朗,你们袁家这是要造反!”

    袁朗在城楼下不理他,反倒朝许融淡淡地拱手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请开城门,让我等进城保护殿下和陛下的安危!”

    陈敏急忙喊道:“殿下,不能开城门!殿下快走吧,城里要变天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皇宫内,突然传来一声悠远的钟声。

    随即,阵阵钟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

    许融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钟声还没敲完,他却已经猜到逝世的人会是谁了。

    果然,底下的袁朗突然惨叫一声,哭得像是死了亲爹:“陛下!驾崩!啦!”

    “太子快走!”陈敏一推许融,转头朝城楼下的士兵吼道,“副将陈立何在?”

    “末将在!”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朝城楼上吼了一声。

    “带着兄弟们拼了命和他们干!夺了他们的刀剑和马,活着的兄弟,咱们老地方见!”

    陈立得了令,立即有了战斗力,大吼一声:“兄弟们,和他们拼了!”

    袁朗一行人立即被缠住,暂时无法攻城了。

    刘雍伴着许融往城楼下奔,看到陈敏身子虚弱跑不快,二话不就将人掀上了背,带着他下了城楼,一行人上马。

    “殿下,东宫怕是也有危险!我们从北门出城,那里的守城士兵和我是就相识,或许有一线生机!”

    许融远远地看了一眼皇宫方向,知道如今这座灈阳城已经被人霸占,容不得迟疑,他立即马,带着身后的太子亲兵,朝北门疾奔。

    刘雍招过身边的厮,轻声吩咐道:“你立即去跟父亲母亲明此事,他们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另外,去别院告诉柳姑娘一声,让她不必担心,好生照顾自己!”

    刘彦跟地鼠似的,这些年在英国公府四周修建了无数条密道可以出城,他也不必担心父母会糟了袁家的暗算。

    一行人飞速奔到北门,远远地就看到北门外也有火光。

    看来对方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将灈阳城四面城门都围了。

    许融脸色铁青,马到了城门口,就在守城的将士们正在和外面的人扯皮:“没有兵部官文或者天子手谕,不得入城。”

    “我等奉诏入城勤王,你也敢阻拦?宰辅大人若是知晓,看你有几个脑袋。”

    许融看这架势就放心了些,转头朝刘雍摆了摆手,刘雍上前,看到城楼上正是发陈晟,立即大吼一声:“陈晟,下来见过太子殿下。”

    叫陈晟的守门将领很快下了城楼,看清楚许融和刘雍,立即行礼:“卑职陈晟,见过殿下。”

    许融看到他,就想起来了:“你是宜昌公主家的陈晟表弟,宁儿的哥哥,是吗?”

    “正是!”

    许融点点头,道:“陛下驾崩,袁氏逆贼意图派兵攻占灈阳城,我等力量微薄,暂时抵抗不过,只能出城再图后续。陈晟,你也是许氏皇族一脉,今日既然恰好你当值,可否有方法,让我等出城?”

    陈晟年轻方正的脸上一丝犹豫也没有,立即道:“殿下,城外只有不到两百人,我等护送殿下杀出去!”

    许融一震,随即大喝一声:“好!”

    此时的他,一贯的温文尔雅不见了,倒是英姿勃发,翻身上了马,挥手整肃身后亲兵:“兄弟们,随本宫杀出去,只要能活着杀敌的,本宫厚赏!战死的,本宫荣养尔等家眷!”

    “喏!!”亲兵们齐齐呼喝一声。

    陈晟挥手喝道:“开城门!杀出去!”

    刘雍抽出随身的长剑,笑嘻嘻地朝许融道:“殿下,要是微臣今日死在这里,你可记得赏一千两给我爹娘啊!”

    许融失笑,斜他一眼:“一千两,这么多?那你还是别死了!”

    “哈哈!”

    城门轰隆开,城外的人正要往里冲,城里的人却举着长矛冲杀了出来,当场将头的十几个叛军撅了下去。

    叛军领头大眼看到城内冲出来的人穿着一身月白的长袍,精神大振地喊道:“是太子殿下!奸贼挟持了太子殿下,兄弟们,护驾!”

    许融气得咬牙,这些逆贼,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了。

    领头将领嘿嘿笑着,在马背上抽出大刀,就要往许融这边冲杀过来……

    距离他们百米之外的地方,一众黑衣人护着一辆马车疾奔而来,一看到城门下的情形,一行人只好停下。

    马车帘子一动,刘鎏不悦地瞪了车外的陈扬一眼:“你家世子让你逮着我带回城,是给人杀着玩啊?你看到没,这是有人要造反了呢!”

    陈扬脸色不大好看了。

    他哪知道今天这么寸,就有人要造反了呢?

    他只是奉了许劭的命令,在城外堵着“刘雍”不让他出城乱跑而已,哪知道回来城里就变了天了,这也忒倒霉了些!

    刘鎏正在嘟嘴娇滴滴的生气,猛地听到那边有人大喝一声:“太子殿下心!!”

    她霍地站起身,走到了马车前,远远地借着月光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是许融,而在他背后,一个人正挥着刀朝她去了。

    “陈扬,大弓借我!”

    陈扬还在犹豫呢,背上的铁胎大弓就被她伸手给夺了。

    嚓嚓两声,她弯弓搭箭,朝着那个挥刀要砍许融的人就射了过去。

    许融举剑刺死一名要偷袭的叛军,只听身后风声到,情急之下立即举剑去挡,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那个举刀要砍他的叛军却突然哀嚎一声,被一支箭矢射中,恐怖的是,那支箭矢只是钉在他的肩膀上,却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他飞落马下,接连又撞翻了五六个人,才算是余力散尽!

    这力道太恐怖了!

    城门前静了一瞬,所有人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朝那头看去,只见马车上站着一个瘦瘦的人,正一手掐着腰,一手举着弓,朝他们大喝一声。

    “来啊!互相伤害啊!”

    …………

    袁家的杀手堵在城外三十里处,埋伏在草丛里,就等着刘鎏的车马到来。

    哪知道左等右等,太阳落下去了,月亮升起来了。

    连个鬼影子都没等到。

    头的是袁知安的心腹,等到上半夜的时候,隐隐听到灈阳城内有钟声传来,他耐心渐渐耗尽,有些浮躁地哼了哼。

    身边一名杀手闷声问:“主子是让咱们在这里等谁?”

    “别多问,等着就是!”

    于是百来人又乖乖地趴在草丛里等着,被蚊子咬得满脸包,也不敢乱动。

    好不容易等到后半夜,都快睡着了的时候,官道上传来阵阵轰鸣声,是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领头人觉得不大对,听声音,这人数也忒多了吧?

    他扒开草丛看去,天色正是最昏暗的时候,只能隐约看到奔驰而来的人连火把都没用,黑灯瞎火的,却能队形整齐。

    领头人出门时可不知道今夜城里要出大事,于是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地,任由太子与刘鎏一行人就这么走过去了!

    刘雍内功深厚,已经察觉到草丛里有人了,凑近许融身边低声了句:“草丛里有人,大概百十来人,都是武者。”

    许融意外地看他,这子深藏不露啊,今天才知道他居然会武。

    刘鎏在一边听到了,忽然轻声了句:“殿下,后面不是还有追兵吗?”

    许融一怔,没有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刘雍却是懂了,笑嘻嘻地点头:“姐,你好坏!”完,转身带着两三个人压阵,去了队伍最后。

    许融没多问,转头看刘鎏,一眼却看到刘鎏身边一个侍卫,一脸要哭的表情,忍不住奇了:“这是年亲王府的护卫?怎么这副表情?”

    陈扬委屈地看一眼刘鎏,委屈地低下头:“回太子殿下,卑职只是……觉得被骗了!”

    “哦?”

    刘鎏急忙笑着道:“这事儿错在我,我一直假扮成刘雍,这位陈扬护卫,起先一直把我当刘雍了,现在看到真的刘雍,发现上当,才这么委屈!”

    许融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指着刘鎏:“你呀你呀……”

    刘鎏嘿嘿一笑,随即问许融:“太子殿下,您一个人出走,东宫家眷可安排了?”

    “只有一个侧妃,还是袁家的庶女,不需要本宫安排了!”

    刘鎏哦了一声,有些同情地看许融一眼,枕边人居然还是袁家的探子,他就算一直有防备,心里想必也是膈应的吧?做皇子还真不如她这个高门嫡女来得舒爽!

    “鎏儿表妹,方才谢你救命之恩,这恩情,我记下了!”许融看这她,神色愈发地温和,与她并肩,刻意将“本宫”换成了“我”,以示亲近。

    刘鎏假装什么都不懂,慢悠悠地落后了半步距离,没过多久,刘雍就嘻嘻笑着回来了:“殿下,姐,完事啦!”

    与此同时,后方草丛里蹲守的杀手们,内心都是崩溃的!

    被蚊虫咬了个半死也就算了。

    本想等到天亮就收工回家吃饭的,哪知道来了个混世魔王,朝着官道两边的草丛里就扔了十来个火把,正落在他们身上,立即引燃漫野的大火。

    火烧屁股,领头人只好带着他们跑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整肃队伍呢,就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大喝:“大胆贼,劫持太子殿下,看你哪里逃!”

    一帮杀手穿着夜行衣,站在黑夜里看不清面貌,自然无人能看到他们的满脸懵逼。

    “住手……我们是公子……”

    “杀!”

    陈扬一行人本就穿着夜行衣,叛军们杀红了眼,此时一看到穿夜行衣的人,自然愤怒得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磨刀霍霍地扑了上来。

    两方人马杀成一团。

    等到天亮,喊杀暂歇。叛军中有人翻开杀手们的尸体,找到了一块熟悉的令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急忙捏着令牌找到将领,吓得哆哆嗦嗦:“将军,大事不好了!是自己人!”

    将领吓得跌下马,抢了令牌一看,当真是袁家的死士!他只觉得胸口一股浊气堵得他呼吸不顺,冷汗冒了满脸,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直到这天晌午,许融没看到追兵,才忽然明白了刘雍之前回身去做的事情,忍不住夸赞起刘鎏来:“哈哈哈!鎏儿表妹果真是好计谋!”

    刘鎏笑嘻嘻地受了夸奖,眼见着许融身边的亲卫带着一个谋士模样的人过来,她立即乖觉地起身告退:“臣女去看看饭食好了没。”

    许融神情温和,看着她走出去,知道她一转弯不见了,才留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刘雍坐在一边看见了,心中暗惊,想了想,才笑嘻嘻地撞死随意道:“叫殿下见笑了,我姐姐一向奔放不羁,家中爹娘都管不住她。这次跑出城,大概是想去找年亲王世子呢。”

    许融神情一僵:“哦?鎏儿表妹之前不是,她和世子不熟吗?”

    “嘿嘿,当时是不熟,后来就渐渐地熟了。不怕殿下笑话,世子已经向我爹娘提了求娶姐姐为世子妃的事情,本算等世子从西北回来,就商议婚事的!”

    许融眼神微微一垂,随即笑了笑:“倒是桩难得的喜事,可惜最近赵国动荡不安,这婚事,怕是必然要受耽搁了!”

    刘雍听得心里一沉,随即也呵呵一笑:“是啊,爹娘还在灈阳城,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了。”

    嘴上这么,这子心里却嘀咕开了:姐姐要是喜欢许劭,他得赶紧把人送到许劭身边,趁着太子这边还没有明确的表示,赶紧让许劭那子把人娶回家,不然,等到许融这边有了什么谋算,这事儿就不好办啦!

    …………

    灈阳城内,已经翻了天了。

    刘彦前半夜就压根没睡,知道刘鎏离家出走,立即派人出去找,却等到了刘雍派人回来传的消息,心知担心也没用,俩孩子都大了,随他们折腾吧。

    于是转头就乐呵呵地带着王氏收拾家中财宝,藏进了密道里。

    后半夜散财暂时遣散了家中奴仆,随即带着王氏从密道去了外城的一处村子。

    等到收拾停当,天已经亮了。

    夫妻俩站在山清水秀的村子门口,笑眯眯地看着灈阳城里硝烟四起。

    村子里的人,都不是外人,是当年老国公麾下的残兵们,这些年由刘彦接济着,在这里买了地,建了村子,就等着有朝一日国公府遭了难,好回过头报答刘彦。

    想不到这一天还来得挺快。

    刘彦和王氏进了村子之后,村子里的娃娃们就在村子四周“玩耍”起来,只要看到有可疑的人,这些娃娃立即就会嚷嚷开来。

    一个幽闭的村子,俨然像军事基地一般防守严密。

    袁知安带人赶到国公府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敞开的大门,立即惊得不知道该不该抬步走进去了。

    他站在门口惊疑不定地想了半晌,才抬手朝身后的人下令:“进去搜,不得破坏府中一草一木。”

    府兵们整齐划一地进府,不多时,一人疾步跑出来,脸色古怪地朝袁知安汇报:“三少爷,府里一个人都没有!客厅里只留下了这个!”

    袁知安抬手接过,开一看,居然是赐婚的圣旨。

    就这么被卷巴卷巴扔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其余值钱的东西,能搬走的,一样都看不见了!

    “人呢?!”袁知安在咬牙,哪怕穿着帅气的铠甲俊脸玉白,此时的神情也狰狞得吓人。

    负责监察国公府的探子吓得跪倒在地:“的一直守在府外,没看到有人出来啊!”

    “蠢货!府里肯定有密道,给我搜!”

    他处心积虑要娶到刘鎏,就是要逼刘彦交出国公府如山的金银财宝,如今人财两空了,他怎么能不怒?

    “找不到密道入口,你们也不用再回袁家了!”

    袁知安愤怒地完,转身带着一队人马朝皇宫奔去。

    昭徳帝沉迷炼丹,如今却因服食丹药而中毒身亡,宫里的太后娘娘一听这消息,就昏厥了过去。

    永安王许茂得知消息,立即陪同他的母妃袁淑妃,将满皇宫的嫔妃们都请来了慈宁宫,一屋子莺莺燕燕围着太后哭哭啼啼,也没能将她老人家哭醒。

    袁淑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心情很舒畅地抬了抬肥硕的手臂,抚上永安王的脸:“茂儿,你父皇驾崩了!你太子哥哥连同年亲王意图谋反,这个国家,以后就要靠你了!”

    她这话一完,年仅十七岁的永安王许茂,不仅没有露出满脸欣喜,反倒浑身抖了抖,唯唯诺诺地低下头,不敢看她了。

    袁淑妃一看自家儿子这德性,就气不一处来。

    怎么别人生的儿子就文武双全丰神俊朗,自家的儿子就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模样,真是气死人了!

    “你给本宫坐直了!”袁淑妃伸手点了点许茂的脑袋,“这宫里宫外还要依靠你,不许哭!”

    许茂瘪瘪嘴,没敢哭。

    袁淑妃看了一圈殿内的嫔妃,站起身,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你们都在这里伺候着太后娘娘,太后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一个都别想好!”

    殿内的嫔妃们看看大殿四周把守的带刀护卫,吓得噤若寒蝉,没有谁胆敢作死,在这个时候和袁淑妃过不去。

    许茂被袁淑妃带出了大殿之后,才敢声问:“母妃……父皇他……他真的驾崩啦?”

    袁淑妃露出一脸刻意的悲伤:“是啊,为了长生不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也把这个刚刚开国不足二十年的国家,给赔进去了。

    许茂忍不住哭了起来:“父皇的遗体在哪里啊?儿臣想去拜别父皇。”

    “去什么去?随本宫去沐浴更衣,你必须在今明两天登基为帝!”

    许茂腿一软:“母妃……需要,需要这么着急吗?”

    袁淑妃浑身的肉都气得颤抖起来,一双白胖胖的手掐住许茂的耳朵:“你这孩子就别让母妃这么不省心了,母妃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母妃是为你好!”

    她真是心塞。

    儿子长成这样,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难道做父母的都太强势,孩子就会懦弱吗?

    许茂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地跟着她回宫,沐浴更衣完。

    外面就有人来传信:“宰辅大人带领百官,在太极殿,请永安王登基!”

    许茂颤颤巍巍地被宫人扶着去了太极殿,一进门,看到满屋子脸色板正的大臣们,吓得双腿开始结,绊了自己一下,要不是身边的宫人始终扯着他,他估计就要跌进大殿了。

    袁承载看着他进殿,完全不在意他的颤颤巍巍,朗声道:“殿下既然来了,宁公公,宣旨吧。”

    大太监宁一被身后拿着刀的侍卫押着进了殿,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的卷轴,他白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展开卷轴,毫无感情地念了出来。

    百官听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心照不宣。

    只有太子少傅陈琳听完圣旨,不畏强权地站了出来:“敢问宰辅大人,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暗害陛下意图为何?年亲王素来忠心陛下,与陛下是一母同胞,就算是贪图皇位要造反,为何要和太子殿下同谋?宰辅大人不觉得这番辞,太过差强人意了吗?”

    一番圣旨只是念给天下的老百姓们听到,可不是给在朝的官员们听的。

    袁承载权倾朝野,满朝文武不服他的,能弄死的,坟头早就长草了。

    弄不死的,势单力薄也不足为惧。

    袁承载很淡定地看陈琳一眼,眼风一扫,立即有扛着大刀的侍卫跑进来,将陈琳拖了出去。

    “诸位,可还有疑问?”

    那自然是没有的!

    袁承载满意地笑了笑,转头朝永安王笑得满脸褶子:“殿下,请上座,着龙袍,受玉玺!”

    非常时期,就不上告宗庙了。

    许茂被按在了龙椅上,套上了龙袍,浑身发抖地接了玉玺,接受百官的叩拜。

    有还要挣扎一下不肯下跪的,就和陈琳一样,被“请”了出去。

    这赵国的天,终于还是变了。

    袁淑妃在殿外听着满朝的山呼万岁,终于得意地松了口气,随即点了二十个护卫,冷笑一声:“你们随本宫走一趟!”

    护卫们默不作声地跟上了她。

    她身子肥胖,一般人抬不动,就乘了马车,从皇宫中驰骋而出。

    城内到处都是士兵在巡逻,满城戒严,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年亲王府门外。

    三百名将士层层把守,将整座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她进了府,见王府的管家神情还算平静,忍不住冷笑,问道:“你家王爷呢?”

    “娘娘请随老奴来,王爷在书房等您。”

    袁淑妃一怔,心情复杂地随着他到了书房门外。

    看守年亲王的士兵被挡在门外,书房的门却不得关上,透过门,只见许益坐在桌后,淡定地喝茶看话本子呢。

    竟是丝毫不受朝堂动荡的影响。

    她抬步进了书房,却不走近,就站在门口不远处,盯着许益冷笑:“经年不见,王爷倒是发福得厉害,容貌竟是这样丑陋了!”

    许益放下茶盏看她一眼,淡定地垂眸:“娘娘倒是愈发圆润,可见这些年,娘娘在后宫里,日子过得不错!”

    袁淑妃恨恨地一笑,突然返身抽出门口士兵腰间的刀,回身冲进书房,朝着许益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