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079 老子揍儿子还需要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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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基大典这一日,很快就到了。

    刘鎏一大早就被王氏叫醒,拉着她选了套端庄的墨色红边长袍,收拾好妆容和头发,看着是个正经姑娘家了,才带着她和刘雍出门和刘彦汇合。

    刘彦和刘雍作为男丁,是去太极大殿前观礼。

    王氏和刘鎏是女眷,只能去后宫,等着新册封的皇后娘娘入宫了,上前见礼的。

    一家人出门的时候,街对面的宅子正巧也正开门,袁知安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脸上还青一片紫一片的,刘鎏一看袁知安这样,忍不住转身悄悄拉过刘雍:“你带人的?”

    刘雍撇撇嘴,低声道:“我倒是想,等我带人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成这样了!”

    刘鎏转念想了想,猜到了许劭头上,忍不住暗笑。

    袁知安远远地看见他们,点头致意,随即上了马车,却不急着开路,等着刘家四口都上车走在前头了,他的马车才跟在了后头。

    刘鎏在马车里忍不住跟王氏吐槽:“这袁知安真跟个蟑螂似的不死,还总能把姿态做得这么足。”

    王氏抬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跟人家学学,遇到困境就想办法蛰伏起来。”

    “是是是,我学!”刘鎏靠在王氏肩上撒娇,“您怎么都向着那家伙话了?”

    “为娘的这是在趁机教育你,不识好人心!”

    刘鎏嘻嘻一笑,靠着王氏撒娇弄痴。

    一家人到了宫门前,王氏就带着刘鎏去后宫给萧太妃和贺域晴行礼,随即和各家女眷由萧太妃领着,椒房殿的偏殿等候。

    一进了偏殿,刘鎏当先就看到了一个熟人,陈宁儿正被一群管家姐围着话,神态很是骄矜。

    她也看见了走进殿门的刘鎏,顿时变了脸。

    她刚回到陈家就听许劭和刘鎏定亲的事情,气得在家里闹了两天,被父亲教训了一顿,才算是老实了。

    她如今知道嫁不成许劭了,对许劭也没什么念想了。

    可是别以为她就不讨厌刘鎏了,哼,她只比以前更加讨厌刘鎏了!

    所以,为了表达她的讨厌,她朝着刘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带着身边刚收的跟班,坐到了她母亲宜昌公主身边。

    宜昌公主哪里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德行,不悦地瞪了陈宁儿一眼,转头朝刘鎏和王氏笑着点头致意。

    刘鎏也朝宜昌公主笑笑,转眸看到一边的德阳长公主,笑着与王氏一起上前招呼。

    宜昌公主拿捏住陈宁儿,倒是也让陈宁儿与王氏见了礼,还和刘鎏浅笑着对面了招呼,只是招呼完就各自没了笑脸,转身各找各妈了!

    王氏带着刘鎏坐到了大殿另一侧,一屋子的女人各自捉对话,上头坐镇的萧太妃眼见着旁边穿着一身赵国宫装的贺域晴浑身长毛似的坐不住,好笑地低声嗔道:“好啦,去找你的姐妹话去吧。”

    贺域晴立即跳起来,被萧氏拿眼睛一瞟,立即老老实实地夹紧肩膀,走得规规矩矩的,到了刘鎏面前,还端庄地朝刘鎏笑了一下:“刘姑娘,我有话对你,你来!”

    刘鎏眉角一抽,看着她,起身跟了上去。

    一直到了殿外,贺域晴才恢复了本色,一把拉住她,风风火火地往清凉殿走:“出大事了!快快快,你给我出出主意!”

    刘鎏忍不住低声叮嘱:“慢点慢点!马上皇后就要入宫了,你以后再这么风风火火的可怎么行!”

    贺域晴不高兴地看她:“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融美人已经给叮嘱过我,我今晚上开始,就会心的!”

    她拉着刘鎏进了清凉殿,看了看四周没人,才低声道:“刘鎏,我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快,你都吓到我了!”

    贺域晴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这个月,没来那个!”

    刘鎏耳根一红,随即脸都白了,瞪着眼看她:“你一向准吗?”

    贺域晴点点头:“每个月都是哪天就是哪天的,从来没有错过。”

    “找御医看了吗?”

    贺域晴摇摇头:“我又不是真傻!这宫里我没个信任的人,不知道该跟谁,这不先告诉你了么!”

    刘鎏傻眼了,她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发慌,又拽着贺域晴地问:“你们家融美人都不知道吗?”

    “我好几天没见着他了,又不敢让人去传信,怕扰他。”

    刘鎏有些心疼,南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在这深宫里才呆了多久?就学会了谨慎微!

    “我叫刘雍去跟陛下私底下一声。公主,你听我,回头等着陛下大婚完了,我与你一道去萧太妃的长安殿坐一坐,萧太妃是陛下的长辈,对陛下的子嗣,定然会真心爱护!有她在,能护着你的肚子!”

    贺域晴有些疑惑:“太妃娘娘吗?”

    她倒是没有想过能得到萧太妃的庇佑,现在听刘鎏这么一,倒是豁然开朗,对啊,萧太妃毕竟算是独立孩子的祖母级人物,理论上,会护着她的吧?

    刘鎏拉过贺域晴的手,轻声安慰:“放心吧,太妃娘娘很疼陛下,会帮着你的!走吧,赶紧回去,免得耽误了时间,回头有人找你麻烦。”

    两人疾步走了回去,不多时,外面就传来司仪的高声唱喝,身着大红凤袍的女子被许融牵着走进了椒房殿的正殿大厅。

    看身形,那的确是个胖得很到位的女子,站在瘦削的许融身边,无端地让人心疼起许融来。

    在场的其余女子却很羡慕地看着这位新皇后娘娘,看身材就知道高门贵族养女儿的富豪程度,吃得这么胖,很不容易的。

    许融拉着皇后林氏走进来,看着萧太妃带着贺域晴等人出来迎驾,眸光忍不住放在了贺域晴的脸上,那丫头看着仍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昨晚上明明伤心得闹了半夜,今天倒是能笑眯眯地站在那里满眼好奇地看着林皇后了。

    众女眷齐齐跪倒,给一对新人行礼问安。

    许融牵着林氏,在椒房殿的大殿上坐下后,便朗声朝各家女眷吩咐道:“你们陪着皇后话,朕去前头了。”

    “恭送陛下。”

    许融走下正座,起驾往殿外走,路过贺域晴面前的时候,微微侧眸,板着脸看了贺域晴一眼。

    贺域晴调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许融的脸仍旧是板着的,只是眼底神色瞬间温和了,昂首抬步走出了椒房殿。

    皇后是国母,册封大典上自然不用盖着盖头,刘鎏在林皇后温声了句“大家不必多礼”之后,才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是个五官很柔美的女子,虽然一张脸看着很是肥胖,却也能看得出来精致的五官,双眸暗含精光,笑呵呵地看着众人,冷不丁与刘鎏了个照面,还朝着刘鎏温和一笑。

    刘鎏心中暗暗惊诧,面上也和善地笑着。

    “这位就是英国公家的表妹吧?”

    林皇后忽然朝着刘鎏了句,还抬手招了招:“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刘鎏硬着头皮越众而出,行了个标准的淑女礼,才起身朝林皇后走去。到了近前,林皇后轻笑着:“表妹只管抬头,本宫听表妹国色天香,正想一见呢。”

    刘鎏抬起头来,脸上保持着微笑,开口答道:“臣女蒲柳之姿,一向被人讥笑,娘娘这是笑了!臣女惶恐!”

    林皇后笑得温和,摇摇头:“妹妹大概还不知,你与世子爷定亲之后,这赵国上下,有多少高门淑女,开始暗暗地缩减身形了,只盼着能和妹妹一样瘦削,才好看呢!”

    刘鎏疑惑地皱了皱眉,只觉得林皇后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怪怪的,可又不上来,只能装傻,呵呵笑着:“还有这种奇事?那可真是怪了!臣女现在还每顿都吃上三大碗饭,只盼着能像各家姐妹这样,身材丰盈才好呢!”

    林皇后笑了笑,转头看见了贺域晴,面上露出疑惑来:“这位是?”

    刘鎏看了就忍不住腹诽: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宫里还有位娘娘,装什么呢?

    萧太妃在林皇后的下首坐着,闻言看了贺域晴一眼,笑道:“晴儿,还不上前给皇后瞧瞧?”完,转头朝林皇后解释,“这位是南疆的公主,是陛下的宫里人,还没正式册封呢。”

    林皇后看萧太妃提起贺域晴时语气熟稔,几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看着贺域晴越众走出,朝自己行了个别别扭扭的礼,才淡淡地笑道:“原来是公主,快别多礼了。”

    贺域晴礼都行完了才听见这么一句,忍不住嘟着嘴轻轻咕囔一句,低着头站到了一边。

    林皇后的目光狐疑地在刘鎏和贺域晴的身上来回逡巡,随即笑道:“想不到南疆的公主,也会这么瘦弱,莫不是南疆并非以胖为美?”

    贺域晴闷声答:“不是,南疆也以胖为美,只是我觉着胖了不舒服,就瘦了。”

    刘鎏听得嘴角一抖,姑娘唉,这满屋子的胖子,你这么话,真不怕得罪人吗?

    果然,贺域晴这话一完,就有胖乎乎的一个中年贵妇低笑着了一句:“咱们大家都胖了这么些年,也没觉着有什么不舒服啊,公主真是妙人!”

    林皇后也皱了眉,她不高兴的是别的事情:贺域晴与她话的时候,居然都不自称贱妾,满口“我我我”的,不知道是真没个规矩呢,还是压根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呢?

    整座椒房殿,女人们各怀心思,刘鎏收起一身反骨,跟在王氏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好不容易等到外面有人通报,陛下回宫了,各家女眷如蒙大赦,终于能离开这沉闷的椒房殿。

    到了外面,刘鎏正在跟王氏话,衣袖就被贺域晴扯了一下。

    她看看贺域晴,朝不远处的萧太妃看了一眼,随即带着人上前去给萧太妃行礼。

    各家的女眷都在萧太妃面前献殷勤没话找话,看见刘鎏凑过来问好,忍不住就暗暗翻着白眼。

    “臣女给太妃娘娘请安。”

    萧太妃看着人群之后的刘鎏,伸手朝刘鎏招了招:“本宫正要找你话呢,来,跟本宫去长安殿可好?”

    刘鎏硬着头皮挤开面前围着的两个大胖子,拉着贺域晴跟上去,在众人杀人一般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去了长安殿。

    一进大殿,萧氏就转过头,温和地看着刘鎏:“你有事情拜托我,是吗?”

    她的是“我”而不是“本宫”。

    刘鎏看着她那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只觉得骨子里冒出一股亲近感,点点头,拉过贺域晴,轻声道:“您将这殿里殿外的闲杂人等都屏退了吧?”

    萧氏笑了笑:“这长安殿没有外人,你只管吧。”

    刘鎏指了指贺域晴的肚子:“公主怕是怀了身孕了,这宫里除了您,怕是没人能护得住她这肚子了。”

    萧氏一愣,随即惊讶地看着贺域晴:“真的?确定了吗?”

    贺域晴将自己的顾虑了。

    萧氏点点头,很赞赏地看着贺域晴:“你倒是个有些心眼的,这就好办多了。你明日来这里请安,我叫信得过的御医来请平安脉,到时候给你号脉,确定了的话,这孩子我会尽力帮你保着。”

    贺域晴这才算是放心了,刘鎏可能不大清楚,她在这后宫呆着,最是清楚许融对萧氏的倚重信任,有萧氏帮忙,就算是林皇后那边想做什么,也会有所顾忌了!

    刘鎏也很高兴,虽然她现在也没有完全信任萧氏,但是她能答应帮忙,已经让她心生感激了。

    “公主,你先回去吧,这几日自己心着些,不要让身边伺候的人发现端倪。”

    贺域晴应了,奇怪地看了刘鎏一眼。

    刘鎏笑道:“你先回去吧,我和娘娘还有话要。回头我再进宫来找你话!”

    贺域晴只好躬身告退。

    殿门关上之后,萧氏才眼神恳切地看着刘鎏,招了招手:“孩子,来,让我看看。”

    刘鎏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到了萧氏面前五步之外站定,随即轻轻跪了下去:“孩儿,见过母亲。”

    萧氏突然捂住嘴,差点就嚎啕哭了出来,她以为需要费尽口舌让刘鎏接受这件事,想不到这孩子比她想的还要玲珑剔透。

    她忽然扑倒在地,抱着跪着的刘鎏,捧住她的脸,又哭又笑。

    刘鎏眼圈也红了,想着这些年萧氏被困在冷宫,她的亲生父亲被囚禁在骊山别宫,夫妻离散,亲子两边,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抱住萧氏,也闷声哭了起来。

    不远处站着的宫女秋容,也忍不住红了眼,转身擦了擦眼泪。

    不知哭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萧氏才放开刘鎏,恢复了镇定:“好孩子,快别哭了!你肯认我,我比什么都高兴!”

    “您为什么还留在宫里?跟陛下求了恩典,送您出宫,与我和刘雍团聚,不好吗?”

    这是刘鎏最想不通的地方了。

    萧氏神情一顿,随即笑道:“我留在宫里还有事情要办,孩子,很多事情你和雍儿不用管。你来,我给你准备了嫁妆,私下里给你才放心……秋容……”

    秋容得令,立即回屋拿了一只锦盒过来,递给了刘鎏。

    “开看看。”

    刘鎏依言开锦盒,只见里面是三四支印鉴,和一沓厚厚的泛黄的纸张,拿起一看,她都惊呆了。

    居然是分布于赵国各地的田契和房契,这……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虽然只是一只锦盒,可是这里面的财产,加起来至少是上千万的银子,她光是看看都有些手软,更别收下了。

    虽然她自己的私库也有不少财产,可是跟这只的锦盒,压根没法比啊!

    萧氏被她逗得一笑:“这只是你的,你弟弟那里,我还有安排。收下吧!”

    她亲手将锦盒塞进刘鎏手里,殷切地嘱咐道:“你与年亲王世子的婚事,我看就很好,等你嫁人的时候,我怕是不能出去给你送嫁……”

    刘鎏心情也有些不好了,是啊,萧氏如今的身份,只能困在后宫里,她出嫁那天,萧氏定然是出不来的。

    她低眉搭眼的,萧氏看了倒是失笑,责怪起自己来:“看我都些什么呢,没得惹人难受。咱们现在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秋容啊,送她出宫吧,妥当些送上马车,你再回来。”

    秋容应了,柔声朝刘鎏道:“姑娘请跟奴婢来。”

    刘鎏转身往外走,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萧氏两眼,萧氏站在空旷的宫殿里,背对着身后的灯光,朝她浅浅一笑。

    刘鎏有些眼热,急忙转头,跟着秋容出了宫。

    回到家里的时候,王氏正在厅里失魂落魄地呆坐着,见刘鎏回来,急忙迎上来:“回来了?”

    刘鎏看见王氏,那股子伤心的情绪才算是好了些,扑过来搂住王氏的胳膊,开始撒娇:“娘,我好想您!”

    王氏被哄得眼圈都红了,心下偎贴,抬手点了点刘鎏的脑门:“都多大了,还这么没羞没臊的!”

    她看到刘鎏手里捧着的锦盒,倒是没有开口问什么,只吩咐了一句:“去洗洗脸,准备吃晚饭吧。”

    刘鎏回屋将锦盒妥当地藏了起来,转身去饭厅里吃饭,却没看到刘雍,忍不住问:“刘雍还在忙?”

    刘彦笑眯眯地点头:“是啊,陛下将登基大典交给他和礼部几个老头子督办,那帮老家伙可倒好,跑腿的活计全扔给雍儿了……”

    王氏拿筷子敲了刘彦一下:“好啦!忙点好呢,我叫王武给他送了吃食,你还担心什么呢?”

    刘彦撇撇嘴,不话了,转头又笑嘻嘻地拿了手边的爱不释手的鸟笼来,递到刘鎏面前:“乖女儿看看,这上好的画眉,品相如何?”

    刘鎏一看,鸟笼里的画眉昂首挺胸,叫也不叫,嘿,还有股子傲气。

    “不错,花了多少银子?这个月的生活费还够吗?”

    刘彦立即笑了,很是欣慰的看着刘鎏:“还是乖女儿懂事,知道你爹我腰包里没钱了,算孝敬我哪?也不多,五百两银子就够了……”

    王氏立即瞪眼:“要不要脸?跟闺女要起零花钱来了!”

    刘彦嘿嘿一笑,和刘鎏了个眼色。

    刘鎏失笑,轻轻点了点头。

    吃完了饭,她就被刘彦带进了书房,一进门,刘彦就急吼吼地伸手:“银票!快!”

    刘鎏只好将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抽了五张额的银票给他。

    刘彦笑眯眯地数了数,才漫不经心地问:“见过了?”

    “嗯。”

    “吃饭时就见你欲言又止的,吧,想问我什么?”刘彦老神在在地坐下,捧了桌上一盘子瓜子,顺手递给刘鎏。

    刘鎏抓了一把,坐在他身边,想了想,才问道:“萧家的余部,如今都在江湖上,是吗?”

    刘彦笑着点点头:“乖女儿就是聪明,这都猜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当初你去求了那一道赐婚旨意,真正的目的,是要逼着萧太妃出手,在袁家造反之后,召集江湖上散落的萧家余部,帮助陛下,是吗?”

    她想到当初刘雍,许融写下的讨伐袁家的檄文,一夜之间散落赵国各地,应当是江湖人士的手笔。

    刘彦有些感叹地看着她,眼神中有欣慰:“你猜得没错。”

    萧氏被困长秋殿的时候,殿外守着昭徳帝派的一批暗卫,任何闯入长秋殿的闲杂人等,都会被杀。

    萧氏自己不愿意出来,就没人能进得去。

    他只能把刘鎏和袁家定亲的消息,通过宫女之口传进去,萧氏恨袁家入骨,自然不会愿意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进袁家,果然就主动联络了刘彦,才有了后来的合作。

    刘鎏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暗暗猜测到了萧氏留在后宫的目的,惊得咂舌:“她如今还留在宫里,是要报仇吗?”

    刘彦低叹一句:“当年前朝被灭,最主要的原因是前朝皇帝对萧家生了疑心,而当时离间君臣的幕后黑手,就是如今的林家!太妃娘娘怕是要毁了林家,才能甘心养老吧!”

    刘鎏皱眉:“林家?江南的百年书香世家,为什么要做这种背叛家国的勾当?”

    刘彦冷笑:“书香世家能如何?如今这世道,做皇帝的都看中农事和商业,再不济,也把精力放在练兵和战事上,有几个皇帝会把读书人抬上天的?林家空有一个书香世家的好名声,家中银钱不多,财力微薄,自然想要更多的权势和金钱!”

    刘鎏心情负责:“可是如今的皇后就是林家的嫡女,太妃娘娘算在后宫里弄死林氏吗?”

    “左右不过是后宫那些手段,咱们也管不了!鎏儿,她虽然是你亲娘,可是你们的身份有别,无事不可太过亲近她,爹这是为你好啊!”

    刘鎏闷声点头,半晌,才道:“爹,我想吃酱肘子了。”

    “买!明天爹就给你买!”

    刘鎏点点头,朝着刘彦明艳艳地笑着:“还是爹娘最疼我啦。”

    刘彦欣慰地一笑,将瓜子塞进她手里:“给你,你娘叫人刚炒出来的,拿回去吃吧,吃完早点睡。”

    刘鎏笑了笑,捧着一盒子瓜子回了绣楼,吃完瓜子睡了没一会儿,就被渴醒了,刚咳了两下,就有温热的水杯递到嘴边,她迷迷糊糊地连眼睛都没睁,喝了一口转身就睡。

    片刻之后,她霍地一下睁开眼睛,转身朝床外了一拳。

    巨大的力量却忽然被一只大手轻柔地一转,卸掉了,许劭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端着茶杯,低笑一声:“警惕性太差了!”

    刘鎏抱着被子做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看你吃了一堆的瓜子壳,就知道你会渴,喏,再喝一口。”

    他端着茶杯凑过来,将她抱着坐起来,跟喂孩子似的,将大半杯温水喂了下去。

    “嗓子好点了没?”

    刘鎏这时算是彻底醒了,察觉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有些紧张地一动不动,只点点头:“好多了。你又是爬墙进来的?”

    许劭努努嘴:“不光爬了墙,还爬了窗呢。”

    刘鎏看着他的下巴,忽然伸手摸了一把,有些心疼:“胡茬子都出来了,最近很忙吗?”

    许劭点点头:“西北还有袁家余孽没有剿杀干净,只是父王和我手里能用的兵也不多,张标带着镇南军回守南疆,还要看着南疆那些士兵老老实实地退出赵国。我和父王最近忙着征兵和训练,白日里就没空来看你了!”

    刘鎏有些心疼,一只手又在他满是胡茬子的下巴上抚了抚,靠在他的颈窝:“等到新兵训练好了,你是不是又要带兵去西北了?”

    许劭唔了一声,随即抱着她开始撒娇:“就算是西北,也要等到咱们成亲之后呢,别担心!”

    刘鎏娇嗔地瞪他一眼:“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呢。”

    “太久了!要是明天成亲就好了!”

    刘鎏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拧了他一把,将人推倒了。

    许劭眼底突然一片墨色,呼吸有些粗重地看着刘鎏,有些惊喜,有些期待:“你……”

    刘鎏啪地在他身上一拍,抬手将他的靴子给脱了,才低声道:“你这副表情,心里在想什么呢?都几天没睡了?赶紧闭上眼睛睡觉!”

    许劭少爷脾气上来了,鼓着脸:“不困!不睡!”

    刘鎏捶了他一下,靠在了他怀里,抱住了他,柔声道:“一起睡,总行了吧?”

    许劭难受地吞了口口水,心里暗暗叫苦:就是这样才不困!才睡不着的啊!

    可是眼见着刘鎏闭上眼睛睡了,他又实在不舍得闹她,只好逼着自己闭上眼睛也跟着睡了。

    这么一闭上眼睛,还真是觉得又困又累,不到片刻功夫,就睡着了。

    刘鎏听到他轻微的鼾声,轻轻爬起来,去外间拧了温热的帕子回来,将许劭的脸擦了擦,又给他擦了擦脚,才又爬过去搂住他,也闭着眼睡了。

    等到第二天还没天亮,她就被一只不老实的手被弄醒了。

    一睁眼,就对上许劭一双贼亮的眸子,立即气得她抬手就:“哎呀,我还没睡好呢!”

    许劭翻身将人压住,捏住她不老实的拳头,低头就吻住了她。

    刘鎏一大清早的脑子还不清醒,就被吻得天昏地暗的,直到脑中缺氧,许劭才适时地放开她,一双眼眸已经带着血色,狼崽子似的盯着她不放。

    刘鎏吓得急忙推他:“天都要亮了,快走吧!”

    许劭磨了磨牙,气得低头在她鼻子上咬了一口,哼哼道:“你这没良心的!”

    “我是为你好呢世子爷,已经这么劳累了,要是再做些剧烈运动,心心脏受不了啦!”

    许劭算是听懂她的话了,忍不住羞红了脸失笑,捏着她的脸扯了扯:“这也就是你!做什么都能出道理来!”

    刘鎏嘿嘿一笑,率先起了身,自己穿好外衣,转头拉过许劭:“洗洗脸,我来给你把胡子刮了!”

    一回生二回熟,许劭乖乖地坐着,咧着嘴傻笑,被刘鎏心翼翼地刮干净了胡子,才肯起身往外走。

    “亲一口。”

    刘鎏吧唧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许劭又点点腮帮子。

    刘鎏吧唧又是一口。

    他又点点额头,刘鎏将他脑门拉下来,又是一口。

    许劭嘻嘻一笑,又指了指鼻子。

    刘鎏磨了磨牙,张嘴就咬住了他的鼻子。

    “哎哎哎,你是属狗的吗?”

    “哼,我属兔子的,急了也咬人!”

    许劭伸手一捞,将人抱进怀里揉了揉,才恋恋不舍地翻墙出去了,刚落下脚,就看到萧翎站在不远处的后门,和刘鎏的贴身丫鬟绿腰,两个人都黑着脸,像是在争执着什么。

    许劭黑着脸唤了一句:“萧翎,马呢?”

    萧翎这才急忙跑过来,带着许劭转过墙头去找马,许劭上马之后,看了萧翎一眼:“你和那丫鬟在做什么?”

    萧翎闷着头:“了几句话,没什么。”

    许劭也没放在心上,转头吩咐道:“我上次跟你的,去买几盆睡莲送到刘家来,你买了没有?”

    萧翎苦着脸:“世子爷,奴才敢不买吗?定钱都给了,那花农过几日那睡莲开了,就送进府来。”

    许劭这才满意地点头,神清气爽地先回王府去。

    哪知道进府之后,厮就凑过来急忙道:“世子爷,王爷在前厅等着您呢,出去寻您的府卫们到现在都没找着您,王爷气坏了!”

    许劭一头雾水,转头往前厅走。

    刚踏进厅门喊了句:“父王。”

    迎头就是一只靴子扔了过来,臭乎乎的,许劭吓了一跳,抬手就拍了回去。

    那靴子又着旋儿飞到了许益面前,啪嗒一声脆响。

    许益气得啪啪拍着桌子,怒吼一声:“给老子跪下!”

    许劭黑了脸,看看许益身后站着的侧妃万夫人,心情更是不好了,虎着脸跟许益杠:“干什么啊这是?有话不能好好啊?”

    许益板着脸,气得骂道:“你,昨晚去哪儿了?”

    许劭心里一咯噔,他虽然和刘鎏已经定亲,但是半夜去人家姑娘闺房里睡了一觉,要他们俩什么也没干,谁信啊?!

    许劭板着脸,闷声不答。

    许益一看他这样子,就更气了,捡了靴子又要揍他。

    许劭一咕噜站起来跑得远了些,瞪着许益:“父王,你有什么话就好好!问我昨晚去哪了,做什么?我都是快成亲的人了,你还这么管我呢?”

    许益一听这话,更生气了,胡子抖了抖:“你还知道自己是快成亲的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去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这要是英国公府上知道了,还不得活剥了你的皮!”

    刘彦和刘雍哪里是吃素的,依着他们对刘鎏的宠爱程度,如果知道许劭大半夜的出去逛窑子,还不得冲上门来砸了王府?

    许劭发愣,有些傻眼:“我跟谁鬼混了啊?”

    他突然一转头,瞪着方夫人:“是不是你在父王面前胡八道?”

    许益立即吹胡子瞪眼地骂:“怎么跟长辈话呢?”

    许劭冷笑,在自家父王面前,一向很不温良恭俭让,梗着脖子道:“父王,您的妾而已,什么时候成爷的长辈了?”

    “你还爷?!在谁面前自称爷呢?啊?!王八蛋,你给老子跪下!”

    许劭躲在门边:“我又没错,跪什么跪?!”

    “你大半夜的逛窑子还没错?!老子抽死你!”许益气得起身去拿八仙桌头摆着的家法鞭,追着许劭就要。

    许劭在大厅里蹿了两下,就蹦上了八仙桌,一副防守的姿势瞪着许益,也来了脾气,大声喝道:“你这老头胡八道什么?谁逛窑子了?窑子里全都是肥婆,爷可看不上!”

    许益一愣,想了想,好像有道理啊。

    他转头看了方夫人一眼,不高兴地问:“当真是攸儿看见邵儿往红杏楼里去了?”

    方夫人坚定地点头:“攸儿昨晚上还吓得不敢,臣妾问出来的。王爷,世子爷也是年富力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这么又又骂的,可不好,可别伤了世子爷!”

    许劭站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朝方夫人冷笑:“许攸看见的?父王,您让许攸来,爷问问他,是在哪里看见爷的。红杏楼是吗?爷压根没去过!”

    许益听他一口一个“爷”,气得肝颤,仰着头拎着鞭子又要:“你给老子下来!”

    大厅里鸡飞狗跳的,许劭跳了半天终于躲出门,站在院子里气得大喊:“父王,你看看你纳了这一屋子的妾,个个都想着陷害爷!居然敢诬蔑爷逛窑子!爱逛窑子的是他许攸,可不是爷!爷以后成了亲,一定不跟你们住!你让你这一屋子的妾给你养老送终吧!”

    许益气得肚子都鼓了,呼呼地喘气在后头追他:“你这个逆子!敢这么跟老子话!看老子不捶你!”

    许劭逛没逛窑子他也不在乎了,他现在就要捶许劭一顿,让他知道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父子俩闹腾着往兵部去,方夫人追到门口,眼见着许益一身火气地走远了,才笑呵呵地回了寝殿。

    身边伺候的嬷嬷凑过来,不大赞同地道:“夫人,您现在跟世子闹僵做什么呢?那位世子爷本来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您如今跟他把关系彻底闹僵,对郡王也没好处啊。”

    “你以为,我不跟他撕破脸,他就能像时候那样亲近我了?”

    嬷嬷叹了口气。

    方夫人坐在暖榻上,将榻压得嘎吱一声陷下去半截,她气呼呼地一捶暖榻,恨声道:“当时就该狠狠心弄死他。都是你,出什么馊主意,让我捧杀了他,结果呢,人没养废,还被王爷送到雪山宗门,得了个强大的师门,养出一身的武艺来!”

    嬷嬷低垂着脸,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解释:“夫人,奴婢是您的乳母,不会害您的。那位是世子爷啊,弄死了,只会给人留下把柄,到时候会害了您,害了郡王。”

    方夫人也是急躁了,抱怨两句,眼看着嬷嬷伤心了,急忙拉过嬷嬷,低声劝慰:“嬷嬷,我也是急了。眼看着那子就要成亲了,等到生了嫡子,地位只会更加稳固……咱们攸儿更没指望了。”

    嬷嬷叹了口气:“咱们不急。攸儿好歹长大了封了郡王。西宫那位,才最该着急呢!”

    西宫住着许益最宠爱的另一名侧妃万夫人,年轻貌美,前年刚生了王府幼子许柏。那许柏刚买两岁,许益不知道为什么,都还没有给孩子请封郡王。

    没错,最该着急的是万夫人呢。

    方夫人想到万夫人,就开心了些,拉过嬷嬷的手,低笑着:“世子爷也订了亲了,咱们攸儿也该找门好亲事了!”

    嬷嬷一听这话,顺着话头就笑着问道:“夫人这是有相中的了?”

    方夫人肥圆的脸上满是向往的笑意,低声道:“你给看看好不好,我看中了陈家那位嫡次女,长宁郡主!“

    嬷嬷一愣,脸色有些尴尬。

    方夫人还沉浸在对许攸未来的规划中:“年纪和咱们攸儿差不多,也没定下亲事,看着更是个有福气好生养的。”

    嬷嬷忍不住,低声试探着问:“陈家那边……试探过了?也有这意思?”

    方夫人顿时垮了脸:“那宜昌公主架子大得很,仗时她被囚禁,倒是想着送信给我们,要吃食要衣物的,如今仗完了,她倒是翻脸不认人,递帖子过去,倒是推有事,不肯见我!”

    嬷嬷低叹一句:“陈家虽然糟了难,死了几个男人,太子少傅却还在,等到陛下登基大典之后,必然会加官进爵。陈家如今的顶梁柱就是太子少傅陈琳,宜昌公主……怕是没那么轻易就答应将长宁郡主下嫁……”

    方夫人也不是特别蠢的人,心知嬷嬷的都对,可还是不甘心地咕囔:“什么下嫁,我儿子好赖也是个正经的郡王……”

    嬷嬷不再话,心里却暗叹:是郡王不假,可是上头有个世子爷压着,能有什么出息……

    压着郡王的世子爷此时正被年亲王追着,在兵部上蹿下跳。

    “父王,您这是做什么啊?我都了,我没有逛窑子!”

    “没逛窑子你去哪儿呆了一夜?好嘛,就算你没逛窑子,你跟老子话就这个态度?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老子今天就是想抽你!”

    “您不讲道理嘛!”

    “老子抽儿子还需要讲什么道理……”

    两人正在闹腾,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许益一愣,转头看去,原来是陈敏,正憋着笑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见父子俩停了,才迈步走进来:“王爷和世子爷今儿个心情都不错啊。”

    许劭黑着脸瞪自家老头子:“爷心情反正是不好的。”

    “你个王八蛋!”许益瞪眼,又要开揍,陈敏急忙揽了过来,将手里的公文递过来,“王爷,您可快消消气!您看看这份汇总单子,咱们赵国上上下下,几百座屯兵所的军田,如今都被那些商人给买了去,陛下的意思是,咱们兵部想办法自行解决,这可怎么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