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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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延疑惑地看着唐枝,以她对这丫头的了解,绝对不会没事就到她这儿来转悠。

    她眼尖地发现了唐枝身后探出来的布袋一角,虽然不清楚里边装着什么,但是她直觉跟唐枝过来有关。不过人家没主动提起,她也不好赶着上去问,便道:“没事也不打紧,进来坐一坐。”

    唐枝第一次谎,心里头也是臊得慌,听宋玉延没有怀疑的话,她略微失望的同时也稍微放宽了心。

    进到屋里,她才发现宋家西边的院子腾出了一大片空地,不少竹子、竹编又移到了堂屋里来。

    她记得宋玉延要修西边的屋子,便问:“你这是打算开始修西院了?”

    提到这个,宋玉延的嘴角就翘了起来:“是呀,好不容易攒够钱,早点修了,免得笋儿跟饼儿还挤在一个屋子里。现在饼儿还年幼,别人也很少道,可要是再长大一些,碎嘴的人肯定变多。”

    其实在外人的眼里,宋玉延如今跟笋儿的关系也改善了不少,所以他们俩一个屋子是没问题的,宋玉延应该把东边的屋子腾出来给饼儿。可关键是宋玉延并非真的男儿郎,故而唐枝也从不会劝她这么做。

    宋玉延给唐枝倒了碗水,里面加了糖,所以唐枝喝起来觉得甜丝丝的。宋玉延见她坐下来后也不忘拽着布袋,看得出这个布袋里的东西对她挺重要的,这样一来,就更加不能主动去问了。

    唐枝喝完水,心里又有个人儿在撺唆她趁此会将刻刀送出去,她环顾四周,决定还是先找个话题,等时到了,再切入主题。

    只是她心里紧张,一开口便道:“饼儿不在呢?”

    刚完,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饼儿在唐家跟她的妹妹一起做功课,她出来前还叮嘱俩家伙好好看家的。

    她仿佛能看见宋玉延疑惑、揶揄、好奇的目光,一想到这儿,她就避开了宋玉延的目光,不敢直视这人。

    不过她想岔了,宋玉延虽然确实看着她,却没有像她想的那样笑话她明知故问。宋玉延琢磨的是:

    “莫非这丫头刚从外头回来,还没到家?”

    她便道:“娘子是刚从外头回来的吧,饼儿去你家了,最近她也开始学习画画了,所以闲暇的时候,我就让她过去跟叶子一块儿练习。”

    唐枝当然知道这事,不过宋玉延这么一解释,倒是缓解了她的尴尬。

    “菜园子最近没遭贼吧?”宋玉延又问。

    唐枝摇头,忽然想起一件喜事要跟宋玉延分享,她一下子活泼了起来:“如今也没多少贼人敢到我家的菜园子偷菜了,我听大哥,州府衙门那边好像要将他调过去,若是考课没问题的话,最快到年底就成了。”

    宋玉延微微诧异,从县衙到府衙,明面上是换个地方当胥吏,实际上是升职了。

    在唐代,胥吏是有“流外入内”的晋升途径的,也就是,胥吏跟官员一样,从底层的文员开始做起,每满五年,通过了官府的考察的,就能往上升。虽然从一个文员,到真正进入官场或许需要十几二十年,可是胥吏也是十分吃香的。

    而周朝的政策虽然没有“流外入内”的官方法了,可实际上也还是有许多可操作的空间在里头的。因为周朝的政策规定,哪怕是普通老百姓,只要有卓略的贡献,那么一样可以授官——虽然是最低级的九品芝麻官,晋升之路也不像读书人,可九品芝麻官也是官啊!

    当然,唐浩根的“升职”离当官还差很大一段距离,可是在府衙当文员,那总比在县衙当文员要好许多。

    正常情况下,升职会优先那些资历比较老的文员,唐浩根才在县衙当了三年典事,远远不够升职的条件。所以这其中肯定是有人有意提携宋玉延想到了刘绰。

    刘绰自上次取消了征召民夫疏浚两湖的政策后,一直致力于救济受灾的百姓们,先是组织明州的富户出钱出力,又是带领底下的官员到处慰问受灾老百姓,还忙着监督视察灾后重建工作

    这每一项举措都没有涉及到那些豪强的利益,故而实施起来那叫一个畅通无阻。

    刘绰也确实感觉到了当地的豪强的势力的威胁,并且已经渗透到了衙门来。他感慨要想顺利实施政令,还是得有自己人在身边。

    他来上任只携带了妻儿跟两个仆役,而仆役只照顾刘家一家的生活,对衙门之事帮不上他的忙,即便是府衙的一个胥吏,都是明州当地人,他也分不清哪个胥吏是豪强的眼线。

    为此,他才迫切地想安排一些自己人在身边,而他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唐浩根。

    唐浩根曾经提醒过他心明州的地主豪强,所以他绝对不是站在地主豪强那一边的。加上他无父无母,家族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无法威胁到他,他用起唐浩根来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现在历史的发展已经跟原主的记忆偏离了许多,所以宋玉延也无法确定未来的走向——若是唐浩根跟着刘绰,事情办成了,刘绰的政绩漂亮了,他的地位自然会高一些;若是跟前世一样刘绰失败了,那唐浩根肯定要被牵连。

    宋玉延沉思了起来,让唐浩根别跟刘绰站队是不成的了,而要想让唐浩根避免受牵连,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刘绰打赢这场胜仗

    宋玉延在政治上素无野心,她也不想陷入这些勾心斗角的斗争中。然而她在这里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爷爷,也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更没有一个八面玲珑的母亲,所以有些从前她不必经历和承受的事情,如今要亲自去面对。

    “事情还没到那么艰难的地步,现在不必想太多。”宋玉延对自己道。她暂时忘却这些烦杂的俗务,顺着唐枝的话贺了喜。

    唐枝忽然道:“大哥一高兴,肯定要吃酒,届时你可别跟他一块儿喝。”

    宋玉延道:“知道知道,我家已经没有酒了,他来了也喝不着。”

    孟水团先前给她跟唐家送了不少酒,他酒务近来查的严,他们家后来酿的那批酒都没怎么卖,所以干脆拿来送人了。

    而唐浩根也不白要他的酒,在孟家被邻居告发他们私自酿酒的时候,他出面去跟慈溪的酒务:“这农家自家酿个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没拿出来卖,这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瞒到你们头上来的,是不是?”

    为此他还拉着买木场的监官、盐场的监官,跟酒务的监官去勾栏瓦舍听了一晚上的曲儿。而慈溪的酒务虽然也是个不大不的官,可毕竟还在人家监官的底下干活,自然得给唐浩根这点面子。

    孟家这才相安无事,所以孟家对唐浩根那更是感激了,这些酒就跟不要钱似的送过来。

    有唐枝这个家庭监酒官在家,唐浩根哪里敢收那么多酒,便纷纷送给了那些有交情的监官们。他自己则留下了几坛,还偷偷藏了两坛在宋玉延这儿。

    不过他忘了,在这事上,他眼中的“受制于妹妹而不敢喝酒但是其实还是很想喝酒的未来妹婿”宋玉延,跟唐枝是站在同一战线的。于是他被宋玉延出卖了。

    唐枝拿着他的酒送给了邻居,而宋玉延也把酒送给了烈婶,所以这会儿唐浩根在宋玉延这儿是找不到酒的。

    “脑子挺灵活的嘛!”唐枝夸着宋玉延。

    宋玉延哭笑不得,目光落在她的上,觉得现在时正好,便问:“有件事想问唐娘子许久了,可是又担心唐突了娘子不知道你这布袋里装的什么,我见你揣着它也很久了,是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否则你怎么连坐下来也揣着?”

    刚才还很镇静的唐枝瞬间慌了,她忙道:“这才不是什么贵重的刀具呢,都是不值钱的!”

    宋玉延:“”

    怎么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唐枝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她慌慌张张地拿出布袋,交给宋玉延:“就、就看在你这么悉心教导叶的份上,随便买的!”

    完,又凶巴巴地威胁,“不许嫌弃!”

    宋玉延好笑地接过布袋一看,便看见里面的刻刀,有斜口刀、平口刀、圆口刀和弧形刀,各有大两种型号,加起来共八把。每把刻刀的刀锋都很锋利,刀柄也用木头固定着,无需她再用布条将刀柄包裹起来。

    虽唐枝送的这套刻刀比楼二送的少了许多,因为楼二送的已经细致到大、中、三种型号,加上处理别的刀痕的刻刀,有十来把,可是宋玉延还是一眼就看上了唐枝送的刻刀。

    她知道唐枝绝对不是随便买的,因为这时候很少有人会这么细致地用木头当刀柄的。哪怕是其余工雕刻者,最常用的做法是跟她一样,用布将刀柄包裹起来,这样一来省事,同时也能确保不滑。

    可是宋玉延在现代用的刻刀,每一把要么是用塑料加工好的,要么用的木头柄,拿捏在更加舒服。相较于用布包的刀柄,她自然更喜欢这种木头柄。

    她看得出唐枝是用心为她挑选的这些刀具。这不是她第一次承唐枝的情,只是现在产生的这种感觉却很微妙,心中就像一缕春风拂过湖面,微波无声地漾开来。

    “我不嫌弃,相反,我很喜欢。”宋玉延爱惜地看着这些刻刀。

    唐枝那颗紧张得无处安放的心,终究是随着她的这个笑容而安定了下来,她也笑了:“那就好!”

    就在她松懈的时候,宋玉延忽而发问:“不过唐娘子为什么随便买就能买到这种刻刀的?”

    唐枝:“”

    她又羞又恼,最终恼羞成怒,瞪了宋玉延一眼:“我运气好!”

    宋玉延“哦”了一声,遗憾道:“我还以为是娘子特意让人装木头刀柄上去的呢!”

    “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唐枝辩驳。完,她就找了个借口跑回家了。

    看见她近似落荒而逃的模样,宋玉延无声地笑了下,果然还只是一个丫头,心思一点也藏不住。

    想到这儿,她的笑容微微收敛。经过上次被系统吐槽,她可算是想起自己女扮男装的人设了,所以唐枝对她的态度的转变让她也产生了些许不安,毕竟系统的外挂作用到目前为止,还真的没人去留意她的真实性别的。

    沉思了片刻,宋玉延自嘲地笑了笑:“受系统的影响,我也变得自恋了,唐娘子对我表达的也不一定是爱意,或许是善意呢!”

    系统:“”

    我不自恋,谢谢!

    想开之后,宋玉延拿唐枝送的刻刀试了试,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才用油纸将之包裹起来,放进笔筒里。用油纸包裹是她担心时间一久会生锈——唐娘子特意送的刻刀,她当然不会用来雕刻寻常的竹雕,所以使用频率一定不会太高。

    作者有话要:  后来——

    地主播报电视台对当事人进行采访:

    当事人山某:我太信任系统所谓的‘认知障碍’了,以至于错过了真相!后悔,现在肥肠的后悔。

    系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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