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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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暗自拍了一下大腿,这可怎么得了,竟把贵客给得罪了!

    再一抬头,窗帘却被拉上了,压迫在他身上的那股子怒意似乎也缓了一缓。

    此时,简洁高雅的房间内,温软舒适的大床上静静躺着一个人。

    他很少睡得这么沉,连一直冷沉静谧的神色也痛苦地微拧着,他不怕鬼神,也从不信邪,但是每当病发,接连不断的噩梦就像凌锐的尖刀一刀一刀地剐在他的身上。

    疼痛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反抗力去抵制疼痛,那种无能为力的屈辱和漫长煎熬的反复折磨,让从来睥睨一切的人也虚弱不堪。

    南星关上窗,转身踱步到他床前。

    “这就是你一直不择段地让我变强大的原因吗?”

    她蹲下身,觉得很难过,这种难过无法描述,她从不知道有一天会连她引以为傲的医术都没有办法替他缓解疼痛。

    昨晚试了无数种方法,这个人就是没能醒过来,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凭着自己的意志力熬过一阵接一阵的疼痛。

    没有人,不对,是她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病患,从未有一个像沈虞决这样,明明五脏六腑伤得不能再伤,还是这样靠着意志撑了下来。

    在所有人眼中,寡情,薄淡是他沈虞决的代名词。

    但是,她知道,他对她,其实已经仁至义尽。

    “九叔叔请你不要死”

    南星将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压抑的哽咽声,轻轻弓起的瘦削脊背,让她看上去像只无助可怜的兽。

    许久,头顶倏尔传来微沉的力道,男人微微沙哑的声线在偌大的房间内响起。

    “哭什么。”

    所以,人还是不要太作死,你你没事干嘛要趴人家床上哭哭啼啼的?好像他要是死了,你就真的活不下去似的!

    南星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一边急急退开几步,呆呆地和床上的男人对视。

    “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她咬着唇觉得有些羞赧,自己刚才好像乱七八糟的多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话,不会都被他听到了?

    夕阳的余晖中,女孩的一半侧脸被烘映出一层淡淡光晕,沈虞决静静地看着,缓缓眯起眼:“在你承认,当初白长老当众脱衣服的事情是你的杰作的时候。”

    南星一愣:“哦原来只听到这些啊。”

    她不自在地挪开眼,心口忽冷忽热的,不知道究竟是如释重负还是心有不甘。

    “怎么,还有更多的罪行没有招认?”

    “切,那些都是往事了,我就是闲得无聊随便唠唠嗑而已。反正我本来就不会学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么闹腾,要么折腾。”

    “哦?”沈虞决凝视她,唇边倏尔扬起一抹轻弧:“既然要重温往事,那我们就再谈谈。”

    南星心里一咯噔:“谈什么?”

    沈虞决眉眼沉静,掀开被子下床,朝她走来。

    熟悉的气息在逐渐靠近,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也忍不住一阵阵地收缩着,仿佛时间重新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盛夏夜晚,四周的空气瞬时变得窒闷而压抑。

    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女,而那个时候的这个人,早就是这么一副淡然无情的模样。

    她后退着,突然软软开口:“不要出来。”

    “南星。”他的掌抵在墙上,撑在她的耳侧,俯下身一点一点地逼近。

    “别”她抬眼哀哀回视他淡然的视线,极轻地恳求,“九叔叔”

    “我过,不要爱上我。”

    几乎是在同时,清冷的声线狠狠压过她的告饶。

    他这样毫不留情地将她永远都不想再听到的话了出来,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话。

    冷静,伤人,让她无地自容。

    刻意掩埋和遗忘的,那股属于过往岁月里被封锁住的洪流,在这时骤然冲破匣关,道不清的难堪以及这些年来她不断地自我麻痹和装傻,也汹涌猖獗地朝她扑打而来!

    仿佛在嘲笑她的虚张声势和懦弱。

    南星猛地将他用力推开!她瞪视着眼前的人,怒意和悲伤化成一声冷笑。

    “沈虞决,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我凭什么会喜欢你十年!你凭什么以为我当初被你这样拒绝之后还会死皮赖脸地喜欢你!”

    她忽然有些明白,他对自己其实真的是厌倦了。

    所以才会一直把自己往外推吗?

    让她独立,让她勇敢,让她独当一面

    就是因为他想彻底甩开这个累赘的包袱吗?

    金黄的夕阳将两人都笼在一片晕暖之中,男人没有出声,脸色苍白如纸,却被光线打磨地格外惊艳,俊秀的眉眼始终冷若沉水。

    南星喊累了,也不闹了,挥挥宣布这个话题结束,转而认真提议:“这次我会一个人去南美洲,无论是盛水莲还是那个怪物,我都不会害怕的。”

    她忽而扬起下巴直直地望进他幽深难辨的眼底:“因为,我要证明,其实我完全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也,早就厌倦你了。”

    “沈虞决。”

    “嘭——”

    房门被用力甩上,连同那道纤瘦的身影一并消失在门后。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属于女孩子清软的声音也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魏伯光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心翼翼地推门进来。

    “九爷,这边的几个下家的当家人都过来了。”

    “安排一下,一起进来。”

    沈虞决合上掌,将最后一点光芒攥紧,记忆中,那张倔强里带着一点羞涩的脸的主人,原来已经真的长大了。

    她,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身体里的疼痛还在一波接一波地反复,男人轻咳几声,再回头,刚浮上唇角的柔软弧度化作抿紧的直线,他仍然是杀伐予夺的九盟首领。

    “是,九爷,您先休息,午饭后让他们过来。”

    魏伯光掩上门,无声叹息。

    守在一边踌躇不定的管家在这时迎上来:“魏先生,言姐就这样跑出去,确定不需要加派人随身保护吗?”

    “她一个人出去的?”

    “带上阿道了,是天权先生开的车。”管家试探性地询问,“言姐和九爷之间”

    “你跟着河里这么多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还需要我来教?”

    魏伯光眼神一冷,皱眉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