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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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沼泽田是珍贵的地貌资源,越往深处,吸水而生的沼泽植物便越繁茂。

    南星本就身形瘦,又一直猫着身观察地表土壤的特征,她注意力太过集中,以至于速度忽快忽慢,全凭心神做主。

    等到距离祭祀台不出十米的地方时,她已经快要被这些植物给挡得看不见了。

    魏伯光赶紧扯了扯上的绳子,只听南星低呼一声:“你想勒死我啊?”

    魏伯光嘿嘿笑:“这不是在确认你是不是还活着嘛。”

    南星没时间跟他开玩笑,她蹲在一处稍显干燥的地块上,戴上套,伸指往下按了按,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奇怪,这里的沼泽田怎么湿度怎么低?

    南星直起身,缓缓迷眼,研判的目光在四周齐腰高的水草上逐一扫过。

    “九叔叔。”

    她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叫沈虞决一声“九叔叔”,做错事想耍赖的时候,或者有难以解答的疑惑的时候。

    “怎么?”沈虞决走到她身侧,顺将她颈间沾上的一片草叶取下。

    “你看这里,”南星拉着他蹲下,在地面上拍了几下,“不出水,几乎全是干旱地面。”

    她将布包取下,拿出一瓶湿度计,这是她用几种不同需水量的植物根系检测制成的新型湿度计,可以更精准地测试出地表土壤的湿度。

    果然如她所料,这看似宽广的沼泽田,竟有大半的土壤湿度不符合沼泽的标准!

    “但是,有一点我想不通。”南星将一株水草挖出,指着根茎部分,“这是气根,也就是植物暴露于土壤之外、空气之下的根茎,这通常是附生植物上的迹象,抑或是某些热带雨林气候下才会产生的,因为空气中的水分充足,气根可以直接进行呼吸,获得水分。”

    她顿了顿,看向这片被赋予神秘、神圣之名的沼泽圣地,低声断言:“九叔叔,我怀疑这不是沼泽田,而是人为制造的移植田!”

    沈虞决眉眼微动,薄唇轻然掠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那该怎么办?”

    南星诧异地抬头,对上他极是认真的眼,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假的沈虞决。

    喂,你才是这里的老大,你问我怎么办?

    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

    但沈虞决似乎有极大的耐心在等她的回答,连眉梢眼角的她所熟悉的沉着都好似散了去。

    南星泄气地把上的水草一扔,看向远方。

    “继续走,就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虞决点头:“好。”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越是到深处,空气中的湿度越发浓烈,而脚下所踩的地面也越发坚硬。

    这明地面已经不再是实地,而空气中的水分之所以会增多,极有可能前面有巨大的水源聚集地。

    “既然这里不是沼泽地貌,那么盛水莲应该被种养在一处水塘之类的地方,不然不可能能支撑这么久。”一想到盛水莲,便不可抑制地想到鼬鲵。

    南星压抑着对鼬鲵的恐惧,借着话的功夫缓解气氛。

    魏伯光自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这是九爷的计划,他不敢违背九爷的意愿,也只能硬着头皮撺掇着南星加快进程。

    “盛水莲的花瓣的时候,就是鼬鲵苏醒的时候,我们要赶在那之前将盛水莲摘走!”魏伯光一面催促,一面将步履放慢的南星往前推,“祖宗,你挡在前面,鼬鲵不敢接近我们的。”

    这话他得心虚,但也只能这么。

    九爷都当了恶人,他再扮演好人也太过意不去了。

    南星已经对这样的激将法免疫了,打从她决定来南美开始,其实就已经知道会面临什么了。

    没错,十年前的回忆残酷又血腥,却也异常鲜明地发现了一件事。

    鼬鲵不敢吃她,甚至于不敢接近她。

    再是不愿意回想,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的场景。

    “放开我!”

    彼时,她正被满腔的恨意与惊恐充斥着,对于所有阻止她前行的人和事都一律视作敌人。

    她叫喊着,一心要扑上前去,却被沈虞决死死抱住,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药草香味,那是言草斋的味道,是她最喜欢的味道,但也不可避免地嗅到了令人作恶的血腥味,那是死亡的味道,是她至今不想过多接触的味道。

    她忽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沾了血污的脸。

    男人深沉的眼底是她张皇失控的脸。

    “沈虞决,你为什么才来!你为什么才来!”

    她发了疯似地捶他,骂他,连她自己都自己为什么会抱怨他!

    但那时候的自己早就忘记了一切,她只知道,眼下如果不发泄出来,她可能会窒息而死!

    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她只不过去上学了而已,只不过因为贪吃,放学后跟同学去甜品店吃了冰淇淋而已,只不过在回来的途中一时兴起走了另一条路而已,只不过一切都在往常相同的节奏上,增添了一点调皮改变而已!

    为什么!

    却要以这样巨大的噩耗的来回馈她!

    “冷静点!”沈虞决将她剧烈挣扎的身子狠狠按住,双握住她瘦削的肩膀,一字一句近乎残忍地告诉她,“他们死了,你也不活了吗?!”

    南星茫然地瞠大眼睛,她突然有些看不清楚这人的脸了,所有的一切都幻变成血红!

    天是红的!

    云是红的!

    路是红的!

    街旁延伸而出的树枝是红的!

    屋前的药田里,她恶作剧地种下的南星草竟也是红的!

    她的世界被红色堵得喘不上气来,以至于当危险降临时,她已经决然放弃了反抗。

    那只鼬鲵发现了他们,正朝他们的方向攻来!

    “南星!”沈虞决抱着她原地翻滚了几圈,地面上坚硬的石子从身前碾过,生生将他的咳嗽逼出!

    他忍下疼痛,一把将她按在怀里,几乎是以最后的一点气力将她全然护着!

    许久,天地无声。

    当南星以为自己会就此跟沈虞决一同死去时,张着血盆大口的鼬鲵突然急速后退,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快速游动着滑腻的身子,从药田上穿过,很快消失在苍茫的晚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