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孽缘
“出去。”
他记得自己当时分明用足够冷硬的语气去拒绝她,谁知换来的却是她愈发可怜的注视。
一双盈盈动人的眼睛,在乍起的雷鸣电闪中,如春日的暖阳,夏末的凉风,叫人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推离。
她抱住他的腰,仰起头软软地央求他:“沈虞决,就让我今晚睡在这里,我保证,不踢被子不打呼噜!”
十岁出头的姑娘,个子还没到他的腰部,踮着脚尖,努力拥抱的姿势都显得吃力。
然而这样的暗夜,这样柔软的身躯,这样毫不设防的信任,却比外间猛烈的雷声,惊险的闪电都要动人千倍万倍。
鬼使神差地,他竟点头答应了。
直到第二天,言礼仁不敢置信的质问,言草斋上上下下戏谑的眼神,都让他深刻意识到,那一瞬间的心软有多么致命。
哪怕,他和她之间清清白白,只是隔着两个枕头的距离相安无事地单纯睡了一晚而已。
却仿佛一把神秘的钥匙,就此开启了一段暧昧又无力的关系。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毫无防备地睡在他的床上,安静的睡颜别样乖巧。
然而一旦醒来又是作天作地的闹腾。
沈虞决暗沉的视线凛冽几分,一抬,将她身上的被子用力扯去。
“起来。”
依然是足够冷硬的嗓音,床上的人儿竟睡熟了过去,半晌没有回应。
“南星?”沈虞决眉头蹙起,又叫了一声。
南星只嘤咛一声,像是觉得冷,翻身侧躺,睡得格外沉。
大约是白天里的训练让她耗费了太多精神,才会疲惫成这样。
但这里不比南国,更不是由她胡闹的言草斋,这里是九盟总部,一举一动都会招来非议,哪怕他有心庇护,也不该纵容她为所欲为。
沈虞决沉默片刻,刚要将她推醒,眸光轻然一扫,突然缓缓顿住。
和那一年青涩平板的身体不同,这时的她已然是发育成熟,身躯不知不觉间悄然长开,有了蓬勃的青春朝气和线条诱人的弧度,随着翻身的动作,领口大敞,似乎只需要再往前一探,就能看到里间绝美的风光。
她有得意骄傲的资本,无论才智,还是容貌。
偏偏最不懂得珍惜资本的也是她自己,总肆意挥洒着任性,大大方方地活成孩子的模样。
然而沈虞决知道,她之所以不愿长大,只是想保留最天真最愉悦的那段回忆,因此总要做出点出格的事情来挑动他的情绪。
或许,不止是他,南星也是一直怀念着当初在言草斋里和他互看不顺眼的日子的。
他就这么站在床畔,用一种复杂深沉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她。
许久,高挂的月亮被一片飘忽的黑云遮住,房内陡然陷入黑暗,唯有她莹白的肌肤仿佛还残留着月光,在他眸底逐渐升温,发烫。
孽缘。
避无可避的孽缘。
男人的喉间发出低低的轻叹,忽而倾下身,虔诚的唇贴上她的颈项,一触即收,轻到几乎辨不出任何力度。
一吻罢,他再次伸,不留情面地将睡得满嘴口水的人儿拎出了房门。
“嘭——”
紧闭的门板似乎还在晃动,南星睡眼迷蒙地盯着门上的流纹看了足足一分钟,才无意识地摸了摸后颈。
奇怪,她怎么在这里?
不对!
沈虞决刚才是把她丢出来了吗?!
喂!谁稀罕他房间啊!
南星一瞬间清醒过来,气呼呼地踹向房门,谁知门骤然打开,沈虞决面色淡淡,里提着她的一双拖鞋。
“沈虞决,你干嘛把我丢出来?”南星揉着惺忪的双眼,不服气地瞪着他。
“你的鞋。”沈虞决答非所问,只把拖鞋扔在她脚边,连同波澜不惊的语声也落了下来,“明早八点,马场。”
“嘭——”门再次关上,南星死盯着门板,恨不得能将那上面瞪出个洞来!
好好话能死吗?!做什么这么一副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样子!
抓过拖鞋一边跳着一边穿好,南星绕过长廊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出一半,忽然仰起头。
天上挂着一轮新鲜的月亮,柔和的光晕洒落大地。
中秋快到了。
好像有很多年没和沈虞决一起过节了。
她心念一动,这么一想,原来沈虞决的生日也快到了。
“噼啪——”
“咚咚——”
一阵破碎之音,房中伸可及的花瓶、桌椅被通通砸落在地,女人跌坐在沙发上,脸上泪水交织,将精致的妆容也变得脏污不堪,她捶着地板又哭又笑:“是我蠢,是我蠢啊”
“夫人!夫人!”跟随多年的仆佣跪在她身边,见到从来光鲜亮丽的人今晚竟然这样憔悴,顿时心疼不已,“夫人别急,咱们在这里住了十多年,论资历论辈分,那个一无是处的言南星根本没法儿跟您比!您只要耐心一点,一定会找到办法铲除她的!”
“铲除她?!呵呵,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做梦都想言南星立刻去死!只要她存在一天,阿诀总是要为她费心费力!不过是当年收留了他两年,他为什么直到今天还在还言礼仁的人情债!难道我当年的牺牲不大吗?我为他失去的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啊”秋若水哽咽不已,委屈化作泪水簌簌落下。
“夫人您不要着急,九爷确实对那个贱人维护有加,但是九爷又不是神仙,他总有疏忽的时候?只要我们能逮着会”
仆佣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亦步亦趋地带到窗边,指着窗外的月亮,露出一抹冷然微笑,“夫人您看,算算日子,骑射大会马上就要到了,听九爷有意让言南星也参加,您想,那样一个盛大的比赛,又有皇室的人员莅临现场,人多事儿也多,九爷总不能一一照顾过来?”
“什么意思?”
“夫人,马场那边,我也有几个熟人。”仆佣凑近来,窃窃私语。
“你是”
心中有了一丝想法,秋若水原本失落的眼神渐渐变得狠戾起来:
“让言南星死在骑射大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