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沈虞决所在的车再次遇上了拦截。

    这次倒不是军队了，而是一行急着渡河的普通牧民。

    半个月前，环绕内陆草原的兹兹河下游段的牧场发生了一场羊瘟，且来势汹汹，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不出一周，便从范围的感染传播了大半片草原。

    “先是几头刚出生的羊出现发烧呕吐的症状，以为只是普通的病症，就喂了点药，头两天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没想到紧接着就病情加重，直至后来接连感染了好几头羊！大家才发现情况不对劲！”

    “我们按照草原医生的吩咐做了隔离处理，也消了毒，清理了草场，但是感染的趋势依然没有缩减，多斯克将军便决定号召所有人搬迁。”

    周顺子快速解释眼前出现拥堵的原因：“和其他牧民族不同，这些外迁的族群，有很多是他国的遗留民，他们习惯了下游的环境和天气，并且安土重迁的观念很深，因此直到现在，哪怕命令下达了无数次，始终坚持不肯搬离。”

    到这里，周顺子猜测道：“难道多斯克将军之所以过来探视是看中了这些人？”

    沈虞决难得投去一个略带肯定的赞许目光：“不错。”

    车子被人群横隔在河岸边，车窗摇下，送进几缕带着青草气儿的微风。

    “九爷，先戴上口罩！”周顺子生怕沈虞决会被感染，急忙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的口罩递过去。

    等他戴好之后，才打开车门下车。

    “我们不走！羊死了就死了，大不了重新养，这片土地如果没了，以后我们还能住哪儿！”

    还没走近，便听见这样焦急的喊声。

    “他们似乎认为这次搬迁不单纯只是羊瘟的缘故，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三方势力在协商的时候，多斯克将军将下游地段让给了希格尔勒。”周顺子一边拨开人群，一边低声分析道，“因为就在不久前，希格尔勒的游兵团在河对岸进行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演习，虽然没有使用热武器，但人数很多，气势也很足，显然是在耀武扬威了。”

    而这些义愤填膺的民众，又多的是曾经流离失所受尽折磨和苦难的，一想到家园将被侵占，内心的怒火可见一斑。

    “继续。”沈虞决眉梢不动神色地一抬，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平静的神色微微显露几分讥讽。

    周顺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九爷不愧是九爷，他刚才所的那些其实是多数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凡留点心，都能获得这些轻易获得的信息，而九爷现在想听的，是其他人并不知道的消息。

    也亏得他留了，才不至于在这时候露怯。

    “如果只是凭希格尔勒的本事，当然不可能想到这种高效的方法，我让人去查了一下，发现就在九爷您抵达的前一天，有一个外族人和希格尔勒接触过，具体谈话内容并没有听见，但可以判断出，那个外族人，是个女人，落地之后先是在酒店停留了半天，到了夜里才前往希格尔勒的管辖地，酒店的入住证明上用的是假身份，但性别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年龄大约三十四五岁，脸被包裹住了，酒店那边只能提供这些，具体的，如果有需要，我会安排进一步调查。”

    “不必了。”

    “九爷，您知道是谁了？”这几天的相处，让周顺子愈发崇拜沈虞决的神妙算，现在见他抬制止自己的话，俊雅的脸上一派从容，不由激动起来。

    沈虞决并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而是负往前走了几步，眸光越过重重叠叠的人影，落在水面上。

    这样的招数，别人可能不懂，但沈家人却十分清楚。

    当年沈佑镇压冰黄海，压得貔貅帮归顺，初尝霸主滋味的林雄也不得不俯首称臣数十年，就是用了这招隔岸兵慑。

    如今能知道这个的，除了他和九盟内部几位有资历的长老之外，便只有那个曾经被沈佑宠上天的女人——秋若水了。

    千方百计从北欧一路追到这里，果然野心不。

    能买通希格尔勒身边的人，看来沈佑留给她的势力不光只是几个暗卫而已，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能在局势分裂的国家内游刃有余地挑拨离间，到底是他低估她了。

    想来，秋若水之所以能安分这么多年，大约是笃定他身边只会留着一个她，却一再被南星不按常理出牌的态度给激怒了。

    他忽然很期待南星的归来，那个丫头，天生是遇强则强的苗子，如果让她知道秋若水暗部里的实力和野心，真不知道会发挥出怎样让他惊艳的本事呢。

    他蓦然想到了昨晚那场不为人知的情事。

    黑暗之中，粗重的喘息声他恍惚间仿佛真的将那千娇百媚的丫头狠狠揉进身体里

    “将军，您今天不给个法，我们是坚决不会离开的！大不了，我们也自建军队，和希格尔勒大干一场！”一声极具号召力的喊声将沈虞决险些飘远的思绪勾了回来。

    他缓缓眯起长眸，看向那个被多斯克特意安排在人群间的中年人。

    一样的白帽红衣装束，但被布料掩盖住的强健肌肉却出卖了他。

    这人，或许是多斯克亲卫兵里的，故意在群愤激烈的时候提出“自建军队”，为的是给多斯克一个台阶，让多斯克顺理成章地接纳这个建议。

    果然，这句话如同一滴水砸进滚烫的油锅里，滋啦啦一下冒出了不少附和的声音：

    “没错！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我们和他们拼到底！”

    “我们不会走的！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如果走了，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同意自建军队，我第一个报名！”

    “我也报名！”

    “我也是！”

    “九爷，怎么办？”周顺子眼看着事情发展已经超出预期，急忙附耳询问。

    “不吃点亏，是永远不长记性的。”离得近，周顺子可以清晰地看见身侧男人深不见底的眼里泛起薄薄杀气。

    心下猛地一揪：“九爷，这些人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