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果我偷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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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哥儿,你咋那样跟你阿爷话,叫人听了不得觉得你没大没。”屋里,厉氏一边担心着上房的动静,一边就跟柳爻卿上了。

    “娘,我都到那份上了,阿爷还是不肯信,一门心思相信大伯的话。”柳爻卿耐心的跟厉氏掰扯,“平日里大伯嘴上就跑马,哪有过靠谱的话,怎么这会阿爷就深信不疑的?一点都没怀疑的样子,我的婚事就得这么草率啊。”

    边上兴哥似懂非懂的,这会儿倒是也帮腔,“娘,卿哥儿得对。阿爷这回是真错了哩。”

    这件事从柳全福点名,前前后后好几天,哪怕是柳老头有一刻钟稍微想着点柳爻卿,没想着亲事成了好拿银子买地,柳爻卿也不至于这样下他的脸面。

    见着厉氏还是闷闷不乐的模样,柳爻卿就道:“阿爷可知道大伯是什么德行吧?平时是下地干活,都得去赖跛子那里喝个酒,要么就躲在屋里睡大觉,这回大伯靠谱不靠谱阿爷心里头清楚呢。”

    这么一,厉氏心就有些凉了。平日里柳老头其实挺公正,家里头的孩子都没缺吃少穿的,这回他明知道柳全福平日里就靠不上,却一门心思的信任,差点就叫柳爻卿跳了火坑,实在是做得不对了。

    “娘,我出去一趟。”瞧着厉氏是想通了,柳爻卿就带着两只狗崽出门。

    外头还有些人站在胡同口闲聊,围成一群,当中有个轻轻脆脆的声音,正是乞丐。

    柳爻卿跑过去,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这会儿就有些不自在。就算他险些叫大伯给卖了,可毕竟还有柳老头这一层在,他到底是没直接出面卖孙子,旁人也不好声讨什么,可又觉得柳爻卿可怜,就不尴不尬的了几句,很快都散了。

    村里头家家户户都是这样过日子,也没谁站出来谁谁不行。柳爻卿也没想着这些邻里帮他什么,今天都去看热闹也是柳全福自己作的死。

    等没了旁人,柳爻卿就问:“哲子哥让你出来的?”

    “是哩。”乞丐这会儿已经知道柳爻卿是怎么回事了,叫他县里的事儿,是很乐意的。

    “你最近就在村里多走走,多,我有空给你送些吃的。”柳爻卿想了想又,“你要是想回县城,回头我找机会送你过去。”

    “哎。”乞丐也不知是答应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转身端这个破碗就跑了。

    村头气派的大门正敞开着,柳爻卿一眼就看到坐在院子里,拿着干草修背篓的哲子哥,笑眯眯的进去,:“怎么没睡觉,昨儿个晚上都没歇息。”

    “不累。”哲子利落的拿了干草放在掌心揉软了,再搓成草绳,这才往背篓上缠。

    “我看看酒。”柳爻卿把放在屋檐下的陶罐搬出来,开看了看,顿时就一脸喜意。这些日子天气暖和,陶罐又放在向阳的地方,这会儿陶罐里的野山莓像是溶解似的,浓稠的红色酒液散发着淡淡的甜酒的味儿,正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赖跛子家卖的酒用粮食酿造,味儿还不如现在野山莓酿的香,而且浑浊,发黄,还有些许粮食粒儿飘着,是以这个酒也叫黄汤。

    闻到香味儿,哲子放下手里的伙计,拿出两个碗。

    柳爻卿就倒了两碗,自己的那份少一些,哲子的多一些。不怎么好看的陶碗盛着殷红血一样的酒液,闻着香、甜,还有野山莓特有的微微的酸。

    喝一口,浓稠的酒液香味在嘴里化开,比起吃野山莓尝到的酸,更多了甜和酒的微辣,实在是可口。

    “哲子哥,你这个能卖多少钱?”柳爻卿眯起眼,把自己碗里的喝完了,就不肯再喝了。

    “得看卖给什么人。”

    听着哲子哥这么,柳爻卿就知道他也是个胸中有丘壑的,喝了一碗似乎没尝够滋味,柳爻卿就又给倒了一碗,自己确实不能喝的。

    这才多会儿功夫,柳爻卿就觉得脸烫的厉害,不用看也肯定红扑扑的,谁知道这么点儿酒他就上脸了。

    目不转睛的看着柳爻卿,哲子倒是觉得这下酒菜也着实秀色可餐了些,叫他心里头美美的,嘴里甜甜的。

    “野山莓也能入药,要不咱们去镇上找大夫问问?”柳爻卿心里早就好注意。虽然野山莓山脚那边的地界到处都是,镇上也有大夫会自己来采一些晒干入药,可酿成酒到底不一样。

    以前在那边世界卧床不起的时候,柳爻卿没少看大哥他们倒腾药酒,其中像是野山莓这种最贵,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因为作用实实的摆在那里。

    哲子也没意见,柳爻卿就想着明天一大早去镇上。这头回到家里,柳全锦不在家,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去了,他自觉丢了大脸,实在没脸见人,心里头也憋着气,三房屋里谁都不话,约莫是等着其他人服软。

    柳全福也丢了大脸,却出去串门子去了,他从来不把自己的脸面当回事,吃到嘴里、拿到手里的才是他乐意的。

    倒是上房屋里,柳老头不停地抽着汗烟,对着李氏叹气道:“怎么就弄岔了呢。要是顺顺当当嫁过去,咱们家将来不定也能混个地主当当。”

    李氏坐在门口做针线活,穿针引线的飞快,她闻言头也不抬道:“我看老三家那个卿哥儿就是个丧门星,前些日子病的要死要死的,老三一家都没消停,这回醒了就整的家里头事儿哪哪都不顺溜。”

    “那孩子是跟从前不一样了。”柳老头这么着,心里头却也觉得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儿,似乎都跟柳爻卿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

    可那话他却是不能的,再怎么样,平日里柳老头也对家里头的孩子一视同仁,没真的指责过谁。

    等晚上吃饭,柳爻卿就:“我明天要去趟镇上。”

    饭桌上,柳全福的动作就是一顿,自己却没话,暗地里用胳膊肘戳柳全锦。

    扛着锄头干了一天的活,天黑透了才回来,柳全锦黑着脸,道:“不许去。”

    “咋?”柳爻卿也不怕柳全锦,就直直顶回去,还捎带着问了问柳老头,“我咋不能去?阿爷,你我能不能去?早大伯我跟汉子跑了,这到底是什么话,今天跟我掰扯清楚,不然村里头的人还以为我真的有什么礼数不对的地方。万一要有人嚼舌头,就得把这个根子给切了!”

    早柳爻卿虽然被柳全锦拖出来,后来又回了屋,却不代表柳全福当着全村人嚷嚷的那些话就揭过去了。

    “行了,都过去的事了,提了做什么。卿哥儿想去就去,还能怎样!”显然柳老头觉得柳全福早喊的话,真的就可以这么揭过去。

    撇了撇嘴,柳爻卿没话。

    吃了饭回屋,厉氏单独送过来几块鸡肉,还带着骨头,煮过好几次了,显然是上回柳爻卿离开家之前带回来的野鸡,厉氏整治了,鸡肉没舍得吃,还给他留着。

    “二哈和黑背每天都有鸡肉吃哩。”柳爻卿着,把碗里端到一旁,不让两头狗崽凑过来。

    找出前些日子藏起来的大辣子草,柳爻卿就又挤上草汁儿了,端着就往外走。

    “又喂黄皮子?”兴哥趴在炕上,手耷拉到下面二哈玩。

    “恩,喂畜生。”柳爻卿头也不回道。

    端着鸡肉送去外面,柳爻卿端着空碗回来 ,一言不发地上炕睡觉。

    厉氏整的鸡也不只是用清水煮,她还会稍微炒一下,平时热的时候会放点鸡汤,那香味历久弥香的,尤其是家里头见不着别的荤腥,就是离着半里地,像李氏那样的也能闻到。

    摸黑出来,把鸡肉全都捡回来,李氏进屋就叨咕上了,“这卿哥儿也真是,鸡肉不想吃就给咱们,非得喂黄皮子。”

    “加了大辣子草吧?”柳全福也嘴馋,可想到李氏拉肚子那个惨样,没敢伸手。

    一旁宝看着了,口水哗啦的,晚上饭桌上没啥好吃的,就连柳老头也没有别的咸菜,也没喝酒,宝自然也吃不到好东西,这会儿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快拿出去。”看着宝的模样,柳全福就赶忙推李氏。

    宝是个记吃不记的,这会儿显然已经忘了灌水的痛,就闻着鸡肉的香味儿了。

    “哎,早知道我就不拿进来了。”李氏犹豫再犹豫,到底是没敢下嘴吃,又把鸡肉给送了出去,可路过鸡棚,看到里面一个个站在架子上不动弹的鸡,李氏就忍不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爻卿就起来数鸡棚里的鸡,发现果然少了一只,就笑了笑,等吃饭的时候,便对柳老头:“阿爷,要是我偷了家里头的鸡吃,咋办?”

    柳老头昨晚一宿没睡好,一会儿想着柳爻卿嫁给官家少爷,拿回大把大把的银钱,一会儿想着柳爻卿自己跑到县里,又跑回来瞎,非要嫁给哲子,柳老头心里头就七上八下的,难受的厉害,这会儿听柳爻卿突然这么,就重重道:“拖出去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