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上一章是这样的,“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旭凤“我心疼你”,让润玉下定了决心:旭凤对我应该还是有一点点喜欢的,那就行了。
“人在就行。”
旭凤坐在留梓池畔,冲着空气摊开手掌,手心里托着一根金灿灿的发簪。
“兄长,寰谛凤翎只此一只,可保你平安——哎不对不对。”
“兄长,这是我的寰谛凤翎,送你。”
“寰谛凤翎只此一只,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吧?”
“拿去!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把你头发梳梳。”
越越不对,这凤翎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送出去了。旭凤悻悻地收回凤翎,拨动了几下池水。
那日之后,他就时常在琢磨,该怎么把寰谛凤翎送给润玉。从前年纪不知道,原来寰谛凤翎是凤凰一族能送出的至高信物,这东西于情于理,都该给润玉。
何况……
“我听……你们龙族都有一片逆鳞……可不可以给我?”
他是真的很想要,据逆鳞是龙身上最漂亮斑斓,也是最硬的一枚。自从看了润玉的龙尾,他就一直很眼馋。
“给你。”有人在他身后轻声道,把旭凤吓了一跳,一个不慎失手翻进池中,变成落汤凤凰。
“哥!”旭凤在池中叫道,岸边站着的不是润玉是谁?只见他一身白衣,清爽漂亮地模样,右手食中二指间夹着一件半月形的物什,正在阳光下散发着莹白的光。
旭凤张大了嘴巴。
“这,这这这,我,你……”他是眼馋很久了,可照他想象中,应该是一个花前月下的场景,他们两个你侬我侬,尽爱意之后再正儿八经地交换定情信物,可不该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喏,给你”就完事儿了的啊!
润玉见他在水中扑腾,似乎还觉得有些好笑,左手掩唇一笑,问道:“你还要不要?”
“要!要要要。”旭凤赶忙道,忽然想起一事,又开始全身乱摸,凤翎呢,刚才收哪去了?
“你要就先上来。”润玉道,看不得弟弟在水里旱鸭子似的乱扑腾,旭凤寻不到凤翎,急得只能讷讷应了,走到岸边忽然心生一计,道:“我上不去,哥,你拉我一把。”
润玉不疑有他,走过来拉他,被他一把拉住手,猛地扯进了留梓池中。
“你……!”这么一来,润玉也湿了个透,气得不出话来,旭凤哈哈大笑几声,迎面拍来带着水浪的几掌,“吃我一掌!”
要不怎么旭凤头铁呢,这属火的凤凰,竟敢在水里挑衅属水的应龙,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到了极点,润玉把湿了的长发往后一甩,冷笑一声,两手在半空画了个不大不的圆,旭凤正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哈哈大笑,一见情势不妙想要逃跑也来不及了,迎头就是“惊涛骇浪”,灌了他一嘴。
“呜哇,你耍赖,谁可以用术法了!”旭凤叫道,更凶狠地开始扑棱双臂朝润玉泼水,润玉被他闹得恼了,冷笑道:“不用术法也收拾你!”着便把袖子高高挽起,开始和旭凤对泼冷水,两个青年玩起了几千年没玩过的水仗,搞得都浑身湿透。
旭凤一边朝润玉泼水,一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朝润玉凑近,等到润玉发觉时他已经在一臂之外了,润玉急道:“不对,你怎么过来了!玩赖——”旭凤张开怀抱将他一把抱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亲,湿漉漉的嘴唇落在润玉的额头、鼻尖、嘴唇和脸颊上,本是闹着玩似的啄吻,渐渐就变成了深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旭凤拽了两下,将外袍脱了扔到岸上,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里衣,肌肉的轮廓清晰可见。
润玉的耳朵一下子红了,旭凤又道:“你也脱了吧,轻便。”至于轻便是要便于做什么,是水仗还是别的,那不知道。
别问,问就是我都脱了。
润玉红着脸道:“我不——大白天的。”
“大白天又怎么了,这会儿没人。”旭凤,润玉不看他,他就扶起润玉的脸令他冲着自己,一边吻着柔软的嘴唇,一边脱了润玉的外袍,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旭凤低声道:“逆鳞都给了,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你若喜欢,给你就是。”润玉低声道,着又幻出鳞片,掌心里流光溢彩的一片,旭凤接过去,心动得鹿乱撞——一条龙只有一片逆鳞,天下只有两条龙,所以整个六界只有两片。这还不珍贵?旭凤这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或者缺点,就是他很擅长脑补,润玉走一步,他就自动在脑海里替润玉把那九十九步都走完了。他欢天地喜地想:他果然是爱我,只是害羞不肯,不就不吧。想着想着便想要幻出寰谛凤翎送给润玉:“哥,这个是……”
“我不要。”润玉一口回绝,“你自己收着吧。”
旭凤愣了,这跟好的不太一样,倒跟三千年前润玉的态度挺像:“你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我。”
那时我们是兄弟,现在难道还只是兄弟吗!旭凤气得脸都红了,润玉却问道:“你给我寰谛凤翎,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我喜欢你啊!偏又不能,旭凤只得哼哼两声:“你也给了我逆鳞,是什么意思呢?”
“是你管我要的。”润玉,“偏巧我有,就给你了。”
这话的,好像触之必怒的龙之逆鳞就跟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一样,这么一想,其实润玉所有的虽然不多,但几样在外人看来极其珍贵的东西:星辉凝露、逆鳞、甚至他自己,只要旭凤要,就都给了。只是旭凤还太年轻,还不到对言语上的表达全不在意、只看行为和本心的时候。
他就觉得很失落,本该是各自最珍贵的东西,找个温柔缱绻的好时候,互相送了,互许终身才对。他将逆鳞拿在手里片刻,低声道:“我又不想要了,你收好吧。”
润玉沉默片刻,细的水珠儿从他的睫毛上坠落,他淡淡一笑,又放回旭凤手心:“你涅槃期至了,给你护体,涅槃之后再给我吧。”
其实旭凤一开口要还就后悔了,别管怎么给的,反正给了就是给了,哪有还回去的,我是不是疯啦?!听了润玉的话便从善如流地将逆鳞收了,放在离自己内丹最近的地方,还讨好地笑笑:“我好好收着。”
“嗯。”润玉便想上岸去,又被旭凤拦腰搂住:“兄长,你看,都在水里了,要不然你就……索性……”他又想哄着润玉露尾给他看,自从那次看了一次,到现在又是好一阵子没看了!
“我是有正事找你。”润玉道,被旭凤从背后搂着,旭凤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热度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上钻,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母神将要出关,你去探望时,记得替我带些星辉凝露去。”
前些日子因和旭凤口角,天后一怒之下晕了过去。天后是鸟族靠山,因担心有人对鸟族不利,因此就连天界都瞒着,只闭关修炼。“闭关”期间许是生气,连旭凤也不见,润玉更是被蒙在鼓里,旭凤不愿他担心,只母神是和父帝置气,把自己和荼姚的争论轻轻带过。
他如今成熟了很多,开始知道报喜不报忧了——母神憎恶润玉,这件事又有谁不知道?何苦出来惹得润玉更多忧思呢。
“嗯,知道了。”旭凤心不在焉地道,一手探进润玉怀里,去摸他内丹所在之处,想逼他露龙尾,润玉被磨得耐不住,龙尾几下便化了出来,旭凤一喜,抱着他凑到岸边,眼睛不错神地望着龙尾。
实在是太漂亮了,波光粼粼的,像白银和着水晶铸成,可又远比这些俗物璀璨,他吻着润玉的脖子,身下正要去寻龙尾那处细缝,润玉却轻声道:“轻些……上次弄过之后,很难受。”
“唔。”旭凤皱眉,“如何难受?要不要找人看看,你怎么不早!真是胡闹……”听他絮絮叨叨一大堆,润玉又觉得好笑,道:“就是觉得烧得难受,你不要大惊怪。”
“我大惊怪……”旭凤哭笑不得,他将润玉抱起扛在肩上,上了岸去,两人自进屋去了。不多时,情侣两个在屋内絮絮低语的声音传来,一个道:“你下次不舒服要!不然疼死你。”另一个却:“过几日就要涅槃了,你可都准备好了?”
却不知在栖梧宫外,一个红衣童颜的仙人从门板上直起身,心情复杂。
“这,这……这该怎么办啊?”
月老来时,缘机仙子正在撰写人间一少年帝王的命理传奇,月老失魂落魄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缘机也未曾在意。
一个忙工作,一个想心事,就这么坐了许久,缘机仙子把笔一收,问道:“你做什么来了?”
月老还在出神,缘机又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表情复杂。
那是一种介于“我吃坏了肚子”和“我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之间的表情。
月老道:“机机,我有一件秘密……这件事我知道了几百年……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想听你拿个主意。”
缘机道:“……那你吧。”
于是月老便把他五百年前在鬼界所见所闻,还有着五百年来默默观察的一切都了一遍。
“我还呢,玉儿去北辰了,凤娃又哭又闹,疯了三千年,我还当他和兄长感情好,谁知道他们是……感情太好!”
“玉儿上回还和我要去人界寻失落的琴谱,我还呢,我你也不爱弹琴呀——结果不出几月,旭凤过生日的时候,那不就弹上新曲子了吗!”
“还有凤娃,总是跟我听有没有什么哄人开心的法子,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多耐性哄他母神!”
月老憋了五百年,这一顿竹筒倒豆子倒了个干净,一抬头,见缘机仙子若有所思的表情。
缘机仙子:“……唔。”
缘机仙子:“如果我……我早就知道,你会……?”
月老:“???????!!!!!!!!!”
缘机仙子叹了口气,“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你看了不要急。”着她便取出三千五百年前从齐氏处得来的回忆,尽是些旭凤对着润玉死缠烂的过往:旭凤假借身份,来到润玉身边,谎冒身份,和润玉同睡一床,又屡屡搅黄润玉在人间的情缘……众所皆知,这记忆并不总是真实的,而是总会带些主人的影响,缘机这记忆是从齐氏身上所得,而齐氏从来不看好旭凤,所以他也只记得旭凤如何死缠烂,不记得润玉其实对他也是用情至深,所以这些回忆看起来,就好像……就好像是旭凤对兄长有了旖念,到人间使尽手段、诱拐兄长一样。
记忆的最后,是润玉坐于屋中对齐氏道:大哥,若是一个我回应不了的人一直缠着我,我躲得远远的,算不算是懦夫?”
这个“回应不了”可谓及巧妙,缘机心里清楚,这所谓“回应不了”是因为润玉这时还没有下定决心,他怕了旭凤,并不是不爱旭凤,可月老看了前面那些,便自动理解成了……旭凤强迫润玉,润玉对他无情又没有办法。
月老拍案而起:“这这这,这,反了他!竟敢觊觎兄长!我,我这就给他告他父帝去!”
月老气冲冲走到门外,却又折回来,愁眉不展:“唉,可我要是真的告发了他,兄长一怒,旭凤只怕没有好果子吃……他毕竟还……”
这便看出缘机仙子于人情世故上的通透来,其实她早就做好准备,自己和兄弟两个又无私交,话做事恐怕竭尽所能也没什么大用,而月老就不同了,如果魔龙鳞片一直不消失,她做好准备了要将月老拉下水来。但她为何又要捏造事实,让月老以为是旭凤死缠不放?只因为她早看透了月老偏心,若是叫他知道真相:旭凤大胆热烈,润玉体贴温柔,两人是两情相悦,没有谁引诱谁逼迫谁,那也必定是润玉的错——谁让他是哥哥呢?月老若要闹起来,润玉便没有退路了;可若是坏的那个是月老更偏爱的旭凤,那就不一样了,纵是他“觊觎兄长”,犯了“不可饶恕之罪”,月老还是不忍心看他被天帝责罚过重的。
月老对自己的偏心一无所知,他站在庭院里长吁短叹:唉,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