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A+A-

    魔尊回魔界了。

    不是主动回的,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就差眼泪婆娑咬手绢了。

    鼠仙看不下去:“回吧,啊,尊上,一日后就见了,去吧。”

    魔尊可怜巴巴:“哦。 ”但还是赖着不肯走。

    “天魔大婚筹备委员会”私聊频道内,各位天界代表又开始疯狂艾特魔族同僚。

    “@卞城第一靓 @燎原星星把你家大佬带走!”

    “有完没完了,大家忙忙儿的呢!”

    “赶紧着走吧!”

    被艾特的两位虽然也觉得很麻烦,但也并不会乖乖被天界人这么骂来骂去,两人奋起骂回去:

    “你行,你怎么不上啊?”

    “我们这一趟回去,眼看是——十二时辰那么长!不能见面呢,我们尊上重感情,站一会儿怎么了?”

    天界人:“站半个时辰了!陛下真的不来!跟魔尊也好了的!”

    魔界人:“……那不管!”

    你这话一出,就好像对待熊孩子的父母一样,除了撸袖子动手没辙了,然而天帝三令五申:不要和魔族动粗。要文明。要友爱。要如春风一般温暖。

    好的哟。大家答应了,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对魔族露出春天般的微笑。

    “好的呢亲,那你们等着吧亲。”

    完,鼠仙率领一众仙官,浩浩荡荡地走了。

    ——此事要回天魔大婚的筹备工作来。魔尊为何要回魔界?绝不是因为他太烦人、大家都反应有这人在一天我就要罢工的缘故!

    “这大婚当日得接亲啊,哪有未婚的新人从同一个住所走出来的呢?”鼠仙,他的潜台词是,好歹要点脸,虽然全六界现在都晓得你们睡了。

    全六界都晓得睡了的两人——不对,是一人和一鸟——窝在一架歪歪扭扭的软椅上,天帝蜷着腿,把鸟模样的魔尊抱在怀里揉着,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样子。

    天帝还没话,魔尊倒先开口了,而且还是他一贯的“想得开”风格:“那我大婚前去栖梧宫住一晚就行了!”

    “这……”

    “不可。”天帝沉吟片刻,道,“栖梧宫久无人住,气息凋零。”

    “喔。”平时不管和谁话都是万分倔强,不来上七八个“但是……”不算完的魔尊,此时乖乖道:“这样啊。”完摸了摸肚子上的绒毛毛,虽然什么都没,但鼠仙还是从那张非常非常可爱的脸上看出了失落。

    ——从住到大的宫殿已经封存,谁都会有些难过吧。

    “而且我已经决定重开栖梧宫,将来赐予两个宝宝了。”

    “哦!”魔尊肉眼可见地又活泼起来。鼠仙面无表情,心想:这会儿又不提气息凋零了?

    但是自家大佬的面子还得给着,鼠仙摇头道:“纵是栖梧宫能开,也是稍有不妥——栖梧宫是天族皇子的居所,魔尊是魔界至尊,一言一行代表魔界,怎么能就从栖梧宫……啊那个……出嫁?”

    “你得也是。”天帝道,“……唉。”

    就这么一个“唉”字,魔尊就忍不了了,他化作人形,在天帝面前单腿跪地,急声道:“我回去就是了!”他就怕天帝犯难发愁,为了天帝这一个“唉”字,他就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顺他的心、如他的意。

    天帝揉揉他脸颊,动作轻柔仿佛他还是窝在手心里的鸟儿一般,神色温柔如水。

    但鼠仙分明听他低声道:“什么习俗……我不想管了。”

    没想到竟然是天帝怂恿魔尊破坏旧俗!想想也是,这两人昔日同为皇子,都明知太微暴政,但魔尊只愿慢慢改革,天帝才是那个敢跟父君叫板的人——其内心之狂妄,对礼数习俗之藐视,真是远比魔尊表现出来的分量还要大得多。

    此时反倒是魔尊握住天帝的手,软软地道:“没事的。我也想堂堂正正地与你成婚,叫别人都再挑不出我们的错来。”

    天帝闻言,眉峰微微一挑,随即千种凌厉都化作绕指柔情,他笑道:“无人会挑我们的错处。”

    ——是无人敢挑吧。鼠仙心里默默吐槽,天帝人是笑着,看在魔尊眼里和看在旁人眼里实在是完全不同的风味:魔尊先是一愣,随即欢欢喜喜地道:“嗯。”但旁人看来,则觉得天帝的笑容有点儿冒凉气儿,这分明是在“谁敢我和我弟弟一句不对,我就要到他妈妈都不认得”。

    魔尊看似天不怕地不怕,为所欲为横行六界,其实要的也不过就是天帝一句这样的话。

    “我在乎你”——只要天帝肯,魔尊就是为他肝脑涂地也不在话下。受了那么多年的回避和压制,他甚至都无所谓自己是不是天帝“最”在乎的人了,但偏偏就在这时候,却叫他知道天帝心里不止有他,而且也喜欢他、珍视他……

    他是做什么都行了,即使天帝叫他去跳忘川,他都会开开心心地去。

    此刻魔尊便道:“没事啦,我回去就是了——你要按时来接我哦。”

    接下来两人又了好多“你给我写信”“嗯每天都写”“写好多!”这类没有营养到连一千岁出头的仙都不会得幼稚情话,这才定下安排,魔尊回返魔界,等候大婚。

    至于这日天帝没能亲自前来——云霄殿内需天帝定夺的大事都快堆成山了,何况如果没记错,今日一早这位魔尊还是从璇玑宫出来的,鼠仙才不信他没有跟天帝好好告别过。

    这会儿赖着不走,跟谁演?

    正在心里嘀咕呢,忽见遥远的天边升起一道流焰星火,升到空中砰的一声炸开,星火化作火凤银龙的模样在空中纠缠着盘旋一圈,最后慢慢消散,璇玑宫方向的天空中显露出一道七彩祥云铺成的桥来。

    “……”

    什么大手笔!

    众人石化,不知道该吐槽天帝果真和魔尊是亲兄弟,一旦示爱都是这么大胆好,还是感慨天帝到底了解魔尊,把魔尊吃得透透的,早不早晚不晚,就偏在魔尊赖着不肯走的时候炸出一道七彩祥云桥来。

    魔尊也果然很吃这套,看到七彩桥心满意足,拉上鎏英燎原,施施然走了。

    魔尊走后,果然依照先前约好的,每日和天帝互通消息,而且不是一遍两遍,是八百遍。

    “在吗哥?”

    “哥哥在吗,起了吗?”

    “用早点了吗,好好吃了吗,今天的药喝了吗?”

    “宝宝今天乖吗?”

    “哥,想你爱你,XOXO。”

    天帝表面上很嫌弃:“这个旭凤,话真多。”但还是避开群臣、喜笑颜开地回信:“XOXO是什么?”

    “就是亲亲抱抱。”

    “哦……”

    就连这一个“哦”字,魔尊看在眼里都觉得非常可爱,可爱到他控制不住欢喜的表情,满脸笑意,禺疆宫都叫他照亮了。

    鎏英挺看不下去,穗禾更是掩面无言。两人私下里声嘀咕,鎏英道:“现在还想喜欢他吗?”

    穗禾怅然若失:“你不晓得,我们时候,我表哥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他……他那时很酷的。”穗禾道,“他眼高于顶,年少骄傲,虽然……那时他不太照顾别人的感受,但我觉得那样的他真的很帅。”

    鎏英想想,不禁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那时我与他战场上初识,凤兄也是意气风发、胸有城府的,但现在怎么却好似没脾气了,天帝什么就是什么……”

    “织女姐姐同我,他前几天还晓得同她谢谢……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表哥过谢谢……他是天之骄子,这六界都该理应臣服,他向来都是……都是理所当然的取求的。”

    ——“润玉把表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有时候会想,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从前的表哥呢?”

    此刻两人还是不明白,哪怕作为天之骄子,旭凤幼时依旧是孤独的,他在这世上没有真正可依靠的人,只能独自面对这广袤而巨大的世界、背负母族强加的重担时,他只能目空一切,表现出高傲的样子;到现在他经历得多了、明白得多了,这世界对他来不再是陌生而未知的,他不再怕它,他对它的态度也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而来也巧,两女的对话恰巧被旭凤听去——他此番是有正事,想到婚后或将在天界驻留许久时光,特来将一些行军布阵的方法教给鎏英的,却不想无意之中听到了这番对话。

    他彼时听到,就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有些无辜,没想到穗禾会觉得他以前的样子比较好。他以前心高气傲,对别人的牺牲奉献都看做理所应当,那时伤害了不少人,而这些人中偏又有他最爱的那一个。

    伤了润玉,就同伤了他自己一样痛苦,他从此才知道,这世上你看不起的芸芸众生,其实都或许是别人的心肝宝贝,你若不想自己的宝贝被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善待所有人。

    旭凤摇摇头,终究没有与二女争执,也没有惊动她们,自己转身离去,只是将兵书留在门外。

    他不曾在意,因他此时有清醒的理智,然而在场的除了鎏英、穗禾和旭凤,却还有“他人”听到了这一番对话。

    入夜,魔尊本是要坐修炼的,奈何怎么都压不住心头妄念——兴许是想到明日就要大婚了吧,此时能不慌不忙安稳修炼的,那就是飞升上清天在即了。魔尊运转了两个周天,只觉得胸口似有熊熊烈火在烧,额上细汗密布,半晌,他终于在心中叹了一声,想着干脆作罢。

    魔尊给天帝发了一条信息:

    “哥,我睡不着……哄哄我呗。”

    他住在璇玑宫这几日经常这么撒娇,天帝听了,即使自己困得睡眼惺忪,还是会“哥哥哄你,来抱抱”。然后伏在魔尊耳边和他温柔耳语,魔尊听得是又酥又麻,甜到心里。

    此时一条消息发过去,却是半晌没有回复。

    魔尊等了又等,因前几次成亲留下的阴影作祟,他终于有些遏制不住,想:难道是又出变故了?

    可他此时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能出什么变故,天帝今还在他怀中,保证了一次又一次……

    只有可能是,他要反悔了……

    旭凤猛然挣开双眼,却见面前站了一人,是个身着金红衣袍的少年,正抱着胳膊,满脸不悦地望着他。

    “你是五千年后的我么?”那少年道,“……啧。”

    竟然是不满五千岁的少年旭凤,不知如何穿过时光而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旭凤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该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