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普通朋友

A+A-

    旁人的话若只是讥讽嘲笑,那么盛钦的话便真的犹如一颗大石压下,令陵玉愈发坐立难安。

    他既能对陵玉出不耻二字,想来便是真的十分不堪了。

    只是当下,这件“不耻”的事情正发生在陵玉的身上,叫她有苦难言。

    “二哥……”

    陵玉想要出自己心中想法,但看到对方那般阴沉的目光,便愈发不出口,憋了许久,倒叫自己脸都憋得红了。

    “你今日不必上课了吗?”盛钦问她。

    陵玉作恍然大悟状。

    “二哥提醒的是,我这就走了。”她一面抱着书一面便开了门,迅速冲出了房门。

    那仓促的身形,仿佛多待一刻,都不能行。

    盛钦默然收起原先算送与她的琴谱,唇角愈发紧绷。

    养大的孩子竟也会有被狼叼走的一日……

    只是旁人的孩子自然可以,他的却不行。

    这厢跑出屋去的陵玉好不容易收敛了心神,去了学舍才想起来一早上便是苏重檐的琴艺授习课。

    陵玉一脚迈入已觉不妥,抬头见首席的人已经看到自己,也顾不得太多,转身又退出了屋去。

    屋内琴音忽然一顿。

    听得认真的学子立马问道:“先生,怎么忽然停住了?”

    苏重檐道:“无事,重来一遍。”

    陵玉因着心虚的缘故,愈发觉着自己形迹可疑,犹如鼠辈躲躲藏藏,一时之间还无处可去。

    她立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听方才被断的琴声复又响起,心中思绪微缓。

    原来同性之好在旁人眼中竟是一件如此不堪的事情。

    即便风流如江世锦,他也否认喜欢男子,只道自己喜欢其中的乐趣。

    可见男风虽存在,却多数都不会承认这样的感情。

    陵玉长叹了一声,没曾想自己不能顺顺利利娶妻生子也就罢了,感情上还能这般坎坷。

    “你叹什么气?”

    树后忽然有人话,陵玉吓得怀中书都掉了,一转身却看见苏重檐在跟前。

    她愈发惊愕地看着琴音响起的方向,道:“苏先生,方才不是你在弹琴吗?”

    “那是出自学子之手。”苏重檐问她道:“你方才慌慌张张来迟,见到我却又不进来是何缘故?”

    陵玉讷讷无言地望着他。

    苏重檐见状问:“可是我那日给你添麻烦了?”

    陵玉忙用力摇头,“怎会呢,先生没有给我添任何麻烦。”

    苏重檐望着她不话,那目光显然是对陵玉的话十分不信服。

    若真的毫无麻烦,又何必长吁短叹,还躲躲闪闪。

    陵玉被他盯得心虚,低声道:“麻烦倒也是有的……”

    苏重檐未开口,却见她不着痕迹地退后的半步,将唇咬得透红,似存了极大的勇气,方抬起头来,对他道:“苏先生,我……我发觉我看您很顺眼……”

    苏重檐眉头微皱,似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不,我的意思是……”陵玉吞吞吐吐道:“我、我很喜欢……”

    她只出了“喜欢”二字便再继续不下去,整张脸红的如同熟透了的柿子一般。

    苏重檐见她不出话来,这才道:“你是想,你喜欢我?”

    陵玉猛地抬头,见他面上如常,丝毫没有任何讶异的神情。

    “苏先生,您一定很瞧不起我了……”陵玉愈发羞愧难当。

    岂料她完这句话,苏重檐轻挑唇角,露出几分少见的笑容。

    “谁男子之间便不能有喜欢的感情了?”

    陵玉被他这话震得呆了一呆,好半晌才确定他的意思并非自己所想的意思。

    “先生不这么认为?”陵玉问道。

    “陵玉,你还不明白什么叫做男女之情。”苏重檐别有深意地看着她道:“你喜欢我,可想过同我宽衣解带的事情。”

    陵玉不解他话中意义,只问道:“宽衣解带做什么?”

    苏重檐扫了她一眼,见她茫然无知模样,道:“你可曾听过‘相濡以沫’这一词?”

    “自然是听过的。”陵玉应道。

    苏重檐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唇,道:“你可曾想过要同我如此?”

    陵玉看着他透着浅色的唇,正是怔愣,再联想他方才到的四字,便犹如通了其中一根神经,顿时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先生……”陵玉顿时面露难状,“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

    对于鱼而言,相濡以沫是彼此生命的互相扶持,可对于人而言,这是一种亲密到骨子里的行径,唇舌相依,若联想到不合适的人身上,这几个字顿时变得不堪入目。

    退一万步来,即便是女子,陵玉都不曾生出这样的念头过。

    “陵玉,喜欢这个词并非单纯的就指代男女之情,我想你从前在宫中也许很少这般主动对另一个人生出好感,这才对我生出了误会。”苏重檐神色淡淡,对陵玉表现出往常所没有的耐心。

    “除了我之外,你可有其他喜欢的人?”苏重檐问道。

    陵玉想了想,道:“我原先还不明白,只先生如今这么一,我竟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照先生这么,我还喜欢皇兄和二哥,便是陈玄颐,我多半也是喜欢的才那般交好,只是这几人都是与我自幼相识相伴,是我最为亲密之人。”

    “如此来便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你现在还会觉得你与我之间有什么难以言之事吗?”苏重檐问道。

    陵玉连忙摇头,“自然不会再这么觉得了。”

    她看着对方,目光中尽是惭愧。

    “先生,你虽性子冷淡,却远比我要想的好,旁人若是听闻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嫌恶,怕也早就回避开了,你却极为耐心地开导于我,是陵玉想岔了,险些给先生添了麻烦。”陵玉低声道。

    她只要一回想自己做的一些事情,别扭了半晌不,简直就是愚昧到了家。

    “先生,假若……我是假若我真的倾心于先生,并非如同喜欢旁人的那种喜欢,而是犹如男女之情一般的喜欢,先生是否还会这样对我循循善诱?”陵玉忍不住问道。

    苏重檐看了她一眼,道:“在我看来,一个人心底的喜欢,若只是单纯的喜欢,是无需旁人来置喙的,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他这番话同任何一个人的话又截然不同,陵玉觉得自己心中的迷障仿佛被照入了一束光线,驱散了大片阴霾,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无比清明。

    陵玉豁然开朗,对苏重檐顿时无比感激道:“”多谢先生开导,若非如此,陵玉怕是会一直钻牛角尖。”

    “不必谢我,能得到你的喜欢,我亦是很荣幸。”苏重檐语态柔和,待她十分客气。

    陵玉听了愈发欣喜,道:“先生愿意同陵玉做朋友吗?”

    苏重檐听她这般,只道:“相逢即是缘,更何况上次的事情我尚未来得及感谢于你。

    陵玉轻轻“嗯”了一声,却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苏重檐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问我?”

    陵玉摇头,“没有了,先生三言两语便解开了我的疑惑,我现在满身自在,只是先生这般优秀,我先前也曾想过要是永远同先生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如何光景……”

    不论是亲密之人,还是普通朋友,怕都会受益匪浅。

    苏重檐闻言却只是浅笑不语。

    他不再看向陵玉,只转身往回走去。

    他口中虽然安抚着陵玉,但心底认为男子同男子之间是无稽之谈。

    看在对方照顾过自己的份上,只望对方不要入了歧途才好。

    一切如水洗明镜,陵玉跳出这个钻牛角尖的问题,便想到早上临走时候盛钦的神情,便迫不及待回去同盛钦个清楚。

    只是等她回到寝舍时候,屋内又是空荡。

    “真的有这般忙吗?”陵玉嘀咕道,走上前去,却看到桌上遗留下来的琴谱。

    她翻看几页,却发现这是课上苏重檐提及过的一篇珍贵藏本。

    陵玉颇为惊喜。

    盛钦寻来这本琴谱必然是废了不少的力气。

    只是她也从未提及过此事,在对方眼中兴许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摸着琴不放。

    即便如此,他还是未她寻来一些上好的东西赠与她。

    只是早上盛钦并未将之拿出手来,可见陵玉问他的问题,怕是将他气得不清。、

    陵玉仔细将琴谱合拢放置好,转身坐在床铺边,心心念念想着如何要安抚对方,以消除误会。

    因着这一场心慌意乱,她竟没有细细理过占据自己心中地位的人。

    仔细来,即便是她喜欢上了如苏重檐这般优秀的男子,怕是也从未想过会将对方放置在一个比盛钦更为重要的地位。

    陵玉越想心中便愈发后悔,索性换了衣裳出门去了。

    待天黑之前她回到寝舍,将怀中的锦囊拿出来仔细确认过了里面的东西,这才又心放了回去。

    她正想着盛钦看到这东西时候的情景,心中便愈发欢喜。

    砰——

    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陵玉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想起自己进屋时候只顾着点灯,却忘记将门栓上。

    她正要去查看来人,对方便身形不稳地走近了屋来。

    “二哥,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吓我一跳。”陵玉惊讶地看着对方。

    盛钦不似以往那般双目清明,尚且未靠近陵玉,周身的酒气便熏得她脑袋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