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篇

A+A-

    便如陈玄颐预测的那样。

    在经历了途中对于娇生惯养的陵玉而言前所未有的磨难之后, 陵玉就真的来到了袭国。

    早些时候她便听闻袭国是个民风开放的地方。

    然而当她真正置身于此地的时候, 却发现这里的人同□□的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若要仔细分辨,那便是这里的女子在街上更不受束缚,甚至在角落中, 还有些俊美的公子被大胆的姑娘堵着告白。

    其余的也并未见到所谓的袒露yín|dàng之风。

    可见隔国如隔山, 一些差距竟会被放大到如斯地步。

    但陵玉却并没有要在此地定居的想法,她仅是向人听了珠月雅公主的府邸, 便牵着灰马隐匿在巷口, 远远地量。

    “喂!”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肩头,她回过头去, 却见一个老叟递来了一个橘子。

    “你是不是也想看看那个令公主神魂颠倒的男人长什么样子?”那老叟笑起来牙都不见几颗,却仍旧精神饱满,在这巷口卖着橘子。

    “别想了,有多少男子都想模仿, 但珠月雅公主从不正眼瞧着他们,可见她是把那个男人放在了心尖上了。”老叟道。

    “是么……”陵玉的神情颇不自然道。

    老叟道:“买些橘子吧, 我同你聊一聊,总比你守在这里要有用得多。”

    陵玉见他热情不已,便讪讪地掏出了钱银买了他一斤橘子,他这才继续道:“我一瞧就知道你定然许久不曾回来这里了,这珠月雅公主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七个月大了, 同驸马更是恩爱如胶似漆,你快死了这心吧。”

    饶是陵玉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听到这话的瞬间, 她的脸色还是止不住的僵硬。

    “你可千万别哭,前几天那些人都同你一样,一听到这消息就哭了,哭有什么用,我们珠月雅公主只有一个,又岂是他们能哭得来的。”老叟斜睨着她道。

    陵玉这时候便尴尬地侧过头去,慢悠悠剥了一个橘子出来。

    “老伯得有理,我、我今日就走了,只是路过。”她低声道。

    “不看一眼再走?”老叟问道。

    “不看了。”陵玉笑了笑,道:“我其实一直担心那人死了,如今知道他不仅没死,还极是幸福的,我便要走了。”

    那老叟这才迟疑地量着她。

    陵玉却不再与他多,只牵着马,默默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许是这公主府守卫森严,附近都无其他人敢直接在此摆摊,陵玉一个牵着马走在路上,反倒有些显眼。

    偏巧这时迎面来了一台撵轿,那轿子与她们□□的轿子都极为不同,那轿子四面露天,只有四个角有立柱支撑,四周都布上粉纱,柔软垂坠,又挂上银铃,悦耳动听。

    四个高大轿夫将整座撵轿抬起,陵玉只抬眸一扫将那轿子里的人一下子看清,便忙低下头往边上靠去。

    正待那撵轿过时,那轿上之人忽然令人落轿。

    陵玉充耳不闻,只想牵着灰马快快避开,却忽然被那撵轿随从之人挡住了去路。

    “公主要慢些,这个时候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可万万要心了。”老嬷嬷扶着珠月雅下轿,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关切着。

    珠月雅却置若罔闻,只径直走向了陵玉,“你,转过身来,我方才瞧见你的眼睛,觉得你甚是眼熟,我是不是见过了你?”

    陵玉心中懊恼,却也迟了。

    只是若一直这样背对而立,只会令对方更加起疑,倒不如让对方一眼带过,对方也未必能想起。

    她这样想着,便缓缓转过身来,同时也将对方的大肚子看得更加清楚。

    “啊,是你!”珠月雅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惊愕。

    陵玉猛地抬头,满是茫然。

    “你就是那个喜欢在吃饭时候撒娇的女孩子,你还敢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我袭国地盘,你……”

    “公主切莫动怒,切莫动怒啊,心孩子……”老嬷嬷担忧阻挠着。

    珠月雅忙将老嬷嬷推到一旁,径直走到陵玉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的退路都锁死了。

    “真的是你,我可一点都没有忘记,你,你是不是来找他的?”

    陵玉见她走到自己面前,那高挺的肚子甚至就顶到了自己身上,只极力避开对方,将自己缩在墙角,解释道:“公主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他的,我只是路过,我、我这就要走了……”

    “走?”珠月雅的脸色顿时狐疑起来,“这样也好……”

    她看着陵玉的目光极为古怪令人摸不着头脑,只是任由嬷嬷将她扶了回去,让人继续抬着进府。

    陵玉默默后退一步,却发觉那个拦住自己的随从仍旧在原地没有离开。

    “公主的意思是,要您走去府上让她问话。”

    陵玉脚下绊了绊,艰难地顿在原地,又不那么想走了。

    入了公主府,下人给她一顿好茶好点心招待,陵玉却坐立难安,恨不能立马从地上挖个洞逃窜出去。

    只是那珠月雅却坐在她对面,极为耐心地量着她。

    “你要去哪里?”珠月雅冷不丁问道。

    “啊?”陵玉没能反应过来。

    珠月雅顿时脸色一变,“你骗我,你方才还你要走的,可你连去哪里的借口都没有想好,可见你真的是来寻我驸马的!”

    陵玉见她激动挺着肚子,愈发手足无措。

    “我真的没有,公主若是不信,我这就离开。”

    “那可不行,你过去在我面前勾引驸马,害的驸马当时在饭桌上看都不肯看我一眼,只一味的哄着你吃饭,把你当做肉一般的疼着,如今你出现了,若是驸马不要我了怎么办?”她着眼中便真的浮现了泪花。

    陵玉心中愈发惴惴不安,道:“我实不敢隐瞒公主,我、我那时候同他只是逢场作戏,全都是假的,公主若是不信,就让人用大棒子将我出府去。”

    “你既然与驸马并无私情,嘴上却还总念着要走要走,生怕见到驸马一般,我若真的叫人用大棒子将你出府去,又怎么同驸马得清楚,你还不是想叫他认为我是个恶毒妒妇,好厌恶了我……”她这般一面臆想,一面又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害怕见到驸马,会当着我的面旧情复燃,这样你们就再也瞒不住我了,是不是?”

    陵玉对面这个大肚孕妇无措之极,除了否认摇头,连多余的举动都不敢做。

    “不然公主叫我怎样我便怎样就是了……”

    只要能消除对方的顾虑快些离去,怎样都是好的。

    珠月雅听了这话,脸上才缓了几分。

    “好……”珠月雅刚了一个字,接着脸色却突然一变,抚着肚子又后退了两步。

    陵玉还来不及搀扶着她,便见秦淮迅速从门外走来,将珠月雅扶坐下。

    “你怎样了?”

    珠月雅摆了摆手,却不出话来,秦淮忙令仆妇将她扶去后堂。

    这时他就忽然察觉了陵玉的存在,在他回首看到陵玉的脸时,他的目光一下便冷了下来。

    陵玉登时也僵在了原地。

    然而秦淮却很快收回了目光,也去了后堂。

    陵玉垂眸,心里愈发难受起来。

    “我、我能走了吗?”她问着附近一个老嬷嬷,得极是艰难。

    老嬷嬷扫了她一眼,道:“走吧。”

    陵玉闻言便头也不抬往外走去,这时珠月雅却又急匆匆冲了出来。

    “你给我站住,你这样一走了之,不怕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

    “公主莫要胡……”后头秦淮又急忙追了出来,才将那珠月雅逮住。

    “哼。”珠月雅不服地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你是不是以为你在你那好皇兄面前做那些多的手脚就是帮了他?我告诉你,他恨死你了,而且永远都不会感谢你半分,他是宁可死了,也不需要你这样假惺惺的救赎。

    他那样好的男子,若不是不要我,我肚子里的孩子老早都姓盛了,哪里会是姓秦的!”

    “你、你住口,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秦淮涨红着脸道。

    “你有本事就先死肚子里这个再死我!”她气得跺脚,“不准我穿这样那样的衣服,还不准我到处跑,你自己不也整日在外面跑着,你还不稀罕我,我为什么要稀罕你?”

    秦淮被她堵得一个字都不出,只摆了摆手道:“随你随你……”

    他着便逃也似的往外走去。

    而陵玉整个人都懵住了。

    珠月雅扶着腰缓缓走到她身边,戳了戳她的脸,道:“你傻了不成?”

    陵玉怔怔地看着她,仿佛仍旧没能消化了她方才的话。

    “你当日那样戏弄于我,如果不能出了这口气,我又岂能舒心……”她着眼中又透露出一抹兴味,“你非要路过袭国,定然还对他没有忘情是不是,那我便要你好好看看,他当初有多喜欢你,现在又有多讨厌你。”

    陵玉闻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终于,珠月雅满意了她这个表情,这种想要回避想要逃走的表情,可她偏要对方看着,在最近的距离,仔仔细细看清楚那人被她害得有多惨。

    老嬷嬷接收到珠月雅的指示,掀了掀眼皮子,便对陵玉道:“跟我走吧。”

    陵玉却仍旧怔愣立在原地,看着珠月雅的肚子喃喃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姓秦?”

    珠月雅顿时被她问蒙住了。

    “我……”她愣了愣,反而也有些卡壳的样子。

    老嬷嬷听不下去了便闷咳一声道:“那是因为秦淮大人姓秦不姓盛。”

    珠月雅这才反应过来,神情也多了几分尴尬。

    “只顾着气那姓秦的,结果我自己反而都忘记了,难怪人家都一孕傻三年呢。”她着扭着帕子道:“嬷嬷按着我的吩咐给她拿套衣裳,我这就进去多吃一些补汤给孩子补补脑了。”

    老嬷嬷见她终于肯消停了,这才松了口气,将陵玉人领走。

    陵玉随她到了后院,老嬷嬷便分了套厮的衣物给她。

    “为何要我换上这样的衣物?”陵玉问道。

    “你既然是男子扮,再换上一身男子装扮的衣服又有什么问题?”老嬷嬷沉着脸将她送到一间无人的屋子,对她道:“你自己换,还要快些,不然我就让人来给你换,强行扒了你的衣服,总归是你自己难堪。”

    她冷冷丢下这话,便将门关上了。

    等陵玉穿上衣服被人送去了一个陌生的宅院中,她才明白对方为何要叫她换衣服了。

    “公主令人与我交代过了,从今日起你便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厮。”那管家将手插在袖中,对陵玉道。

    陵玉一人立在门前,深深吸了口气,终是躲避不开了。

    一直到天黑,陵玉领着管家交代给她的头份差事,心翼翼地将屋内落尘擦拭干净。

    门忽然被推开,陵玉吓了一跳,回头却见对方是个寻常丫鬟。

    “哥哥被吓着了吧,公子回来了,我给他拿件氅衣披上,外头天冷。”那丫鬟和气道。

    “他……他在哪里?”陵玉有些磕巴道。

    那丫鬟奇怪地瞧了她一眼,道:“在偏厅用膳呢。”

    陵玉点了点头,便不再话。

    只是她整个人却愈发紧绷了起来。

    在她胸腔里的那颗心,狂跳。

    她在那丫鬟走了之后,便也抬脚出了门去。

    陵玉就在那黑黝黝的院子中,寻了一个角落的地方蹲下,想要平复那般急促的心跳。

    可是她的心好似失了控一般,知道自己就要见到对方了,它就却又惊又喜,又怕又惧。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忽然有脚步声走来,陵玉的心骤然提起。

    她暗暗抬起眸子,却看见一道身影进入了房间,那人将门关上,便再没有出来。

    这一刻,她原本狂跳不止的心骤然又平静了下来。

    她虽没有看到那人,却知道,那一定是他。

    她扶着身边的柱子缓缓站起,便立在廊下看着屋里的灯光似出了神。

    直到时间过去了许久,屋子里的灯光骤然就灭了。

    陵玉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感受到一丝寒意侵袭。

    可她却顾不上这些,径直走到那门前,她的手便放在门上一直犹疑。

    犹疑了很久很久。

    久到夜风都停歇了下来,她的手只无力地往前一送,门就开了个缝。

    陵玉缓缓吐了口气,轻手轻脚将门推开,跨了进去。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床前,仅是想要看上一眼,只是她刚掀开了帐子,便发觉床上竟是空无一人。

    她刚一错愕,便有人猛地从身后用手臂勾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禁锢。

    “你是何人?”那道声音就在她耳旁边低低响起。

    那个声音极为熟悉,熟悉的她都想要流泪。

    不是地牢里那种带着死气粗哑的声音,却也一样不掺杂任何感情,一种近乎冰冷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