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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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默宁和秦风带着齐晗回到别院的时候,光初现,三人从侧门走进院子,第一眼看到的是笔直跪在院子里的楚汉生。

    君默宁心中一惊,果然,一个熟悉的人影负手立于廊下,天青色长袍,同色的腰带,长身如玉,气质如虹——君宇很早以前就已

    经像足了年轻时候的君子渊。

    “哥?”君默宁上前唤道。

    “你们先回屋去。”君宇淡淡道,不见喜怒不闻起伏,“你,跪下。”

    君默宁没有犹豫,步下台阶在院子中间端端正正地跪了。

    秦风抱着齐晗心中大骇,马上反应过来,能够让自家主子俯首帖耳的人的话,他们最好还是听!于是他几乎逃也似的进了原先他

    们在前院的房间,关门之后终究不放心,悄悄地靠着门听着外间的动静。

    君默宁偷眼看过兄长的神情,知道今天的事情已将他惹怒,此刻垂手跪着不敢言语。

    君宇又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看到弟弟身上零散的血迹,不无担心地问道:“受伤了?”

    “没有,亦晗昨夜走失在云中山里,默宁不放心去找他回来,刚巧遇上几只狼,就……大哥放心,默宁没事。”君默宁的是实话

    ,可是他不敢抬头看兄长。

    “狼!”君宇觉得自己要疯了,“还几只!你不要命啦!”

    君默宁不敢再话了,几只就几只吧,了实话他哥一定会平了云中山的,到时候他们兄弟一个烧了落霞山,一个平了云中山,

    到时候恐怕君丞相也要疯了!

    确定弟弟没事,君宇才感觉自己的理智又回来了。他把昨夜君默宁随手放在琴桌上的手铐脚镣扔在他面前,冷声道:“君三少爷

    ,你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君默宁看着他哥张了张口,没话,几年来除了每年冬至也就这么一次就被抓了现行,合该他君三公子坐牢的命!

    看他不回答,君宇的语速更为缓慢地质问道:“还有,除夕当夜我和你二哥认下的师侄叫亦晗?是不是应该叫……齐晗?”

    君默宁和楚汉生几乎同时抬头,表情如出一辙地吃惊,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君宇此次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欺君大罪!

    房间里,秦风和齐晗惊恐地看着对方。

    “哥……”

    “别叫我哥!”君宇压制了许久终于压制不住的怒气喷薄而出,“我是你哥你在我面前红口白牙地撒谎!什么半年前从山上滚下来

    ;什么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你当你哥哥眼瞎耳聋永远不会知道宫里走失了皇子和一个侍卫!还是你忘记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忘

    记你每年冬至回去挨家法是为了什么?你忘记了你还有父母兄长正苦苦等你回去!”

    “哥,默宁……不敢忘……”君默宁一直都是信服君宇的,作为哥哥,他做到了应该做的一切甚至更多,此刻听他如此义愤填膺,

    他心中对往事虽无悔意,愧疚却更深。

    “不敢忘?”君宇甚至有些冷笑,“还有你君三少不敢做的事?王源你敢一脚踩下,刑部牢房你敢砸,落霞山你也敢烧,如今,你更

    是敢收容皇上亲自下旨要捉拿的皇子!你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这件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你算置君府于何地?置爹爹一世

    忠诚于何地?置你自己的一生于何地?你还想不想回家与母亲团圆!”

    君宇神情激动,大步跨下台阶,修长的手指几乎指到弟弟鼻子上。

    君默宁垂首挨训,字字句句诛心剔骨,落霞山的事是他一手筹谋,却一字不能与父亲兄长明言;齐晗的事情他只是顺势而为,不

    管将来有什么样的结果,在外人看来确实是与朝廷做对,也越发显示出他君三少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子。但不管哪一桩哪一件,

    正如君宇所,最担心最受伤害的是在意他爱惜他的家人。

    思及此处,君默宁稳了稳心绪,道:“默宁……知错,请兄长责罚。”

    “汉生,请家法藤杖!”君宇背过身去,冷声吩咐。

    楚汉生抬头看看君宇的背影,又看看自家爷的姿态,应是起身,去请了当日丞相君子渊送来的家法——一根由四根藤条泡软之后

    扭卷在一起的藤杖。

    楚汉生跪下双手奉上,君宇肃然道:“书房,跪候。”

    君默宁低声应是,起身接过楚汉生手中的刑具,步入书房,再次端正跪下,将藤杖高高举过头顶。哪怕再强大的人,面临这毫无

    转圜的切肤之痛,内心总是忐忑的,而且自昨日起就因为担心齐晗没有好好吃饭,昨夜更是大战群狼,君默宁感受着膝下随凉意

    传来的痛楚和手臂上的酸意,暗暗估测着这次兄长的怒意到底有多深,他是否能承受?

    恐怕是不浅。

    上来就罚他跪;家法不止一样,偏请了最重的藤杖……

    从君宇就极疼他,从来没有将他当成聋哑的孩子,在相府中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他。好几次君寒想要,都被他板着脸训走了。

    这种兄弟间的亲情对于上一世求取一生而未得的君默宁来,弥足珍贵。

    七岁进了书院之后,比他长了近五岁的兄长处处护着他的弟弟;奈何君宇没有想到,他的弟弟实在太过于彪悍,非但不需要他的

    保护,反而擦屁股成了他的主要工作,当然还兼带背黑锅。

    从到大,君宇有多少是为了弟弟挨的,恐怕谁也记不清了。初时是君子渊责他没有看管好弟弟,乃至后来连丞相大人都不再

    强求君宇的这项责任;但是君宇依然受罚,因为他总是在察觉弟弟犯错之后先一步扛下来,不管事后君子渊有没有发现,君默宁

    受不受罚,作为哥哥,他的黑锅背得义无反顾义不容辞。

    落霞山那件事,君宇就想把这个大得像山一样的黑锅给背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前程尽毁此生无望的准备,有君子渊在,他的性

    命无虞,至于将来他落得怎样的下场……只要弟弟平安,他都能够接受。

    只是,君三少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君宇站在院子里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冬日里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刮骨的凉意,也让他心头的那点火渐渐熄了。他家弟向来是

    有主意的,作为兄长他常常不知道弟的举动有何深意,待到一切水落石出,他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如此!君宇曾经恼恨自己的呆

    滞和愚笨,转而又觉得开心,自家弟如此聪明,定然能使君氏一门更好、使父亲更欣慰,何曾料想他的祸一次闯得比一次大,

    终于将自己陷入囹圄,乃至如今堂堂相府家散人离!

    君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冬日的寒凉平息了内心再次升腾的怒意,他不能因为情绪过分伤了弟,他不舍得。

    兄长的脚步踏进了书房,随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君默宁收回遥远的思绪。

    “去衣。”君宇接过藤杖道,声音尚自带着外间的冷意。

    君默宁依旧没有犹疑,脱下外套,将后摆别在腰间,双手褪下下身裤子露出臀腿,乖顺地跪着。对于家人,他向来毫无保留。

    “家法六十,规矩,重复。”君宇执着藤杖,肃立一侧,沉声道。

    君默宁意识到这是一次真正的责罚,无论是责罚的数目还是过程,都将充满对家法的敬畏和无可违逆。

    君默宁紧了紧双手,道:“回兄长的话,无求恕无躲避无自伤,犯者重来,过三翻倍。”

    “砰!”话音刚落,君宇抬手就是重重的一杖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