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霍忍冬带着秦风、齐昀和君亦在一干晏天楼下属的护卫下，一路荡荡悠悠得从杭城走到东川，最后在东川最大的城镇临阳

    安顿下来。晏天楼产业遍天下，一行人自然用不着住客店旅社，秦风早就先行一步，理好了临阳君宅。

    时近腊月，风雪漫天，君宅富贵低调，自然不用受严寒之苦。这两个多月来，君默宁、楚汉生和齐晗都不在家中，霍忍冬又是万

    事不萦心的洒脱神医，倒是齐昀渐渐显出了干练的样子，帮着秦风上上下下理得井井有条。非但自己的功课未曾落下，便是连

    晏天楼的事也极有主张；而更重要的是，他把豆子君亦，照顾得极好。

    这一日风雪稍歇，齐昀在院子里出完功，照例梳洗之后就去君亦房间。十岁的孩正在床上和一件厚厚的夹袄的作斗争，铺

    了地龙的房间里温暖入春，折腾了一阵子的君亦圆圆的脸上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见到齐昀推门进来，君亦圆圆的眼睛顿时完成月牙儿，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把作战指挥权交给哥哥。

    齐昀失笑，上前给他穿好夹袄，又披上一件裘衣；顿时，身量未开又显单薄的孩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配上他圆圆的脸蛋圆

    圆的眼睛，让成就感十足的哥哥齐昀忍不住掐了掐他软软的笑脸。

    君亦也是笑，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来，下来穿鞋，今天带你去外面添置些东西。”齐昀一句话，彻底让君亦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细缝。

    他依然不太爱话，只是表情已经不再木然。

    临阳的街道上，积雪已经被清除，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秦风走在前面，左顾右盼地看着今日所要采购的物品，齐昀牵着君亦的

    手，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十六岁的齐昀长相随了他的母亲容芷兰，五官清秀自不必，宫廷里十几年的熏陶和父母的钟爱令他自然散发着一种发乎于内的

    尊贵，只是自拜师君门之后，被很好地遮掩了起来。但是此刻走在路上，总也能看出和普通富贵子弟不一样的气韵来。

    加之他手里牵着一个瓷娃娃一般的可爱孩子，一路走来，这一大一两兄弟，实在令人瞩目。

    “二少爷，就是这里了，”秦风回过头来指着一家绸布庄道，“夫人主子最近身体不太好，之前的衣服都太单薄了，让我们多买

    些棉布回去，给主子添衣。”

    “好，我们去看看。”齐昀牵着君亦，也随着秦风一起走进店铺。

    掌柜的一看这二人的衣着，自然是热情招待不厌其烦。齐昀见秦风挑得顺利，想起昨儿给君亦穿衣服的时候，发现孩现在长

    起来快，得多备几套大一些的衣服；于是就顺带去挑一些适合孩子的布料。

    正在二人和掌柜结账的时候，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继而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理！抢东西不，

    还推人！你家大人怎么教的！”

    齐昀转头一看，猛然发现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君亦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门，此刻手里正拿着一串糖葫芦。而刚才话的，是一个三

    十许的男子，看样子只是普通百姓，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坐在地上哭。

    男子似乎被君亦冷漠的态度激怒，舍了孩子走近几步就要抢夺他手里的糖葫芦；谁料君亦猝然发难，拿着糖葫芦的左手往身

    后一藏，右手五指极为迅速且凌厉地扣住了男子的脖子！

    齐昀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漠然生死的表情！

    君宅，书房。齐昀脸色不愉地坐着看书，脱了外衣夹袄，换了一身轻便室内衣服的瘦的君亦跪在地上，离他不远的桌上，正

    放着那支还没来得及吃的糖葫芦。

    书房里温暖入春，地上也不凉，但青砖怎么都是硬的；君亦自拔毒之后肌肤骨骼都极敏感，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扭来扭曲地

    跪不直了。更何况，他解放了没多少日子的双手，又给结结实实捆起来了。

    齐昀抽出眼神，警告了他一眼。

    君亦眨了眨大眼睛，委委屈屈地道：“哥哥……疼……”

    “哥哥不疼！”齐昀没好口气地，“跪直了，再动一下就加半个时辰，好好想想今天都错在哪里！”

    “儿给钱了……”他已经知道买东西要给钱了。

    “谁先给的钱？”齐昀的火一下子被拱起来，“就剩一串糖葫芦，人家先给了钱就是人家的！街上卖糖葫芦的这么多，非要这一串？

    还有，上次你没给钱又推了人家之后，哥哥怎么给你立的规矩？！”

    君亦瑟缩了一下，绑在身前的两只爪子缩了缩，紧紧地握住了拳；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开始氤氲起来，“哥哥……哪只手推…

    …就用藤条……”

    “如果企图伤人呢？”齐昀盯紧了问道。

    君亦眨着眼，泪珠儿再也忍不住，呼啦呼啦滚落下来，回话道：“哥哥……烂儿的……手……还有屁股……”

    听到秦风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的霍忍冬赶到书房的时候，就听到对糖葫芦疯魔般执着的熊孩子又栽在了这上面，这回好了，终于

    把向来在教导方面不容有失的齐昀惹毛了。

    “师娘。”齐昀手里已经拿了藤条，准备教训君亦。

    霍忍冬笑着道：“昀儿啊，儿还，你慢慢教；他皮肤嫩，上回的伤才好了没多久，这次就罚点儿别的，让他记住教训就

    是了……”

    齐昀心里也是舍不得的，儿挨一下藤条足以当他们挨五六下，伤情、痛楚都异于常人。听到霍忍冬的求情，齐昀想了想没

    话，一来自己也是不忍心责亦，二来他敬重师娘，也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

    霍忍冬见他默认，蹲下身子道：“来，儿，乖啊，先跟师娘去吃饭，下午跟哥哥好好认错好不好？”

    谁料一根筋的熊孩子愣是跪着一动不动，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手执家法的哥哥，在他简单的思维里，师娘疼爱他不假，可是哥哥的

    话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齐昀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先生也好，兄长也罢，从来最重长幼；师娘疼爱师弟不忍责罚是一回事，但无视长辈的行为，断不能容

    忍。若是先生和哥哥回来看到亦被他教成这样，怕是不单自己要受罚，亦的日子也定然不好过。想到这里，他朝着霍忍冬跪

    下，奉举藤条垂首道：“师娘，是昀儿没有教好师弟，请您责罚！”

    霍忍冬又怎会因着这个责罚齐昀，但是她向来七窍玲珑，自然也领会了齐昀的用意；于是起身配合着道：“没教好就好好教，

    我不你，你也不准他，教好了带过来见我。”

    “是，谢师娘宽责。”

    待霍忍冬走了之后，齐昀才起身，看着一脸泪珠子还挂在眼角的熊孩子一脸迷茫，似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哥哥要自己的，现

    在却是哥哥要挨。

    齐昀心中叹气，糖葫芦什么的真的不急着教，无论如何，要先让这个孩子知道在君氏门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儿，师娘不许哥哥你，哥哥就不你。”一句话驱散了孩眼里的泪水，圆圆的眼睛又弯了起来。“不过，有件事你今天一定

    要弄明白，若是弄不明白，你就一直跪着。”

    熊孩子鸡啄米似的点头，又拨浪鼓似的摇头，意思是：一定弄明白，不要跪！

    “你听谁的话？”齐昀问。

    “哥哥。”孩答得干脆又响亮。

    “哥哥听谁的话？”

    孩眨巴眨巴眼睛，“师娘……”刚才哥哥还跪师娘来着，就像儿跪哥哥……

    “还有呢？”

    还有？“大哥哥……？”对，哥哥也跪大哥哥。

    “大哥哥听谁的话？”

    很努力地想啊想……“先生……？”大哥哥跪先生！

    “大哥哥也跪师娘！还有一位楚爷，你知道的？”

    “嗯嗯……很凶很凶……”

    齐昀很无语地抬头忘了会儿屋顶，最后道：“所以，你好好想一想，到底要听谁的话！要按顺序，谁排第一位？”

    这问题很复杂难度好高啊！孩歪着脑袋跪坐在脚后跟上，同样抬头望屋顶，好一会儿才怯怯道：“先生……？”

    “还有呢？”

    “师娘？”

    “还有呢？”

    “楚爷？”

    谁孩子不聪明，齐昀再接再厉道：“接着，谁排第二位？”

    “大哥哥……”

    “谁排第三位？”

    “哥哥！”

    “哥哥跟你，以后你还有一个三哥哥，你也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嗯嗯……”

    “然后是谁？”

    然后还有谁？没了……吧……，“哦！”孩眼前一亮，跪直了道，“然后还有儿！”悲催的熊孩子根本没有发现，在这条食物

    链上自己所处的地位！

    “嗯，记住了，以后每天到哥哥这里按顺序一遍，错了就罚五下手板，听见没有？”齐昀又立下一条规矩。

    “听见了，哥哥，哥哥……儿疼……起来……”跪了有一会儿的孩子委屈地摸着膝盖。

    “不急，”齐昀施施然坐下，道，“解决了听话的问题，我们再来糖葫芦的问题……”

    话音未落，熊孩子已经现学现用地道：“哥哥，师娘不能儿的，你要听师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