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离别
第二天一早,齐晗早早地过门请安,又服侍君默宁起身洗漱,随之去找楚汉生安排早饭。许久之后,君默宁几乎又要倚在床上
盹儿,敲门声又起。楚汉生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进门,怒意冲冲地放下,坐到桌边生气。
后面跟着的齐晗手里握着藤条,进门之后也不话,笔直跪下后,双手托着藤条高举过顶——这是一项以来请罚的姿势。
“怎么了?”君默宁倚着床角问道,“昨儿不是都开了吗?今儿这么早就惹你了?”
楚汉生起身给君默宁整治白粥配菜,一边又粗声粗气地道:“我跟他今日、最晚不过明天我们就离开西川去和夫人汇合,他
……他期期艾艾跟我,不想去东川!问他为什么,什么要在江湖上历练历练!爷,您吧,撒谎怎么罚!这次,我不求情!
”
“撒谎?借他个胆子看他敢不敢!不怕我掌烂他嘴再抽烂他屁股!”君默宁笑着起身到桌边坐下,端起碗道,“他没撒谎,只是这
实话……也没全罢了。”
齐晗深深地埋下了头,昨天被师父抽的脸和身后腰臀似乎又疼了起来。他把藤条举得更端正,先生一句话仿佛把他剖开了似的
一览无遗,让他那点心思无所遁形。
“那就让他跪到肯全了为止!”楚汉生气呼呼地端碗吃饭,呼噜呼噜地喝粥声里仿佛都夹杂这怒意。
君默宁失笑道:“吃饭生什么气?”罢,也不再多言,慢条斯理地喝粥。
齐晗跪举着藤条,度日如年。师父生气是他意料之中的,可是先生的态度……却令他有些不明所以,最近先生对他实在宽容和善
,以致让他到了此情此境,心中依然存着几分侥幸;只是先生到底积威日盛,又慧眼独具明察秋毫,自己的这点心思到底能不能
瞒过……其实就算如实,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
翻来覆去的心思翻腾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定夺。
一顿早饭花不了多少时间,待君默宁放下碗,楚汉生就要收拾。君默宁阻止道:“等等,汉生,晗儿还没吃。”
“爷?”楚汉生疑惑道。
君默宁起身接过齐晗手里的藤条,阻止了他自己褪裤子受罚的动作,道:“孩子大了,总要离巢单飞的,过去是他有伤未复,
我才令他寸步不离;如今他已然好了,想到外面看看又有何不可?”
“先生……”齐晗仰视着满头白发如雪的男子,轻唤道。
“可是爷,您也他话没全,孤身在外,谁知道他什么心思?”楚汉生也是被齐晗几次“单独行动”弄得心有余悸,这才有此反应
。
君默宁把藤条放在桌上,坐下道:“有多少计划就有多少变化,有些话不全,全了也未必就能依着做。江湖涛涛,自然走到
哪里算哪里;遇着谁什么事,便是大罗神仙也算不过来。咱们教了他这么些年,难不成教出一个只能活在我们羽翼下的徒弟?”
楚汉生心中承认君默宁的没错,可是……他就是别不过那道弯来!
楚汉生的心思君默宁早已了然,他转而对齐晗道:“晗儿,你知道为什么你师父如此不放心你独自游历?”
齐晗点点头,愧疚道:“晗儿知道,因为晗儿几次独自离家……都闯祸受伤令先生和师父担心……”
“所以你知道,出门在外,于我们来,你最应该做到的最基本的是什么?”此刻的君默宁全然没有了严师的面貌,他是一个教导
者,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弟子,而今终于到了要放飞的时刻,他要做最后的叮嘱。
齐晗点头,朗声道:“回先生,晗儿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莫令亲人忧心!”
君默宁笑着看看楚汉生,终于有些严肃地裁决道:“晗儿,你自己提出要历练江湖,这件事为师不阻止你,但是有两条,你一定
要牢牢给我记住!”
“请先生示下。”
“第一,每日运行心诀至少二十周天,如若违背……你还记得当日为师怎么给你立的规矩?”由始至终,君默宁最关心依然是这件
事。
“晗儿记得,若是少练一日,就翻倍领藤条;若连少三日……便不得再认先生!”齐晗叩首保证道,“请先生、师父放心,晗儿定不
敢一日懈怠!”
“第二,这次纵天之行……原是想收回之前罚你的惩戒,复你君姓……”君默宁话音未落,齐晗已经惊喜地抬头,可转念一想他话
中的意思,又惴惴不安起来。
“我不阻止你游历江湖,君姓你自也用着,但是这惩戒……依然有效,”君默宁定夺道,“算是为师给你下个紧箍咒,还是那句话,
你若照顾好自己,便一切作罢;若偕伤带病地回来……家里手足镣铐都给你备着,你就继续做你的仆役。”
齐晗愣了良久,之后才缓缓叩首道:“晗儿……记下了……”
“吃饭吧,记得把碗筷收拾了。汉生,我们去找易舒云最后安排一下,既然决定要走,今天下午就启程。”君默宁向来坐言起行,
叮嘱好一切,就起身离开。
楚汉生叹了口气,重重地捏了捏齐晗的肩膀,没什么,也跟着出了门。
只剩齐晗呆呆地跪着,心愿达成他本该高兴,可是为什么……他心中竟是如此空空荡荡的,如外间风雪一般寒凉……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君默宁和易舒云就纵天教日后的发展拟定了初步的方向,自然,晏天楼相关的人员也交代给了纵天教;合
作自然要有合作的诚意,有齐慕霖的圣旨压着,君默宁根本不担心易舒云会倒戈。
易舒云当然也不是愚蠢的人,晏天楼什么来头,晏天楼主又是怎样的狠角色,他早就领教了。本来就想太太平平把纵天教交给易
楚云的易舒云,如今有这么大靠山,自己又不用气血枯竭而死,这样的好事若是想着反悔,那才是脑子抽了的想法。
君亦晞早早地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易舒云也不多什么,过往种种都已成过去,他相信能够教出君亦晗这样的徒弟来的先生,
他的弟弟将来定然会有属于自己的成绩。
君亦晞拜别兄长之后,自觉地站在楚汉生身边。
君默宁一身雪白氅衣蔽身,临风傲雪地站着,白发白雪相映成辉。他站在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聆月台上,目力所及,是天地间苍茫
的银色。
齐晗把手里的包裹交给易舒云拿着——这是刚才楚汉生特地交给他,是君默宁嘱咐的——自己则走到君默宁身后撩袍跪倒,
叩首三下,道:“先生,是晗儿不孝,不能侍奉您膝下……”
君默宁转过身来,扶他起身,少年的手修长、温暖而有力,让他想起六年前的那一天,他牵着他的手——一双冰凉又伤痕累累的
手,走进这一场命中注定一般的师徒之缘。
“你知道为师最在意什么,该叮嘱也都叮嘱过了,”君默宁在氅衣中将双手负在身后,整个人显得更加卓尔不群,“想着自己的身份
,量力而行;包裹里有你熟悉的各种药,还有一枚晏天令,需要的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
“晗儿知道……”齐晗不敢抬眼。
“先生信你可以走好自己的路,”君默宁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我君默宁君三少教出来的孩子,到哪里都可以横着走!我的身
体你不用担心,你师娘已经知道了,没有怪你,她也希望你的伤能痊愈。”
“先生,晗儿不历练了,我随您回家……”齐晗眼中有泪水氤氲,他受不起先生师娘这样的恩情!
“傻话!”君默宁笑了,“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哪里能轻易收回?”
正午时分,君默宁、廖无期、楚汉生带着君亦晞,离开了纵天教;易舒云和齐晗在擎天堡门口相送,久久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