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肖眼前一亮, 坐在她旁边聚精会神地听。

    玉璇一边回忆一边婉婉到来：“那是出事儿的前一天, 逸翠阁虽什么样的客人都有, 可那位公子确实有些奇怪，他点名要头牌招待, 可却叫不出姬玉凝的名字。”

    红姑眉头一蹙, “那是有些奇了, 这京城百姓，哪怕不常寻花问柳的, 又有几人没听过‘姬玉凝’的名号？”

    玉璇点了点头, “那日玉涛身子不适, 于是便由我前去服侍。翠逸阁虽生意做得大, 可来来去去捧场的也无非是那些熟客，那位公子看着极为面生, 举手投足间带着贵气, 从谈吐和行为举止来看，像是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

    “他长相如何, 你可还记得？”肖问道。

    “记得，那位公子相貌端正，瞧着极为面善，只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自进屋就开始喝酒, 很快就喝得醉醺醺的，拉着我了一大堆话，完就睡下了, 一晚上都不曾碰我。”

    姬玉凝作为逸翠阁的头牌，身价自是不低，此人守着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却坐怀不乱，看来此人一不急色，二不缺钱财。

    “他都和你了什么？”肖又问道。

    玉璇摇了摇头，“酒鬼的醉话，自然是絮絮叨叨，毫无逻辑，我记得，好像了一些辱骂佛家的话，花和尚肆意妄为，竟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好像还提了超度念经之类的词……他一边，还一边哭，自己实在不该活在世上……”

    “和尚？超度念经？他的会不会，正是城东郊外极乐寺里的和尚？”红姑皱眉道，“看来三年前的事，正和此人有关！他可提了极乐寺三个字没有？”

    “他醉酒之后神志不清，口齿也不甚伶俐，极乐寺三个字，我倒是不曾听过。我看他哭得可怜，只是随意宽慰，并未套话。不一会儿他睡着了，我便派人把他抬到了床上。”

    “那他醒来之后呢？”红姑又问。

    “那人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先是慌慌忙忙甩了张银票在桌上，继而推门而出，一个字也没和我过。”

    “这事，怎么从未听你提过？”红姑疑道。

    玉璇叹了口气，“阁里刚出事的时候，你为那案子忙得焦头烂额，我也陷入狂躁之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自然把这些琐事抛之脑后了。只是后来事情过去平静下来，这才隐约的觉得此事不对，却终究也没想通究竟是哪里不对，所以一直不曾与你提起。”

    “你招待那位公子的客房，可是三楼的‘梅’字一号房？”红姑问道。

    玉璇点了点头，“正是。”

    红姑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啊，一直在劝我，将陈年往事都放下，其实最放不下的，是你自己才对。”

    玉璇沉默，不置可否。

    毕竟是一母同胞、相依为命的孪生姐妹，活生生的骨肉分离之痛，怎么可能放下就放下呢？

    既然房间还留着，那就必须探案一番才行，三人推开了“梅”字一号房的房门，这里宛若时间定格，一如三年前那天一样。肖在房间中左右找了一圈，也并未发现什么线索，除了在粉色锦缎面的枕头上，找到了一根有些微微发黄的长发。

    玉璇一头黑发如瀑，这头发显然不是她的，“玉璇姑娘，你可还记得，那人的发色如何？”

    “那人虽一副贵公子的模样，瞧着却有些病弱，头发尾端有些发黄。”玉璇想了想道。

    看来确实是那人的了，肖若有所思，将那根头发心翼翼地收进布袋，心想这时代若是能分析DNA就好了。

    临走前，肖忽然想到了逍遥窟中已不能言语玉涛，回头问道：“玉璇姑娘，冒昧的问一句，你的眼睛……”

    玉璇轻轻苦笑一声，“接到了边境那边的消息，我哭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一早醒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肖姐，她……还好吗？”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此时终于出了口。

    肖低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微微地扬起嘴角，“……好，只要人还在，就比什么都好，不是吗？”

    玉璇一怔，继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从酒楼出来，肖还在想玉璇方才的线索，这京城中有钱人虽多，可从未听过“姬玉凝”名号的就不多了。对市井流言不熟悉、从未去过烟花之地、对金钱并不在意、又有滔天权势，这些条件加在一起，肖只有一个答案，此人出在皇宫中。

    难道三年前，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可那时候秦少白远在边疆平乱，这些细节定然不知道，自己身边，可还有谁对朝中之事熟悉呢？

    肖想了半天，一个人忽然跳出脑海，自己怎么把他忘了呢？自己目前可是肖梨落，自己的父亲大人肖衍行，身为内阁首辅官至一品大员，朝中之事，自然全都清楚于心吧！

    肖锤了锤手心，决定马上回肖府问肖衍行，可首辅大人毕竟很忙，在书房等了许久才将人等到。看她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肖衍行眉头一皱，立即问：“你又闯什么祸了？”

    “不是！”肖急着把人拉到椅子上坐下，“父亲，我问您一件事儿，很重要，您一定要想好了再。”

    “何事？”肖衍行拿起一杯茶，不慌不忙地饮了一口道。

    “三年前，八月十四号，朝堂或者后宫中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

    肖衍行疑疑惑地量了肖一眼，“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总之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您可一定要告诉我！”逍遥窟背后除了刑部尚书李鹤峰，极有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人物坐镇，一个大人物跺跺脚，京城就得抖三抖，故而这么也算不得错。

    肖衍行虽半信半疑，但毕竟是已经发生了三年的事，也算不上什么朝廷机密，故而走到书桌前翻了翻架子上的记录册，“三年前八月十四……哦，西北传来战报，秦毅宏秦将军帅兵大破瓦达，对了平坂城是少白作为先锋率兵……”

    “不对不对，”肖摇了摇头，“不是这个，还有吗？”

    肖衍行又翻了翻，“还有，河川地区的涝灾已经拨下钱款，灾情已初步稳定。”

    “秋试准备开始了……”

    肖衍行一边，肖一边摇头，肖首辅继而把手上的书册一合，“那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了。”

    “除了前朝的事情，后宫的事情也算，”肖急忙问道，“后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

    肖衍行眼睛一眯，“我一介外臣，后宫里的事如何得知？此话不许乱，当心你母亲教训你！”

    “教训谁？”徐晴晴推门走了进来，“落儿回来了，也不去看看母亲。”拉着肖的手嗔怪道。

    “我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询问父亲，母亲你就别凑热闹了。”肖急道，“父亲，您再仔细想想，三年前八月十四那天，前朝和后宫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最好……同和尚有关！”

    “那个时候……不是丽妃亡故的日子吗？”徐晴晴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肖衍行道，“八月十五，宫里头有赏月的宴会，前一天正好是丽妃的头七，据还请了极乐寺的高僧前来超度亡魂。”

    肖衍行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肖眼前一亮，这就对上了！

    “母亲可知，一般后宫之中请僧人做法的事宜，是谁在掌管？”

    “一般来，后宫中的大事宜，本该由皇后娘娘掌管，可是皇贵妃娘娘素来有佛缘，常常到庙之中为辰国社稷祈福，所以这些事一直都由皇贵妃娘娘处理。”

    “她……皇贵妃娘娘常去的，可是极乐寺？”

    “正是呢！”徐晴晴笑道，“还有哪座寺庙的名头比极乐寺更响亮？明觉大师可是一代高僧，就是先皇在时，也常常找他讨论佛法，宫中的大型祭祀，都是由极乐寺派僧人前来。”徐晴晴捏了捏肖的手，“上次让你好好听大师讲经，你居然还昏昏欲睡。”

    肖闭了闭眼，心下微凉。

    目前的种种线索，皆指向皇宫之中那位几乎与皇后平分秋色的皇贵妃。肖希望一切的猜测都只是自己多疑，皇贵妃真的同母亲所一样，多次出入极乐寺，只因虔诚礼佛，因为逍遥窟的幕后推手如若当真是此人，那凭自己和秦少白的力量，无异于以卵击石，蜉蝣撼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