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身如流星心似剑
孙剑的确见过夏青。
夏青的酒铺距离孙府,其实不过十余里远。当日律香川特地为他挑了这么一个地方,方便他时不时予以照拂,但又不至于离得太近引人注目。
然而他时不时前往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酒铺的行为,还是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这个人就是孙剑。
孙剑称得上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旁人即便是发现了这点,也顶多以为律香川是喜欢这里的酒所以才常来光顾,可是他并不这样认为。
那天,他心中好奇,便骑上马向着酒铺奔去。他足够高强的武功,让他可以随性而为,无需为庸俗人所扰,也不必深思熟虑行事的目的,更不必担心会带来什么后果。
他用剑鞘轻轻敲了敲酒铺刚刚关上的大门。
片刻后,酒铺的老板还是打开了房门,他沉稳得不像个生意人,见到这么一个不速之客,也只是平静地问:“孙少爷要喝什么酒?”
孙剑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来看人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夏青,;“你认识我?”
夏青没有回话,他此前根本没见过孙剑,但是他曾从自己的好友那里听过孙剑。他总是默默地将好友的话记在脑海里,因为好友比他更加聪明,更有见识,不管对方什么,他永远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里。
明明他此前从未见过孙剑,可在见到这人的刹那,好友对孙剑的形容立即与眼前这人合为一。
似利剑,似骄阳,似烈焰,令人不可逼视。
“你是律香川新收的下属吗,叫什么名字?”
夏青顿了顿,然后回答:“我叫夏青。”
孙剑坐下来,喝了几杯酒,觉得这酒也没什么特别的。他想,律香川绝不可能是为了这酒过来的,这里应该是他同下属间传递信息的一个落脚点。
孙剑:“你以后别听他的了,听我的吧,比起他,我能给你的东西只多不少。”能被律香川看上眼的下属,绝对在某方面有过人的才能,这一点他还是信得过的。
他知道挖墙脚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不过他本意也不是如此,无非是为了给律香川添堵罢了。
正拿着大酒勺往酒壶里倒酒的夏青,听到这种挑拨的话,依然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一滴酒也没有倒在桌面上。
夏青把酒壶放在孙剑前方的桌面上,点点头,:“好。”
这回答委实出乎意料,夏青答应得又如此迅速,孙剑在反应过来他了什么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家伙,你不会是想着表面答应,日后反就帮你主子刺我一刀吧?想让我信你,你总得做点什么值得我相信你的事。”
夏青只是再一次地了一声:“好。”
孙剑见夏青不似开玩笑,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认真起来的神情,有了几分他父亲的威严。
“你既然是他下属,不妨让他别在我眼前晃了,我实在不想见到他。”虽然他也不指望这人能劝动律香川,真的能让那家伙少出现在自己面前。
夏青:“我明白了。”
夏青知道,他苦苦等寻的会终于来了。
乔衡:“别看他总是表现得很踏实稳重,其实他胆子再不过,若不是找到一个能压得过我的靠山,他连句异议都不敢。”
他之前实在好奇,原著的剧情到底是哪里发生了改变,竟然让夏青提前下了狠。
在百无聊赖间,他甚至猜测过,会不会是孙玉伯来了一出重生的戏码,决定提前借夏青之除掉自己这个心腹大患。但是凭借他的观察,这种猜想被第一个排除了。
于是他带着笃定的语气,试探了一下孙剑,结果还真就给他来了一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戏码。
“夏青有个好处,那就是听话。之前是听我的话,现在成听你的话了。”乔衡向孙剑推荐起了自己的这位好友,就像是受害者不是自己一样。
孙剑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乔衡含笑:“你不想见到我,他自然要满足你这点的心愿了。”
“可我根本没想着要他杀死你!”孙剑咬牙道。就算他想要将律香川除之而后快,也绝不会安排这样一个武功稀松,底细不明的酒铺掌柜!
孙剑宁愿律香川对自己怒吼,或者用他最擅长的暗器招呼过来!对方这般平静含笑将事情娓娓道来的神态,反而让他难以忍受起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似有若无地感到一种悚然。
孙剑解释:“我只是想让他跟你一声,少出现在我面前。”
孙剑觉得这家伙应该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向来欣赏不来他的长相及性格。
时候他经常在父亲那边见到律香川。
这家伙喜欢在他父亲的书房里描字。
那在室内光线映衬下显得过分白皙的脸庞,以及比同龄人要消瘦得多的腕,露出来的皮肤白白净净,向他问好的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文静得不像个江湖人,反而跟他的妹妹孙蝶似的。
但是
“我从来没想过要置你于死地。”孙剑极为认真地再一次为自己辩解。
这是他父亲悉心培养的后继者,是孙府有力的支柱,他不敢自己以后的想法会不会发生变化,但就此时此刻而言,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对律香川下。
乔衡道:“但显然夏青不这么认为。”
所以真相大白了,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孙剑当日随口出的一句玩笑话,阴差阳错间被夏青当了真。
孙剑一只死死扣住桌子边沿,就好像全身体的重量都集中在了这只上,指的皮肤都已经泛白。
他脑海里的思绪杂乱的比当初被父亲告知对方武途已废时还要更甚。
他从没让人去刺杀律香川,与他无关。
可是此事又的确因他而起。
律香川习武天赋之高,他从父亲嘴里听了一次又一次,但现在因他而断绝。
父亲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此事?所以在府中对他议论纷纷,怀疑此事背后有他身影时,父亲从不出面加以管束。
乔衡将孙剑的神情尽收眼底,实在的,孙剑真不像是孙玉伯的儿子。
当父亲的心思深沉,老谋深算,面上笑得慈和,背地里从来没少了鬼蜮伎俩。但当儿子的则把自己的心思毫不遮掩地展现在面上,行事直来直往,为人爱讲义气。
两人聊了有一段时间了,乔衡又没能喝上丫鬟端过来的茶,喉咙有些不舒服,就轻咳了一声。
孙剑像被惊醒,他:“你等着,我去把夏青带过来!”
乔衡:“那就先行谢过孙少爷了。”
见孙剑如此自觉,他这句话得绝对是真心实意。他对这个世界的代入感没有那么强烈,既然是孙剑惹出来的麻烦,那就让孙剑自己解决好了。
孙剑猛地打开房门,快步穿过庭院头也不回地离开。
孙剑离开以后,乔衡把丫鬟唤了进来,喝了点茶水润了润嗓子。
他没有去想夏青如何收场,也没有去想他自己在此世的结局,他只是透过窗户看了一下太阳与树影,估算了一下时辰。
然后他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他翻了几页,确定自己这本还没有看过,就像是什么事情都已经放下了似的沉入了笔墨文字中。
其间只有丫鬟时不时地过来,看看是否需要再添些茶水糕点。
当陆漫天过来的时候,他站在门边,驻足静静看了一会。
他行动间静默无声,从他身侧拂过的风,却携着丝丝缕缕微弱的血气。
乔衡对血腥气极为敏感,他抬起头来,在见到是陆漫天的那刻,他就意识到这几不可察的锈腥气是从何而来的了。
陆漫天出声道:“怎么刚回来就看书,不多休息一下?”
香川自幼就是个勤奋好学的性子,想当年他把香川送到老伯身边后,经常能看到他不释卷,如饥似渴地疯狂吸收着他所能接触到的知识。
陆漫天看得出来,那是因为在香川眼里,周围的一切都好似晨间露,风一吹就会消失得毫无踪影,只有真正掌握到自己中、深刻烙印进脑海里的知识与本领才是谁也剥夺不掉的。
随着他年岁渐长,这才学会了什么叫做劳逸结合。
乔衡随把书放在桌面上。
这就是一本不知名文人写的词评,没什么深奥晦涩的内容,在他心目中,看这本书就已经等同于在休息了。
“我不累,就是没什么事情可做。”
上一世他费尽心思,低声下气地追求一个转世、一个会,结果发现自己不过是捞了一场水中月,没意思的紧。
陆漫天见他放下书,满意地点点头。
“你要是实在闲得无事,不如陪我在城里走走。”
乔衡拂了下衣摆站起来,:“好啊,舅父要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