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色即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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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衡的视线自女子身上扫过。

    这一眼看过来,女子恍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被他看穿了。

    女子无比确定,妖气的源头就来自对面这个怀抱狐狸的青年。这时候再看过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把他错认为一介凡人了。

    在感受到这股庞大妖气的刹那,她就有种夺路而逃的**,但她的身体根本不听指挥,几乎要顺从本能毫无形象的拜服下去。

    乔衡没有话,他觉得这女鬼有些聒噪音,她能安静一会也是好事。

    他抱着狐狸,一个人整理着思绪。

    近段时日在寻人的路上总是无功而返,尽管难免失望,然而他也清楚,这件事的成功率本就没有多高。

    聊斋志异里的诸多故事并没有全部固定在一个统一的朝代里,它的故事背景横贯两千年,然而整本书里的故事统共才有多少篇目?流传下来的不足五百之数。而且里面还有不少故事集中在明清两朝,如此一来分散到其他朝代里的故事就更少了。

    而此时的人们根本不知明清,可以他完美的错过了最佳剧情期。

    被老祖抱在怀里的胡娘子,此时也顾不上对面化身为女子的恶鬼了。

    她太熟悉这股妖气了。

    这妖气磅礴如山,又凌厉如刀锋。当它扫过周身时,如同身坠寒潭冰窟。但凡有谁感受过这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气息,就绝不会把它忘记。

    她瑟缩着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狐球,让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就算老祖如今天天参佛诵经、修身养性,但是他本质上还是那个阴戾狠绝的千年大妖,胡娘子从没有真的就把他当做一个柔弱可欺的凡俗公子了。

    她甚至比之以往,更加畏惧如今的黑山老祖。

    他比以前的他更善于忍耐,又或者干脆是更擅长伪装了。他现在对自己有多狠,对旁人只会愈发冷漠,他随时都可结束这场游戏抽/身而去。

    胡娘子恐惧于这份强大,却又如飞蛾扑火般为此着迷。

    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忽而放亮了一瞬,随着闪电的熄灭,紧接着就是一记轰隆隆的雷响。大雨滂沱而至,双耳里除了几乎连成一片的雨声,间或响起的闷雷声,再也听不进其他的声响。

    车夫稳住缰绳,防止马儿受惊后带着车厢四处奔窜,他浑然不觉车厢里发生了什么。

    车厢内,那端庄淑丽的女子全身颤抖,她拼尽了浑身力气才收敛起自己眼中的惊惧。

    “女子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黑山老祖当面。”她一连开口了数次,才让声音从唇齿间挤了出来。

    他真的是黑山老妖!

    她甚至没有怀疑他是不是借用了他人的名号,这样的大妖根本不屑于在身份上撒谎。

    这位大妖向来是深居简出,这次怎么突然来到了此地?

    “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老祖勿怪。”她尽力维持着自己的仪态。

    她面色煞白,使得她在端庄之下,别有一缕幽艳,悄然抬眼间,就带着几分欲还休。

    胡娘子瞄了她一眼,不必再抬头看一看老祖,她就知道女鬼的这一番表现都打了水漂。

    单就容貌来,这女鬼倒是与那位倩姑娘不分上下、各有千秋,但论起气质来就稍逊一筹了。然而老祖他面对倩姑娘,都近乎不闻不问,又如何会理睬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女鬼。

    乔衡问:“你在这处地界待了多久了?”

    女子不知他怎么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答道:“女子来到此地有二十年了。”

    “这些年里你可曾接触过地府的阴差鬼吏?”

    “老祖笑了,我哪敢去接触地府里的鬼差。女子惜命胆,仅仅是听到些似真似假风声,我就忙不迭退避三舍了。”

    乔衡也就是随口一问,本就没指望她能回答出个一二。

    女鬼心下惴惴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能不能让老祖他满意,可是她是真的不认识地府中的人物,她要是胡乱应下,然后老祖信以为真,命她去办点什么事,那才叫真的坏事了。

    乔衡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问:“你怎么这么怕我?”

    女鬼打了个寒颤,心中的弦一紧,她:“老祖误会了,老祖法力无边,女子素来敬仰万分,如今终于见得一面,担心自己表现不佳有失仪态,心中难免紧张。”

    这等恭维之辞乔衡听了浑不放在心里,完全不当真。

    他只是想,如果连她这样怨气缠身不知背了多少人命的厉鬼,在他表明身份后,都对他如此畏惧,那么可想而知,他要是不收敛这一身妖气,直接站在那些神僧高人面前,他们对他又该是何等的忌惮。

    想想诸多影视作品中,身为反派的黑山老妖在张狂之后的下场吧。

    他把狐狸放在膝上,抚了一下它的毛发,一撩起了窗帷。

    原本被隔绝于外的浓郁水气扑面而来。

    被风吹进车厢内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又沾上了他裸/露于外的肌肤,然而神思一动间,被雨水打湿的迹象就消失不见。

    风雨不摧者,谓之山。

    女鬼见老祖不像是有意计较她方才的冒犯,此时也定下了心神。

    “女子名唤蓉奴,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她的视线扫向被老祖置于腿上的红狐,然后笑着问道。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狐身上一丝妖气也无,但既然知道了老祖的身份,她如何猜不出这红狐应同为妖物。

    早前就听闻这黑山老祖风/流成性,身边环肥燕瘦相饶,从不缺女子陪伴,今日一见才知流言为真。

    胡娘子却不敢回她话,她还记得方才她要开口向老祖言明此女子是厉鬼时,颈间被老祖不轻不重的那一掐。

    蓉奴见胡娘子不吭一声不理睬自己,也没有生气。

    她心里门清,论修炼年月,她不见得比老祖怀中的这只狐妖短,可对方有底气对她置之不理,不过是仗着黑山老祖的势罢了。

    如果她与这狐妖易地而处

    蓉奴眼帘微垂,再次抬起时,她脸上笑意不变,像是丝毫不为没人搭理她而感到尴尬。

    她抬轻抚自己的鬓角,以免发丝被自窗外钻入车厢内的风吹乱。

    车厢外仍雨水不断,乔衡观察了一会儿天气,:“近来雨势不正常。”

    蓉奴:“可不是,明明不是多雨的时节,这雨断断续续的,就没个消停,不过倒是方便了我等妖鬼行走人间。”

    乔衡看得比她更深些,像黑山老妖这种活了上千个年月的大妖,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在感知天象一事上,不必特地掐算,就自有一番天人感应。

    以他所知所感,近来本该是连日无云的的大晴天,结果自他来到陵阳,已不知下了几场雨,初时还只是雨,后来雨势愈发大。便是雨歇时,天空仅仅在放晴个几个时辰后,就又雾蒙蒙的笼上了一层灰纱。

    “也不知本地是哪位龙王的管辖,此地气候如此反常,竟也不出来治理。”

    蓉奴心中感慨,也就只有这等千年大妖才敢肆意置喙龙王的作为了。

    随着乔衡这句话落下,车厢外忽地又一阵雷电大作,本就已黑压压的乌云似是又更厚重了几分。

    胡娘子的两只耳朵服帖地垂了下去,乔衡揉了揉它的脑袋。

    拉车的马匹瞬时乱了步伐,车夫艰难地拉住缰绳。他向车厢内喊道:“雨太大了,马儿不肯走直道,几位贵客记得扶好,别磕碰着。”

    乔衡凝望着那穿梭在云层中的雷电,倾听着变得更加响亮了的雨声。

    “如果我一开始只是似有所感心存怀疑的话,现在我终于是确定了。”他边边放下了帘幕。

    这话得没头没尾,蓉奴与胡娘子都不知他是在什么。

    蓉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只见黑山老祖本该注视着窗外景致的双眼,已经看向了她。直到此时,在四目相对间,她才留意到那双眼睛的虹膜罕见的不掺杂有棕褐色,而是一片深沉的墨色。

    不,他不是在与她对视。

    他是在看向她的腹部。

    然后下一瞬,蓉奴惊愕地低下了头。

    只见一双肤色苍白,瘦削却有力的直直地插/进了她的肚子里。

    为、为什么?

    疼痛慢了半拍才蔓延至周身。

    她尖叫着,然而声音莫名地被困在了车厢里,没有分毫传到外面。

    当乔衡把从蓉奴腹部抽/回来时,他的虚握成拳。

    他把慢慢摊开,只见一条细的白蛇蜷缩在他掌心。那白蛇身上虽沾有污秽,但光影虚晃间,白鳞上隐约可见流光。

    车厢外雷鸣立停,雨势骤减。

    “龙君,现可安好?”

    他的上沾满血腥,眼中却似是含着慈悲。

    竟一时辨不出其到底是妖是佛。

    作者有话要:  后面还有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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