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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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向北是个细致讲究德人,但凡要做事,肯定要做到最后。

    画画的时候,他表情专注而严肃,极为认真,周围很安静,他也没有受到什么干扰。

    半个时辰的时间,一幅麻姑献寿图一气呵成。

    仙姑乘仙鹤踏云而来,上端着先酿,寿桃。

    “好好好,画得好啊。”黄老板赞不绝口。

    他虽不是读书人,可做的书斋生意,对这些方面的鉴赏能力不亚于读书人。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孟向北的画比起他从那些所谓的书画大家购买来的也不逞多让啊。

    黄老板喜欢,他相信刘员外也会喜欢。

    能在短短时间内画出这样一幅画,黄老板不得不重新审视下眼前的男人,按理来,这样有才华,又气质的文人,他应该听过才对,怎么他却没有什么印象呢?

    “孟公子,不知这画你打算卖给黄某多少钱?”黄老板试探性地问。

    “黄老板是个实诚人,不如您给个价,孟某相信您。”孟向北确实不知道这方面的行情,不想胡乱开价。

    黄老板略微沉思了一番道:“孟公子,我这桃李书斋一般卖出去的画在一两到五两内,不过黄某确实喜欢孟公子的画,这样,这幅麻姑献寿,黄某十两银子跟你买,不过希望孟公子以后如果有作画,能优先卖与我们桃李书斋,或优先在我们这里寄卖。”

    寄卖,是文人与书斋交易的一种方式,把自己的书法,画作寄卖在书斋,给书斋租借费,等画卖出再给书斋一定的分成。

    “可以。”孟向北爽快答应了。

    两人商议了下寄卖的事情,签订了契约,黄老板给孟向北免了租借费,分成按照二八分,孟向北八,书斋二,但孟向北必须每个月至少画两幅画。

    其实这契约,乍一看是孟向北占了便宜,实际上黄老板是笃定孟向北的画能卖出高价,这样书斋抽的分成就高,不仅与孟向北成了朋友,还能长期合作。

    除了卖画,孟向北还打算抄书。

    从书斋借书回去抄是需要押金的,孟向北借了几本书,原本要交的押金被黄老板做主免了。

    孟向北买了几本考秀才需要的书,花了八两银子,啧啧,实在是贵。

    最后,孟向北拿着书和剩下的二两银子出了书斋。

    “老板,您就不怕这位公子拿了书跑了。”孟向北离开后,二凑到黄老板身旁嘀咕着,他的是借孟向北回去抄的书,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老板这么“大方”。

    黄老板抬,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你啊你,怎么那么没有眼力,那人是会为了区区几本书跑路吗?以后遇到人要留心观察,这个孟向北,不是个池中物。不过,还是得让人去查查。”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不可能平平凡凡。

    “明白,二的记住了。”

    “嗯,以后遇到这孟公子,要客气点。行了,去把画裱起来吧,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你毛毛脚的,万一弄坏就不好了。”二再次被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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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向北本来还想在街上弄个摊替人家写书信呢,没想到进了趟书斋,有那么大的收获,那也暂时没必要写书信了。

    不过黄老板那么看重他也是能理解的。

    在大盛朝,但凡和书有关的买卖,那都是暴利行业,这也导致有不少商人做这方面的生意,其中的竞争也激烈,所以黄老板才会在与他初次见面,笃定他有能力后,给了他大价钱,签了契约。

    出了书斋,孟向北来了茶楼,点了壶茶,听书。

    这年头,书也是一个挺赚钱的行业。

    茶楼里,满堂皆是人,人们边喝着茶,吃着点心,听得津津有味。

    书先生是一个瘦高留胡子的中年人,听也是个童生。

    讲的是武侠类别的,讲到高潮处,众人纷纷喝彩道好。

    孟向北打听了下,这里书内容比较单一,除了武侠类,就是神话类,内容也一般,但经不住这是老百姓们接触“文化”的一个会啊。

    魇兽以梦境为食,为了寻找,吞噬梦境,他上天入地,去的地方很多,见识多了,听到的也多。

    让他来书,他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他接了画画和抄书的活,又要参加科举复习,没那么多时间来书,而且来回县城太远了,他懒得来回跑。

    所以,他打算写了,到时候卖给那书先生。

    仰头将茶一饮而尽,孟向北心里有了主意,离开茶楼,开始逛街扫货。

    家里穷得叮当响,人都快饿死了,还欠债,必须得马上补给。

    幸好今天还有二两银子。

    只要不花在与书相关的东西上,二两银子还是能买很多东西的。

    孟向北不愿意委屈自己和家里的瘦弱的父子俩,买了米,面粉,盐,油,菜等,又割了猪肉,买了鸡蛋,想起父子俩单薄的衣裳,他又打算买几件衣服,可钱好像有点不够,他退了一步,买了布。

    那么多东西,路那么远,孟向北一个人提不回去,花了几个铜板雇了牛车。

    -

    “我可怜的毛毛,乖孙啊。”

    “疼不疼啊,姥爷给毛毛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孟家土炕上,毛毛腿受伤躺在床上,坐在土炕边缘的是一个瘦弱的老人。

    他很瘦,又上了年纪,以至于露出来的皮肤都贴着骨头,干爸爸的,脸上满是褶子。

    他身体不好,时不时地咳嗽几声,病恹恹的,仿佛随时会倒下般。

    “姥爷,毛毛不疼。”

    林父心疼地摸着毛毛的头发。

    林泽卿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爹,您怎么过来了。”

    林父叹了口气,“毛毛都伤成这样,我这个做姥爷的怎么能不过来,难不成你要一直瞒着我。”

    林泽卿在旁边坐了下来,垂眸,有些愧疚,“没有,我只是不想让您担心。”

    “唉,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报喜不报忧。”

    一个月前,林父被孟向北赶了出来,因为村长好心,暂住在村子另外一头的旧房子里。

    那房子据以前是一个鳏夫住的,后来鳏夫死了,那房子就一直空着。

    他现在住的地方与这里差得较远,消息也滞后。

    这次,听到毛毛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也顾不得身体不好,顾不得来了之后会受到孟向北的冷眼或驱赶,急急忙忙过来了。幸好,孟向北不在,他暗暗松了口气。

    在林父的要求下,林泽卿将事情始末告诉他。

    听到孟向北居然借钱,亲自带着毛毛去县城看大夫,林父错愕,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对孟向北的认知。

    林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浅蓝色的旧荷包,干瘦的指将它打开,倒出了里面的十几枚铜板。

    这荷包,是以前林泽卿的阿么,也就是林父的夫郎送给他的,在夫郎死后,这荷包更是成为了林父对夫郎唯一的寄托。

    林父拉过林泽卿的,将铜板塞到他里,“爹这里还有一点钱,你拿着拿着。”

    “爹,我不能要。”林泽卿将缩了回来,态度强硬地拒绝。

    林父身体不好,不能劳累,没办法做工,按照孟向北以前的法就是,林父的存在是在拖累人的。

    林父被赶到旧房子独居后,如果没有林泽卿去救济,很可能早就死了。一直也觉得自己是拖累的林父,在被孟向北毫不留情地嘲讽后,寻短见了。后来是林泽卿苦苦哀求,拦了下来。

    住在旧房子里的林父靠林泽卿的救济过日子,他没办法做工,可想而知,这十几个铜板是当初林泽卿偷偷给他,他又暗中存下来。

    “乡亲们是好人,因为毛毛的腿欠了乡亲们那么多钱,能还一点是一点。”林父再次把铜板塞到林泽卿的掌心里。

    林泽卿怔然,不愿辜负老人的一番好意,红着眼眶接过。

    “对了,孟向北那子呢?”林父低声询问。

    林泽卿低垂着头,咬唇,并没有话。

    林父的脸微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是不是又去县城了,去喝酒,去逛青楼了?”

    林泽卿轻轻点了点头,

    林父剧烈咳嗽起来,胸口上下起伏,林泽卿连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着胸口。

    直到缓了过来,林父悲泣,“我苦命的卿哥儿啊。”

    “卿哥儿怎么了?”

    牛车刚到家门口,悲凉哀叹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孟向北以为卿哥儿出了什么事,立刻跳下车,往屋子里奔去。

    就见大屋里,一身形消瘦,脸色苍白,明显病恹恹的老人拉着卿哥儿,神色悲伤。

    他循着声音,猛的看到着急进来的孟向北,吓得往后缩了下,一双浑浊的眼惊恐看着孟向北。

    孟向北站在原地,一眼认出老人。

    这不是他的岳父嘛。

    那他能明白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孟向北不由得尴尬。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寂静了下来。

    “你,你怎么回来了?”林泽卿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才刚过了午后,太阳依旧悬挂着,又上下打量了番孟向北,模样清醒,没有醉醺醺的,他悄悄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酒味传来。

    “我从镇上办完事就回来啊。”

    这时,外面传来了赶牛车人的呼唤声。

    孟向北拉起林泽卿的往外走,“我买了东西,跟我一起去拿进来吧。”

    林泽卿不敢挣脱,只能跟着他走出去。

    牛车上,满满的米粮,面粉,菜,肉等,还有一匹素色的布,还有几本书。

    林泽卿站在牛车前,“哪,哪来的。”

    孟向北率先将书拿出来,“买的呗,我们赶紧把东西搬到厨房。”

    着,他转身进大屋,随将书放在简陋的书桌上。

    “卿哥儿,赶紧搬吧,人家刘叔还急着回去。”孟向北出来,看到林泽卿还站在原地,像傻了般。

    林泽卿被指挥着,与孟向北一起将东西放到厨房里。

    满满的东西将厨房占了一半。

    林泽卿扭头看向正在倒水喝的孟向北,止不住心里的好奇问,“这些东西,你你买来的,你有银子?”他估摸了下,起码需要二两银子。

    事实上,林泽卿猜对了,孟向北还真是把钱花得只剩下几个铜板。

    连续喝了几杯水,孟向北终于解渴,放下水壶,他兴高采烈道:“我今天赚了十两银子。”

    着,孟向北将今天在书斋作画,卖画得事情了下。

    他得简单,可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得意,如同一只开屏的孔雀,眼睛亮晶晶,似乎在:我那么厉害,你快夸我啊。

    林泽卿睁大了眼睛看他。

    林泽卿知道,在大盛朝,读书人是最矜贵的,可他没想到一幅画就卖出了十两,有,有那么好赚吗?要知道他绣一个荷包才三个铜板,他一天最多也只能绣三个。

    他不太相信孟向北的话,可厨房里的东西摆在眼前。

    孟向北缓缓走到林泽卿面前,认真道:“卿哥儿,我会努力赚钱,努力考科举,让你和毛毛过上好的生活。”

    男人的眼眸深邃而迷人,林泽卿冷不丁被里面藏着的深情灼烧到了,立刻低下了头,他双揪着衣角,没有话。从孟向北的角度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孟向北也没渴望立刻让林泽卿原谅他,但他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孟向北倾身上前,抱了下林泽卿,转身立刻了厨房。

    林泽卿愣在原地,男人的怀抱触之即离,连体温都没来得及感受到,可他平静无波的心还是起了一丝丝波澜。

    -

    林父在大屋里坐立难安,想出去又不敢,不出去又不放心。

    孟向北急急忙忙把卿哥儿拉走,也不知道是去干嘛,他只看到两人往厨房里搬东西。

    他不敢去打扰,也不敢去问,就怕触了孟向北的霉头。

    孟向北生气骂他没关系,可他怕孟向北会把怒火发泄到卿哥儿和毛毛身上。

    孟向北出了厨房,就瞧见大屋里探头探脑着急的林父,他走过去,笑着道:“岳父,你今天过来啦。”

    林父的身体随着孟向北的靠近,略有些僵硬,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孟向北走到土炕边,察看着毛毛的情况,边道:“岳父,您是来看毛毛的吧,毛毛的腿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休养三四个月就能好,您放心,我和卿哥儿会好好照顾他的。”

    在孟向北来到土炕边的时候,林父已经不着痕迹远离了,面对和颜悦色的孟向北,他有些恍惚。

    这个人,真的是孟向北吗?

    这时,林泽卿进了屋子,里拿着东西。

    “这也是你买的吗?”

    那是用油纸包着的点心和几个肉包子。

    孟向北一拍脑袋,“对,我买的,居然还忘了,卿哥儿,把点心和肉包子分了,你们赶紧吃掉。”

    林泽卿是在整理粮食时看到的,里的肉包子还有些温度。

    “不,不用了,你吃吧。”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这些是专门买给你们的。”

    “那要不,留着你下顿吃。”

    孟向北叹了口气,接过点心和肉包,一一分给他们三人,“赶紧吃。”

    林父看着里的两个肉包子和一块点心,眼睛微微睁大。

    他,也有吗?

    可孟向北不是最讨厌他,以往看到卿哥儿去接济他,都会大发雷霆吗?

    林父,林泽卿怎么想的,孟向北暂时管不了。

    他正在投喂毛毛。

    香喷喷的包子,里面还有剁碎的肉,香糯可口。

    以前,孟父还在的时候,毛毛偶尔能吃上一些肉,后来,孟父死了,毛毛再也没有吃过肉。

    肉真的好好吃,好香啊。

    给毛毛投喂了一个肉包子,孟向北又把一块点心递给他。

    毛毛两只拿着点心,低头,口口地咬着,像是不舍得一下子吃掉般。这可爱的模样,像是一只仓鼠。

    孟向北的心软成一片,恨不得把他揉进怀里。

    他更加坚定了要好好赚钱养媳妇孩子的决心。

    林父摄于孟向北以往的压迫,最终还是把肉包子和点心吃了。

    他有些感慨,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到孟向北这个所谓的哥婿买给他的东西。

    孟向北在,林父不想多待,打算回去。

    “爹,我送您回去吧。”孟向北随口道。

    林父吓得咳嗽了起来。

    孟向北瞥了他一眼,没多什么,默默去厨房,拿了一部分粮食出来,

    “爹,走吧。”

    林父能拒绝吗?敢拒绝吗?当然不敢。

    林泽卿本想自己送,可孟向北坚持。

    孟向北拿着粮食,迁就着老人慢吞吞的步伐,往村子的另一头走去。

    老人的身体是真的不好,走得慢,时不时咳嗽,上气不接下气。

    孟向北真怕他走快着,老人为了跟上他的步伐,会厥在路上,那可真是罪过了。

    想了想,孟向北直接把林父背了起来。

    “你,你你,放我下来。”

    “岳父,别动,我背您能快点。”

    林父当然知道被人背比自己走路要快,可这是孟向北的背啊,这跟老虎的屁股差不多,他敢去摸吗?他吓个半死,可孟向北不管不顾。

    孟向北掂了掂背上的老人,有些心酸。

    老人是真的瘦,背着没什么重量,真的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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