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待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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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佲一边擤鼻涕,一边听着店长的哭诉。起因是个盘子。时间是在初雪,店长觉得初雪的日子有好兆头,她与男朋友的感情逐渐升温,经常着要来照顾店里唯一的员工的名义,让阮佲看上一场男女恋爱的实景,店长和男朋友倾情出演,还不给出场费。

    然后在初雪那一日他们决定为自己筑个爱巢--也就是要同居了。阮佲拒绝了店长邀请他出门和他们一起到宜家逛逛,他还不到那个瓦数,自觉胜任不来。

    他很义正言辞地告诉她这种事还是和自己的爱人去比较好,为了让这人死心,他搬出了以上的理由,店长回以他一长串的嘲笑,从手机那头传过来,变成真实的魔音灌耳。

    阮佲拉黑了她,过了两天后才把她放出来。把她放出来后店长的追命电话追了过来,阮佲接听后,难以言尽地听了店长哭诉了几分钟对方是个大混蛋,又花了几分钟来表达自己拉黑她的举动的谴责。

    阮佲问她你是要分手吗。

    店长想也不想就怎么可能。

    那你纠结什么?阮佲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店长在电话里边哭边吼,你不懂,他居然蓝色的盘子难看,哪里难看了!

    阮佲沉默了一会,看了一眼店长发过来的图,图片上是她拍的两个盘子,一个孔雀蓝的釉,另一个是绛红色的釉,平心而论,阮佲觉得除了釉色不一样外没什么区别。

    他试探问这盘子是不是一个样式的,店长是啊。

    阮佲叹了一口气:“那你是不是闲得慌?都一样还争个什么?你们是要争个遗产出来吗?”

    店长十分义愤填膺地:“不行,这不是简单的问题!这是原则性的问题!”

    “那你的原则性问题是什么?”阮佲顺着问。

    店长撸了一把鼻涕,很响。

    “他居然不知道我讨厌红色!红色!我最讨厌的红色!”店长咆哮了一遍红色的邪恶,邪恶来源于店长还是个千金姐时,隔壁邻居家的千金姐与她是个死对头,这场无声的硝烟一直持续到高中,她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而在高二的时候那位传中的死敌撬走了她暗恋的男孩,而死敌喜爱的红色便成了店长发泄愤怒的媒介,从那以后但凡是红沾边的,店长就像看到了阶级敌人。

    店长在手机里和他讲述了十几分钟的硝烟,详细了在看到那人像示威似的带着新出炉的男朋友从她面前走过时,还不忘回头看她,店长咽不下这口恶气,高考时离这人有多远就有多远,然后就开了这个店。

    “所以!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你放过红色吧,强人所难啊你,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着那被抢走的男朋友啊,难不成你以后过年还要眼瞎了?”

    店长三个月后那男孩子就被甩了。

    阮佲乐了,那你记恨到现在。

    店长回答那男孩子脚踏两条船,被人家哥哥追到巷口揍了,简直是自戳双目啊,正好让我看清这人的真面目。

    阮佲没问她那就是后来不断换男朋友的理由?反而那你更不应该恨她了啊,如果不是她你还能认清渣男的真面目?

    店长仍旧不听,再次和他强调了天生的敌人这个概念。

    阮佲隔着手机拿手捂在丸丸的肚子下面--暖和。

    店长得口干舌燥,等等让她喝口水润润嗓子。

    阮佲听到手机另一头店长衣服摩擦和拖着步子走路的声音,随后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店长的声音吼了出来:“他给我电话了!”

    “啥?”阮佲看了看手机,“你不是和我电话的嘛?”

    “他到我家的座机了!”

    “你要不要接?”阮佲冷静地问她。

    店长深呼吸了几口,:“我觉得按照不成文的习惯,我应当假装自己很生气,不接电话才叫硬气。”

    你不是已经很生气了?阮佲叹了口气:“那你试试?”

    “可我已经挂了三次了?”

    店长开始数指头,阮佲忍不住开嗓吼道:“你给我接!给我接!不接你就分手!”

    店长让他不要挂,自己一路跑接电话去了,阮佲差点继续吼你这不是乐意得很吗!

    过了一会店长挂了电话,飘过来拿起手机,:“我跟你哦,他同意买蓝色的那个盘子了。”

    “你用了什么办法?”

    “我嘛,我哦,就是和他我当年受的委屈,然后他就在电话里叫我宝贝,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买红色的了。”

    阮佲憋着一口气问:“所以你们是和好了?”

    店长对啊。

    阮佲想店长一定是用了什么邪恶的魔法才让对方这么言听计从,“你早这么不就好了?就为了个盘子至于吗!”

    店长已经听不进去了,在那头已经哼着歌要去约会了,下午就去把盘子买回来。

    阮佲挂了电话后感觉店长像蜘蛛精,把他精力都给耗没了。凭着一点的力气,拿了在家没事做的丸丸的表情图发了朋友圈,嘲讽了一遍关于红盘子和蓝盘子的选择,红盘子和蓝盘子是天生缘定,你们是不能把它们分开来的。

    发完后阮佲如同停电了般,撸了一把丸丸的毛。

    店长在下头正式通知阮佲同志你带薪休假取消了。阮佲在下头回复了一个不屑的表情,转头就在网上下了春节序曲的视频,满目的喜庆的红色,给店长发了过去。

    那晚关闻鸠刚做完手术,和老于在外头放风,老于烟瘾犯了,偷偷摸摸在医院后头院子抽,关闻鸠需要咖啡提神,他手机已经闪烁了一天,他开消息通知一个一个消除,看到朋友圈时,多看了一眼,就见到阮佲嘲讽红盘子蓝盘子,忍不住含着咖啡要笑,好歹没喷出去。

    关闻鸠开对话框,问他红盘子和蓝盘子为什么不能分开。

    此时阮佲正在悄摸摸偷拍丸丸,要给它制作表情包,争取当兔届的一姐,看到关闻鸠的消息后就和他因为红蓝是CP。

    关闻鸠不懂,发了问号,阮佲又不好解释,只好是couple,也不知道他明白没,随后稍稍嫌弃了一下店长和男朋友,瓦数比他这个电灯泡还要亮,亮穿了屋顶,能和太阳肩并肩。

    关闻鸠就问你没报复回去?阮佲我给她发了春节序曲,喜庆一下,后头配了副丸丸冷漠地嚼着胡萝卜的动图,胡萝卜是P的,跟个塑料一样。

    关闻鸠看着屏幕就乐了,平时不大笑,老于都觉得铁树开花了,大脸凑过来问什么事这么乐,关闻鸠收起屏幕揣回了口袋,老于白了白眼,吸完最后一口,护士来叫他们,老于喷点口气清新剂,拿风吹了吹,拍着肩回去了。

    关闻鸠发给阮佲自己要去加班了,有空再,阮佲发了个丸丸拿着屁股撅着回窝的动图,我也要去睡啦。

    关闻鸠看着兔子,觉得这屁股被养得挺肥的,以前有这么肉吗?他这么疑惑,老于走在前面问他怎么还不走,关闻鸠迅速调出朋友圈点了赞。

    这晚是关闻鸠和老于值班,稍晚点的时候医院基本上没什么人,一楼大厅只留了安全指示灯的萤光。

    平时他们值班都准备了宿舍,老于值班回不了家的时候就喜欢和自己的女儿视频,到现在女儿差不多三岁,他成了女儿奴,一天不见都想得慌。

    宿舍空调开的很足,都不需要盖很厚的被子,关闻鸠回来时老于刚挂了视频,看他这样显然今晚的谈话让老于能回味咀嚼个好几天了。

    关闻鸠一边开衣柜换衣服一边问他怎么今天那么高兴。

    老于:“甜甜的生日要到了,她刚吵着和我要生日礼物。”

    “那你想好要送什么了吗?”关闻鸠问。

    “这个嘛--”老于卖了个关子,“你这个做干爹的难道没想好要送什么吗?”

    关闻鸠回答:“原版书?”

    老于去你的。然后继续纠结还没想好的礼物。

    关闻鸠拿了衣服快速洗了个战斗澡,老于拿了手机问他哪个好,关闻鸠看界面一排的公主裙,他也不出哪个好,就随意点了个,老于看看颜色觉得自己眼光好。

    功成身退后关闻鸠靠在床头看书,恰好是当时阮佲店里买的那本,老于突然问他以前的床头灯去了哪里,怎么换了一个,关闻鸠翻过一页,台灯坏了,重新买了一个。

    老于看了看:“感觉没上一个好。”

    关闻鸠是吗?

    过了会老于问他:“我,咱俩认识也快十年了吧?”

    关闻鸠放下书,想了下从大学算起一直到现在差不多十年超过了,“怎么了?”

    老于叹口气:“咱们老咯,已经三十多岁了,你当我伴郎的时候我以为你也很快就会结婚的呢,结果呢,我二胎都三岁了,你还是个孤家寡人,你别到我闺女二十多岁了生个奶娃娃叫姐姐啊!”

    关闻鸠那你当然是在梦里做了。

    老于长哼一声,不怀好意地问:“关兄弟啊--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呢?”着猥琐地瞄向了关闻鸠被子底下某个部位。

    关闻鸠冷笑:“吃饱饭没事干了?”

    老于:“我这不是担心你中看不中用吗!”

    关闻鸠盘算该如何解决这个男人,老于一点也不觉得臊得慌,“我记得你大学洗澡的时候,就那公共大澡堂,好家伙,惊鸿一瞥啊,和我的不相上下啊,你怎么到现在没拐个人给我们瞧瞧呢?你要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别瞒着,咱们这就是医院,看你是熟人个折扣,保密做得好好的。”

    关闻鸠微笑地吐出两字:“放屁。”

    老于嘿嘿笑了,“知道你,我这的玩的,不过真的,你有喜欢的人没有?”

    关闻鸠在考虑将他挂在窗户的几率大不大。

    老于再三怂恿他:“!出来兄弟们给你出主意,争取三个月拿下!”老于拍拍胸`脯。

    关闻鸠两手交卧:“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媒婆呗,我知道!不用夸!”

    关闻鸠吐字清晰,还怕他听不见,得极慢,老于就听见那两片漂亮的唇形吐出了你就像夏天池边的几百个青蛙的话。

    老于顿时觉得这就不是兄弟了。

    “而且--”关闻鸠停了一下,老于竖起耳朵洗耳恭听,“而且你们的三个月对我来--”

    “太短了?”老于问。

    关闻鸠没继续下去,笑了笑,老于一拍床板,“帮你出力还嫌长啊!你就嘚瑟死吧!”

    一个瞪眼,老于觉得心嗖嗖,今晚两人的友谊出现了伤心的裂痕,立马关灯掀被子睡觉,留了个卫生间灯光屁股给他。